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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就是如此。他喜欢漂亮的女人,但他不希望赵姬漂亮,无论如何,名义上赵姬是他的女人,这样漂亮的女人在邯郸那样一个花街柳巷繁多的地方能保住清白才是怪事呢?即使她不主动找别人,也会有人上门找她,对邯郸街头上这种事子楚是再清楚不过,何况赵姬本来就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第一部分第12节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子楚与赵姬四目相对,各自心中都有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彼此眼神中也有一丝幽怨。子楚张了张嘴,本来想说几句安慰和歉意的话,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赵姬似乎早有心里准备,轻轻拉一下偎依在身边的儿子,“政儿,这就是你朝思暮想的爹爹,快叫爹爹!”
嬴政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亲生的父亲,父亲的形象和他心目中的长相一点也不一样。“爹爹”,他心中呼唤千百遍的词儿却与这个人不能划等号,这刹那间,嬴政觉得这个词对他是那么遥远,那么陌生,小嘴竟然一时张不开。
赵姬又催促道:“政儿,你不是常向娘念叨爹爹吗?爹爹就站在眼前,怎么不喊爹爹?”
嬴政想起一路上母亲反复叮咛的话,便鼓足勇气喊道:“爹——爹——”
尽管嬴政鼓足了勇气,可是,喊出的声音却是那样微弱,也许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嬴政后悔自己的勇气和胆量!
子楚早已把这个儿子丢在脑后,只在他人提及往事时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儿子。子楚从心理上拒斥这个儿子,没有把嬴政当作自己的儿子,否则,怎会将他扔在赵国不问不管呢?子楚瞥一眼儿子,心中不快地说:“如今到了咸阳,不同于邯郸,这里是王宫,也不同于你在邯郸时的一般房舍,要忘掉邯郸的粗俗举止,一切从头学起,不要让人讥笑你是山野之地来的孩子,不懂礼节,给我丢脸!”
子楚说着,又瞟瞟赵姬,赵姬当然听出子楚语意双关,明着训导儿子,实际上是在训斥自己。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姬只好把委屈咽在肚里,装作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对儿子说:“政儿,记住爹爹话,今后多向爹爹请教,不懂的地方尽管问爹,你爹也曾在邯郸呆过多年,如今都能把邯郸的一切忘掉,学会这里的习俗,你也会忘记过去,重新学会这里的规矩的。”
子楚当然也听出赵姬也是借儿子讽刺他,骂他忘记昔日的穷酸,却又不能发火,只好敷衍道:“你娘说得对,你会学会这里的一切礼节,但不能太心急,要慢慢学——”
子楚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华阳王后乐呵呵地说道:“一别十年,今日相见,小夫妻自然有许多话儿要说,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天也近午,大王已在咸阳宫摆下盛宴,等待咱们呢!待宴席之后,你们夫妻回长扬宫再尽情畅谈吧。”
王后的几句话说得子楚与赵姬都略显不自然,只好向王后施礼退出前去咸阳宫赴宴。
夜已经很深了,长林宫一间密室里还亮着灯光。
摇曳的烛影里,子傒伏在案上呜呜痛哭,不停地抽搐着,他要把多日来憋在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
泪水是无能的表现,也是失败者的标签,但此时此刻,只有泪水才能减轻子傒心里所承受的压力,也只有泪水才能洗去心灵深处的污垢。
直到今天,子傒才真正品尝到失败的滋味,他才真正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失败者,子傒已经绝望了。
吴夫人见儿子哭得那样伤心,也陪着抹眼泪,她无法劝慰儿子,只好自责说:“都怪娘没有用,子以母贵,谁让娘不是正室呢?孩子,你要觉得委屈,就骂娘几句,打娘几巴掌,千万别哭坏身子,娘就你一个儿,娘的后半生还靠你呢。既然当不上太子,就做一个普通王子吧,做一个平常人也有平常人的好处,可以不为争权夺利伤脑费神,过着一种悠闲的生活何尝不是人生一大乐趣呢?你不当太子,将来就不必操劳国事,可以多抽些时间陪陪娘,免得娘一个人呆在深宫里寂寞冷落,别说太子,就是国王又有什么令人羡慕的,不也和常人一样要衰老,要死亡吗?”
“不,娘,你不明白孩儿的心志,孩儿是一个不甘于人下的人,孩儿饱读诗书,有承袭祖业一统天下的宏图大志,大秦王国嬴氏祖业,只有交给孩儿才能发扬光大,才能图霸称帝!”子傒说着,抑止不住的泪水又纷纷落下。
一直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太傅士仓也长叹一声说道:“公子说得对,子楚是什么东西,一个被赶出宫流浪街头的废物,也配立为太子,他何德何能承袭大秦千里江山?识字不过千,读书不过十卷,囊中空空简直不如猪狗,由子楚承袭王位,别说光大秦国基业吞并东方各国,只怕要被东方各国吞没,祖上祭祠能否保住都难说。再看看新近从邯郸归来的那母子二人,母亲水蛇腰狐媚眼形同妓女,儿子鼠头鳖脑好像街头小瘪三,这样的女人将来何德何能母仪天下?那样的儿子如何承袭大秦王位?还有跟在子楚身边的吕不韦,长就奸商嘴脸,满腹坏水,一肚子馊主意。如此下去,只怕嬴氏祖业要毁在这些邯郸党手里!”
吴夫人擦去眼角的泪水问道:“以太傅之见,应该怎么办?如今册封大典诏告天下,诸侯各国都知子楚为太子,即使大王有心更换太子之位只怕也不可能了。”
士仓稍稍沉思片刻,压低声音说:“秦国更换太子之事也不是没有先例,昭王和当今大王初始之时也并不是太子,后来不都被立为太子并承袭了王位,公子为何不能效法这些人呢?”
吴夫人吓了一跳,略带惊慌地说:“太傅的意思是发动宫廷政变,以武力夺取王位,这太冒险了,万一事情不成,后果不堪设想,我母子死无葬身之地呀!”
子傒也止住了哭泣,睁大眼睛望着老师,过了许久才顾虑重重地说:“政变需要兵马,我等不带兵,如何能调派兵马呢?万一事情还没做就被大王察觉出来,如何是好呢?”
士仓摇摇头,“公子为什么要把自己逼进绝路呢?公子目前所处形势只是与子楚争夺太子之位,倘若除去子楚,太子之位,自然非你莫属,只要公子认真谋划一番,神不知鬼不觉除去子楚还是轻而易举的。”
子傒擦干泪水,扑通跪在士仓面前,“师傅,弟子把一生荣辱成败都交给你了,请师傅帮我谋划,事成之后,弟子将来能承袭大秦王位,一定和师傅共享天下。”
士仓扶起子傒,“公子行如此大礼就是把师傅看作外人了,自从我被委派为公子的太傅,就把全部生命交给了公子,只要公子能够事随心愿,师傅万死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因为公子想做的事关系重大,仅有师傅的谋划是不够的,还要有夫人的配合。”
士仓转向吴夫人,吴夫人平静地说道:“正是我这做母亲的无能,才使我儿受辱,没有得到太子之位。只要能让我儿获得太子之位,老身万死不辞,请太傅直说吧。”
士仓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夫人愿为公子的千秋大业赴死,我就直说吧:子楚和夫人及公子因为争夺太子一事互有隔阂,防范较谨,特别是子楚如今新立太子,可能更加注重保护自己,想一举将他置于死命决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现在恰好有个机会,也许是苍天故意把它送来帮助公子的。”
“什么机会?”子傒有点迫不及待地问。“子楚流失赵国的妻儿已被送回,夫人可以借此机会宴请子楚全家,只说为赵姬母子洗尘,并邀请子楚作陪,夫人想方设法在酒中下毒,便可除去子楚。”
“倘若子楚不来赴宴呢?”吴夫人问道。
“夫人再派人送去精美食品,仍可以在酒中下毒。”
吴夫人觉得其他没有更好的计策,决定按照士仓所说的办法去做,子傒阻拦说:“娘,万万不可,如此做法,无论成败与否都将连累您,孩儿决不会为了贪图太子之位眼看着让娘送死,倘若这样,孩儿宁可做一普通百姓,也不能让娘去死,否则,让儿如何有脸活在人世上,这千古骂名孩儿将如何承担?”
吴夫人轻轻抚弄一下两鬓斑白的发丝,“儿,你不用多说了,我心意已决,娘也不是甘于人下之人,多年来一直想凌驾于华阳夫人之上,无奈出身低微,处处受制于她。凭娘容貌、才华,华阳夫人怎抵得上我的十分之一,就是深得安国君宠爱方面,娘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为出身不同,注定了娘终生屈居人下的命运。如今这个世道,有才固不可少,但许多时候,家庭背景比自身拥有的内在条件更重要!可是,人的出身是不能自己选择的,我用一生的努力来改变自己的地位都不能够,娘心里难受哇!”
吴夫人叹息一声,眼睛湿润了,喃喃说道:“娘这一生也只能如此了,正是娘的出身地位又决定了孩儿你今天的命运,他子楚何德何能被立为太子?娘愧对你呀,现在娘终于明白了,那些获得高位的人都有个好的出身,他们虽然没有付出多大代价,但他们的祖辈父辈付出了,要想得到必须付出,这是人生等价交换的原则。正是华阳夫人,她虽然是一个并不热衷于名份地位的人,但她什么好处都能得到,因为她的祖父,华阳君付出了血的代价,她的父亲也为了权势而死于非命。当她的祖父为地位去拼搏流血时,我的祖父呢?只愿做一个平常人而安于现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我才不得不从零做起。再说子楚,他早年质押邯郸,成为一个弃儿,这与他生母夏夫人卑贱的出身相关的,现在之所以地位显赫,只是因为投身到华阳夫人膝下,是厚颜无耻丧失一个做男人的尊严换来的。我儿当初稍稍向华阳夫人靠近一点,怎会有子楚的今天。”
子傒从母亲的口气中听出一丝埋怨,不服气地说:“孩儿对子楚那种卑鄙无耻的做法不屑一顾,也瞧不起华阳氏家族为非作歹的行为,才不愿委身他们膝下,对此,我没有丝毫遗憾,我只是痛恨父王不能知人善任,看不透子楚卑鄙无赖的小人行为!”
吴夫人连连摇头,“我儿太年轻气盛了,做事不懂权宜之策,一意孤行才导致今天的惨败,今后行事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从此之后,娘也许不能多照顾你了,你要好自为之吧!用娘的一条并不尊贵的生命能给我儿换来执掌大秦江山的机会,实在太便宜了我们,为娘就是死上千次百次也值得啊。”
吴夫人说完,便告辞离去,子傒望着母亲略显苍老的身影,有说不出的辛酸,但他无法阻拦母亲的行动,也不愿阻拦,正如母亲所说,用她的并不尊贵的生命换来儿子的一片江山社稷,实在太便宜了。
夜更深了,子傒毫无睡意,他心神不安地等待着,等待着自己命运的突然转机。
子楚正和吕不韦议事,忽然接到侍女报告说,吴夫人为太子全家离散多年如今重圆而高兴,特备盛宴筵请夫人和公子,为她们母子洗尘,并请太子作陪。
子楚微微笑道:“吴夫人为赵姬和政儿洗尘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用意是借此机会拉拢我,向我买好,不让我排挤她的儿子,同时也是为她自己的后半生留条后路。既然主动向我讨好,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我要亲自携夫人和政儿去赴宴。”
子楚话音未落,吕不韦就阻拦说:“太子如今身价不同往昔,怎能随便答应赴宴呢?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请太子三思:太子与吴夫人和子傒一向有隙,为争太子之位表面上一团和气,而暗中却剑拔弩张,几乎反目成仇。如今子傒没有获得此位,子傒与吴王妃对太子应该恨之入骨,可她不仅不恨,反而主动宴请太子全家,这似乎不合情理,如此宴请还是不去为好。”
第一部分第13节 长扬宫乱作一团
子楚犹豫片刻说:“吴王妃亲自邀请,如果一口回绝,传到父王那里,怪罪下来也不好呀?来而不往非礼也,谅子傒母子也不敢对我怎样!”
吕不韦建议说:“太子还是小心为好,太子不去赴宴,但可以邀请吴王妃来到长扬宫,变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如果吴王妃真心为夫人和少公子洗尘,并有心和太子搞好关系,她一定会答应公子的要求来到长扬宫。如果吴王妃不来,则说明她心虚,有和子傒密谋图谋太子之举,今后更要严加提防。”
子楚觉得吕不韦分析得有理,便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赴宴,并邀请吴王妃到长扬宫与赵姬母子相见。
吴王妃听到奏报十分恼火,哼,子楚未免太托大了,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