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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事对异人来说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可每次都化险为夷,因此,异人并不十分害怕,他相信这次也会逢凶化吉的。于是不慌不忙地问道:
“吕大哥,这深更半夜又下着大雨怎么走,咱们大人倒没有什么,赵政刚刚一岁多点,万一着了凉——”
不待异人说下去,吕不韦打断了他的话,“异人公子有所不知,赵王这次对待公子的态度不同于以往,赵王已经下决心要处死公子,你我必须立即出城,一旦天亮,只怕公子的府邸就会被包围起来,那时,想走也来不及了。”
异人从吕不韦今日的神态和说话,也感到事情的严重。自从结识以来,异人从来没见到吕不韦像今天这样慌张的。“那好吧,我现在就派人通知夫人打点行囊——”
“不必了,”吕不韦催道,“人多行动不便,也容易暴露目标,就公子一人出城吧。”
“那夫人和赵政怎么办?”
吕不韦一阵心痛,从内心深处他比异人还关心这两人的命运呢,可现在顾不了许多。不过,他相信公子嘉会好好照顾赵姬的,也不会为难赵政,但他不能告诉异人,咬咬牙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出城,至于夫人和小公子,我会派人照顾的,请公子尽管放心,快走吧。”
“让我回书房简单收拾一下。”
“别耽搁了,那边我已经和人约定好了,耽搁太久错过出城时机再找机会就难了。”
吕不韦拉着异人就向外跑去。
这时,一个耀眼的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天响雷,雨更大更猛了。
异人吓得哆嗦一下,有一种末日到来的恐怖感。也许刚才的雷声太响,惊醒了熟睡的赵政,发出哇哇的啼哭声。异人听到哭声,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拉了一下吕不韦的衣襟,恳求说:“进去看看吧,这也许是生离死别。”
吕不韦什么也没说,默默地随异人走进内室。
赵姬已经醒来,正在哄着哇哇啼哭的赵政,她见吕不韦和异人一起走进来,内心一阵紧张,不知说些什么。
异人看看赵姬,又看看赵政,想说几句告别的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吕不韦恭敬地向赵姬点点头说道:“赵王要追杀异人公子,我马上送他出城,夫人和小公子多保重吧。”
秦军围攻邯郸已有半年之久,赵姬也从侍从人员的口中得知赵国对异人的态度很不友善,异人也偶尔提及必要时出逃的事,但赵姬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迟疑半晌才问道:“你——你们这一走还回不回邯郸?”
吕不韦知道一时解释不清,干脆说道:“我们只是出城躲避一些日子,一旦秦赵战局有所缓和立即回来,请夫人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人照料夫人,赵王不会对夫人为难的,必要时夫人可以去找公子嘉,我已经买通了他。”
吕不韦故意向赵姬暗示一句,让她安心留在这里,也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公子嘉安排好的。
赵姬不再说什么,只用幽怨的目光扫一眼吕不韦,最后把目光落在异人脸上,轻轻叹口气说:“只怕公子一去不复返,到了秦国另有新欢,把我们母子给忘了。”
“怎么会呢?一旦在秦国有了着落就会想办法把你们母子接回去。”
吕不韦不想让异人逗留时间太久,便催促道:
“我与接应的人约定的时辰已到,公子快动身吧。”
吕不韦说完先走出内室。异人弯下身轻吻一下已经熟睡的赵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明知这不是自己的血肉却又无法说出口,就是在赵姬面前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反感,名义上他是孩子明正言顺的父亲。
异人又抚摸着赵姬的手,想亲吻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脖子上取下一只玉珮放在赵姬手中:“我嬴氏子孙出生后每人都会得到一枚刻有家族标识的玉珮,这是先祖留下的传统,我本来准备等到回咸阳后再向宫中讨要,可是现在来不及了,也不知何时能见到你们母子,就把我这枚玉珮留给政儿吧,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可凭这枚玉珮认祖归宗。”
异人眼睛湿润了,喉咙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阻塞了,再也说不下去,急忙站起身重重地握一下赵姬的手走出门去。
夜更深了,雨更猛了。
秦昭王面对一摞摞从前线战场送来的军情竹简,非常恼火,屯兵邯郸半年有余,却仍然没有攻克邯郸,损伤无数兵马不说,最近接到奏报,又被赵兵击退十里有余。
秦昭王本想在自己晚年一举扫平东方各国建立帝制,谁想到出兵攻打第一个国家就遇到挫折,怎能不感到失望呢?统一东方各国的梦想将要化为乌有。
丞相范雎入宫见秦昭王满脸怒气,他看见秦王几案上的一堆军情文书心中猜到八九分,正寻思如何讲几句让秦王欢心的话,秦昭王抬头见他进来,劈头问道:“范丞相,你保荐的两人可给秦国丢尽了脸面,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半年之久都不能攻克一个小小邯郸,真是饭桶!”
范雎见秦王责备,只好安慰说:“大王不必着急,赵国虽然依仗邯郸城坚池险负隅顽抗,但必定是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坚持不了多久,请大王放心,臣担保郑安平和王稽一定能在两个月之内攻下邯郸的。”
“再等两个月?难道要本王等到埋入棺材那一天不成!传本王命令,限郑安平十日之内攻下邯郸,否则,提头来见。”
范雎见秦昭王正在盛怒之下,也不敢出言反驳。按照秦国的法律,一人犯了死罪,保举他的人同样也是死罪。范雎为了不因为郑安平和王稽连累自身,急忙说道:“大王,臣保举二人代替郑安平和王稽,一定能很快攻克邯郸灭亡赵国。”
“请范丞相快讲!”
“五大夫玉陵和郎中令王龄。”
范雎话音未落,安国君恰好走了进来,略带不满地说:“依我看,这两人也不比郑安平和王稽强多少,如果大王真的准备换将,仍换武安君白起,他在长平一战歼敌四十余万,赵人闻之丧胆,由他领兵围攻邯郸,将会出现第二个长平大捷,父王以为呢?”
秦昭王不置可否地说:“孤也不是没有想到武安君,只是他一直在生病,主帅以病身出征于争战不利,传扬出去东方各国会笑话我大秦无领兵之将的,更何况武安君疾病在身也不会答应出征的。”
“据儿臣所知,武安君根本没有病,他一直称病在家不愿出征,是害怕打了败仗毁坏他的一世英名。”
秦昭王一听说武安君假装生病欺骗他,气得破口大骂:“白起老儿竟敢欺骗本王贻误战机,真是岂有此理!传孤的话,速派人命他披挂出征取代郑安平,限白起十日之内攻克邯郸灭掉赵国,不然,一定将他全家治罪。”
范雎心中暗喜,又故意怂恿说:“大王,武安君尽管骁勇善战,可他一心不想为大王出力,强行命令他出征,非出自本心,是强人所难,只怕武安君到赵国境内也不会尽力统兵作战的。让心怀二心的人统率几十万大军在外作战,这正是兵家所忌讳的,请大王三思。”
秦昭王一听范雎说得也在理,面露犹豫之色,安国君知道范雎与白起之间有矛盾,隐约猜中范雎的用意,上前说道:“儿臣愿以性命担保武安君不是应侯所说的那种人,古人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请父王立即任命白起为帅更换郑安平,劝说白起出征的事由儿臣亲自去做,武安君一定会听从儿臣的忠告答应出兵的。”
第一部分第5节 死有余辜
安国君正要去武安君府劝说白起赴前线接替郑安平,子傒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即来见父亲,执意要求代替父亲去劝说白起。安国君也想锻炼一下子傒,便爽快地答应了。子傒来到武安君府上,刚一见面就径直说道:“君侯一向安好,大王派我来探视武安君病情是否好转,想让君侯赴赵接替郑安平,并限君侯十日之内攻克邯郸灭亡赵国,君侯觉得自己能够办到吗?”
武安君摇摇头,“我的本领并不比郑安平卓越,郑安平屯兵邯郸城下半年之久攻不下邯郸,并不是郑安平、王稽等人无能,而是这次出征伐赵选择的机会不正确,我秦国是不义之师,远征他国作战。而赵国是抗击来犯之敌,上下军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锐不可当,所以郑安平损兵折将相持半年有余仍无进展。据我探听到的消息,楚国派遣春申君带十万兵马前去救赵,魏国也由信陵君率二十万大军来解救邯郸。听说一向好战的燕国兵马也蠢蠢欲动,似乎也有联赵抗秦之意,秦国纵然有足够的实力与东方任何一国抗衡,但以多国联合战秦国,秦军不败才是千古奇迹呢。”
子傒趁机问道:“既然君侯已经看出秦赵邯郸之战的结果,何不亲自面见大王陈说你的主张呢?”
武安君随子傒来见秦王,秦王以为白起答应了他的要求是来辞行的,把满腹的怨气压在心中,尽量用温和的口气问道:“武安君一病数月,如今应该康复了吧?众人一致推举你去替代郑安平才可能扭转邯郸之战的战机,不知武安君何时动身?”
白起施礼说道:“臣的病早已康复,只是大王的心病一天天加重了,令臣十分担忧。”
秦昭王见白起话中有话,颇为不悦地说:“此话怎讲?请武安君明示,本王愚笨,不知心病病在何处?”
白起这才进谏说:“大王的心病病在称帝之心迫不及待。”
此话一出,秦昭王的脸色刷地拉了下来,但白起并没有觉察到秦昭王面色的变化,他继续说道:“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规律,正如桃子的成熟,在没有成熟的时候吃它,味道有酸有苦,只有成熟季节到来时味道才甘美香甜。水到渠成也是这个道理。大王如今攻打邯郸,志在亡赵,但上天没有亡赵的迹象,大王强行而为,是违天意而行,不合事理,不符民心,将惹起诸侯众怒,秦军不但不能攻下邯郸,只怕数十万大军要在邯郸城下身首异地。”
不容白起再说下去,秦昭王一拍几案怒喝道:“白起,你好大的胆子,本王没有追究你假装疾病违抗军命之罪,你倒依老卖老教训起孤来。”
白起见秦王生气,立即解释道:“臣纵有天胆也不敢教训大王,臣只是劝谏大王迷途知返,早日下令撤军返回,等待时机再出兵伐赵也不迟,何必一定要灭亡赵国呢?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王激怒了赵军,其后果只能对秦国不利。”
“住嘴!”秦昭王猛地喝斥一声,打断了白起的话,“本王再问你一句,你到底出不出兵?”
“请大王听完臣的分析,臣再回答大王的问话。”白起理直气壮地顶了一句。
秦昭王火了,“本王不听你一派胡言,你回答本王一个字,是出兵还是不出兵?”
白起见秦王如此胡搅蛮缠,也十分恼火,硬着头皮说道:“臣至死也不出兵,请大王治罪吧。”
秦昭王见白起出言不逊,竟当着众人的面顶撞自己,怒不可遏地吼道:“白起,你今日不出征,本王夺了你的封号,将你降为平民!”
秦昭王本来是为了威吓白起,想不到白起以假当真,冷冷地说道:“臣的封号是宣太后赐给的,是臣在战场上用鲜血与生命换取的,孝公当年任用商鞅变法新政时提出的奖励军功为历代先王所尊奉,以军功取得爵位已经成为秦国一条百年不变的法令。也正是如此,才激起无数将士在沙场上拼命杀敌,希图用鲜血换取军功,即使拼死沙场,以图个封妻荫子,为子孙后代留一片家业。大王如今仅仅凭一句话就要剥夺臣的功爵,传扬出去岂不令国中文臣武将寒心,将来谁还愿意为大王出生入死呢?”
白起本来是为了自己开脱责任,免除秦昭王对他的惩处,秦昭王却认为白起是在用先祖的法令和宣太后的威名要挟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嘿嘿冷笑道:“白起,你依仗自己为我大秦攻下几座城池,夺取几片土地,就不知天高地厚,骄横跋扈不把本王放在眼中。当初本王在清除‘四贵’之时就准备把你一同赶出咸阳,念你一向安守本份又有多人为你求情才放过你,给你立功悔过的机会,想不到你不知悔改,反而居功自傲要挟本王。你不要以为本王离开你就没有能人了,孤今日就将你赶出城让你看着孤是怎样攻破邯郸灭掉赵国的。”
秦昭王说完,满脸怒容地站了起来,猛地转过身,甩袖走进后宫。范雎、安国君、白起、子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