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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今朝 by 眉如黛(he)-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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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又枯坐了好一会,那边领班的过来了,先规规矩矩的鞠了个躬,才斟酌的说了句:“对不起,香辣蟹没有了。”郁林下意识的去按严维的手,倒被严维反拽住了,他腾地站起来,一副炮竹炸开的样子,“走,木头,咱们走。”

  郁林还坐着,一副不认同的样子。领班想拦着他,又不敢硬碰,一直连声劝着:“不是,先生,坐下来好好说行吗。”严维拽了几下郁林,没拽动,他看着郁林,一脸惊怒的样子:“不是,他们欺人太甚你没看到,还吃什么?我们换地方,还结什么帐,我给他们也没脸要。”

  郁林低声说了句:“你先坐下。”严维无法置信似的喊出来:“你就不生气?等一道菜等四十分钟,我要八两的,他们说八两的没了,我说,行,一斤二两的也行,他们说一斤二两的也没了!这不玩人嘛!我们最开始就问过他有没有螃蟹的!”郁林似乎从来没因为吃饭的事情在饭馆里和人吵过,无论如何也同仇敌忾不起来,倒是说了句:“换道菜就是了。”

  领班的似乎见了救星,连忙走到郁林旁边,听他又点了道别的菜式,转身嘱咐厨房去做了。就一会,菜就上了,严维这时依然瞪着眼睛站在桌旁。郁林夹了一筷子菜,看看严维,低声说了句:“坐啊。”

  严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郁林把筷子放下,顿了顿:“什么什么意思?”他想了一会,口气又缓了下来:“就是件小事,大吵大闹的没意思。”严维笑了起来:“你嫌我闹腾,你嫌我丢人。”他喘了口气,“是,你脾气好,你有修养。你不屑于和他们吵。明明就是他们不对,你他妈的帮我说句话也不肯。”

  “我丢了你的脸了?”严维看着郁林。郁林的唇微微抿着,手拿起筷子,又往嘴里送了几口。严维盯着他,笑起来:“就你有出息。我就是个流氓,哪配的上你呢。我他妈的……还不是,还不是以为你喜欢吃……”

  他顿了顿,竟然坐下来,埋头大吃了起来,再不说一句话。郁林早已没了胃口。两个人一顿饭吃的几乎大打出手,买了单,更是隔得远远的。到宾馆的时候,郁林上了楼梯,到拐弯的时候,停下来看严维,看见严维在前台买了箱啤酒,就坐在宾馆入口的凳子上,拉开一罐,喝一罐,郁林下去拽住他。“别喝了。”

  他把那箱啤酒夹在胳膊下,严维一罐见底,再去拿的时候,没了着落,看了好久,才发现郁林抱着他的宝贝,恶声恶气的说了句:“你给我放下。”郁林站着:“上去喝。”

  他抱着那箱啤酒,往楼上走了几步,看严维真摇摇晃晃的跟了过来。关了门,坐在一边,看严维伸手拉啤酒的拉环,勾了几次,还是拉不开。郁林沉默着,再搭话时,声音有些嘶哑:“维维,就这样吧。真过满两天,还不更加吵起来。”

  严维啪的一声,终于把拉环拉开了。啤酒溅了点出来,满手都是,他不知道往哪里擦,就这样伸着。他这样在床沿坐着,过了会,慢慢往后躺,手腕稳着,让酒不至于哗哗的洒下来,直到头陷在床褥堆里,才拿着那罐啤酒,小心的凑到嘴边,喝一口,倒有三口湿了头发。

  郁林无意猜他有几分醉,只是静静候着。等那一罐喝光了,严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郁林看着他,等了很久,以为他真睡熟了,才走过去,把垃圾扔到床下,替他简单的擦了擦水迹,盖了被。严维突然说:“我真不明白,过去为什么会觉得,你只是嘴硬,没真变心。”

  郁林的手顿了顿,然后才继续把被子往上拉好。严维闭着眼睛,“那时候,刚醒过来,浑身都疼,就来吓我,事情一幢接一幢,人都懵了。可你跟我两个人的时候,我一瞅你,我心就定了,我觉得你还想着我呢,你看我的眼神,还跟过去一样。”

  严维听见郁林开始抖被子,挺用力的,在努力证明他有多泰然自若。严维笑了出来:“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会那样想。我真认为你对我没变过,你照顾我,发脾气,和过去一样。我以为你嘴上不肯认,心里想我想的快死了。一晚回来,你就坐沙发上等着……”

  “我以为你他妈的还爱我。”严维突然用力捶了一下床,声嘶力竭的哭了起来:“我发的是什么疯!”

  郁林背着他,听见哭声,才慢慢转过头。严维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蒙着脸,嚎啕哭着。郁林就听到闷着的哭声。旅馆隔音不好,楼下摩托车的喇叭声,隔壁嫌吵,咚咚的敲着墙壁。这方寸大的地方,各种各样的杂音。郁林笔直的站在那里,觉得什么都很模糊,他就听得见严维的哭声。像用手轻碰含羞草的时候,周围再吵,也只听得见缓缓合拢叶片的声音。

  “都是我的错,维维是最好的。”郁林笔直的站着,他觉得嗓子哑了,说不出来,忍了好久,有些水迹跌在严维的被单上,他伸手抹开,好半天,声音才平静下来:“你忘了我吧。”严维缩在被单下,漆黑,闷热。他听见郁林像个没事人一样:“你忘了我吧。”他在黑暗里睁大了眼睛,“哎,小林子,那句话怎么说的,哀莫大于什么?”

  郁林笔直的身子轻微的晃了一下。“哀莫大于心死。”

  严维的眼泪刚流干了,又涌出来。“我他妈的倒觉得,不是心死。”

  从下午到第二天,没人说要过吃什么。两个人挺尸般的躺着,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熬到天亮,才起来,空着肚子,准备赶中午的火车回去。买好票,还有些空余的时间。严维就出了站,不知道去哪了,临发车了才回来。他往郁林手里塞了点东西,是一袋贴纸照,都是一寸大小。严维的声音看不出他昨天那么闹腾过,“收着,收着。”他把郁林的手指掰拢了,让他握紧那些照片,“你现在出息了,钱包里也别老装一个人的,换着放,哈哈,多有派头。”

  他顿了顿:“我开玩笑的。”他拢紧郁林的手:“收着,收着。我昨天想了,也没差到要忘的地步,留个纪念。”郁林的手终于握紧了。郁林上了车,严维在下面看他,“你想吃什么,炒花生米吃吗。”附近有卖桔子和零食的,就在站台的柱子旁。郁林说:“上来吧。”严维点了点头,又摇了下,“还是给你先买点吃的吧,等着。”他去买了半斤桔子,从车窗的缝里,仰着头,踮着脚递进去。

  郁林看着他,严维倒似有些羞涩的笑了。“坐火车可累了,路上吃点桔子。”郁林点着头,他听见火车叫了一声。“上车吗。”严维仰着头看他:“我一个人挺好的,在哪都行。”郁林挺久没说话。“我不放心你。”

  严维哈哈笑着:“这话我不爱听。”他移开视线,“你别老用这眼神看我,我老误会。”郁林觉得胸口疼,说不上来那边疼,他往口袋里摸了摸,除了钱包,还装着个长方形的信封,不知道塞了多久了,连信封角都卷了起来。郁林把信封拿出来,车轮子动了,他才从车窗递给严维:“你身份证,一直忘了给你了。”

  严维应着,小跑着,伸手接了。严维说:“这就走了?”郁林的那个窗户离他一下子就远了几米,他情不自禁的又往前跑了几步。郁林看着他,叫了声:“维维……”严维跟了几步,才下意识的停住了,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敷衍的挥着。

  郁林只来得及叫了他一声。人一想抓着点什么,老天总有磨得他放手的法子。

  第七章

  月末的时候,有哥们家人出远门,说有好片子,请人去。严维一听是新买的碟机,梳了头发就走,一个班的男生都过去了,沙发上坐了十几个,坐不下的,蹲地板上。严维和郁林坐在沙发最中间,片子一开始,所有人的眼睛都圆了,声音有些杂,没马赛克,那女人身材不错,男人有肚子。

  大概过了五分钟,有人开始借厕所,一屋子人兵慌马乱。严维的眼睛一直盯着地板,耳朵露在头发外面,通红的,郁林碰了碰他的手,严维兔子一样的蹿开了,出门的时候弯着腰夹着腿。郁林隔天问他:“第一次看那个吗。”

  严维直哼哼:“怎么会。”他犹豫了一会,露出猫儿偷腥的笑容,把一本没了封皮的生物书拿出来,翻到147页,插画上画着两只青蛙。郁林盯着看了一会没怎么懂,直到严维把课本倒过来。那一对青蛙确实在办事情。

  “在抱对。”严维笑得很淫荡。那张皱巴巴的课本纸,显然是被人翻来翻去很多回。郁林坐在课桌上,轻轻推了一下严维的肩膀,“笨蛋。”

  严维的眼睛睁大了,攘攘起来,说些什么,却不想听。他的头发很软,靠近了,狠狠嗅,才能嗅到干燥的肥皂香。郁林微垂了眼睛,感受着那人一下下推着自己,课桌吱呀晃动着,嬉笑的人声,像场荒诞却让人安心的默剧,阳光在洞开的教室门和一扇扇窗户间暴涨,钢琴教室里老钢琴的琴音,不知为什么不讨厌了。

  郁林伸手抵抗了一下,却无意擦过严维的腰。他离得太近,近到无法克制搂他的愿望。那种希冀纯粹到疼痛的地步,热乎乎的,冷冰冰的。严维闹了一会,近乎半趴在他身上,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站起来:“不跟你闹,打上课铃了。”

  郁林静静看着严维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严维坐好了,转了会笔,侧头看郁林,皱着眉头:“嗨,别老盯着我。”

  郁林低头翻起课本,严维抓耳挠腮了一会,又低声唤着:“嗨,木木,木木。”

  郁林抬头看他,严维说:“没事,我只是叫叫。”

  郁林突然朝他笑了。这种感情究竟以何为名,青涩的,泛着苦味,带着脉动,强大,无法抗拒。郁林背着书包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严维和他哥们在唱歌。那群人坐在二楼的教室窗台上,勾肩搭背,嚎叫着,学着崔健的嘶哑的嗓音。

  “我要从南走到北!

  我还要从白走到黑!

  我要人们都看到我!

  但不知我是谁!”

  那时候太阳斜的厉害,被并不高大的教学楼挡着,云层被染色,壮丽的火烧云堆叠着。青春像是随处可见的野草,毫不吝啬的葱郁在每一个角落。

  ──────────────────────────────…──────

  别墅外的那片树林已经半秃了。满地都是染得金黄的银杏叶,树上的叶子还在不停的,簌簌的落着。偶尔被风卷起,带来了几片,飘进阳台,又止步于纱窗前。

  郁林坐在阳台,冒着热气的咖啡暂时搁置在玻璃茶几上。山风扑耳,室内的钢琴声反倒隐隐卓卓的。严惜手下的即兴幻想曲,已经进入了第三部分的尾声,更加快速的旋律,即兴而为的延伸感,流水般激越的热情过后,再现了第一部分的忧郁与焦躁,不断敲击着属功能和弦的手指,急切殷勤的倾诉着。富贵越发的老了,它蹲在对面的小毛毯上,舔着掉毛的地方,猫尾偶尔合着节拍,晃一下。

  过了很久,才听见钢琴盖放下来的闷响。严惜光着脚啪啪走路的声音,朝这边过来。就一会,就看见他穿着连帽外套和宽松的布裤,坐到郁林对面的椅子上。他单手把富贵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逗着玩。严惜笑眯眯的,“不夸夸我?”郁林沉默着,点了下头。“嗯。好听。”他说。隔了数月,那张消瘦了不少的脸上,眼睛下带着青黑色的阴影。其他的地方,依然收拾的妥帖。端正还在,只是越发的阴沉,寡言。

  严惜左手拿着本大相册,等富贵从他身上下去,蜷进躺椅的角落,才递给郁林。“喏,你放抽屉里的东西。我用相册装好了,这样不容易弄丢。”郁林愣了下,接过一翻看,里面是严维仓促拍的贴纸照,喜怒哀乐的样子,都有。他合拢了相册,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会,才问了句:“你不气?”

  严惜噗嗤一笑。郁林看着他,眼睑微垂:“你总在迁就我。”严惜拿着郁林喝过的咖啡,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小事闹闹脾气,大事还是懂的。”严惜原本还是坐着,渐渐已经半躺在躺椅上,伸着懒腰,定定的看着郁林,突然一笑:“是不是更爱我了?

  郁林竟也被逗得笑了笑。严惜过了会,才说:“老头子说你上午又发火了。”郁林看着别处。严惜笑了,努力的伸长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记得下午的预约。”郁林应了一声,“记得。你最近不是也得去体检吗,正好送你过去。”

  他站起来,把富贵往屋里赶。“回屋去。”富贵迟缓的挪动着身子,往二楼那间客房走。郁林把它的身子掉了个头,“别去那,下楼。”两个人在一起炒了些菜,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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