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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我故意装傻,问道。其实她想说什么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就是浪冈准子买鼻炎药是在周五的话啊。”
“噢,”我似是而非地点点头,“有一点意外呢。”
“我不是有一点,而是非…常…惊讶。你想,这么一来,浪冈小姐根本没有机会混入毒胶囊嘛!”
咖啡机发出了啪啦啪啦的声音,同时深茶色的液体落入了玻璃器皿,我一声不吭地盯着它看。思考有没有什么能够让她信服的解释,可完全想不出来。
“如果这事不是她做的话,那就是别人把诚给……”可能由于这种想象过于恐怖,她没有说下去。
“你别想了!”我说,“既然毒胶囊是浪冈准子制作的,那她偷换鼻炎药的可能性不是最大吗?”
“但是,明明没有机会下手啊!”
“这谁知道呢,乍一看没有,不代表没有我们疏忽而遗漏的地方存在啊。”
“是嘛……”
“当然咯,要不然还有什么可能呢?”
美和子没作答,目光落到手边的报纸上。沉默中,满屋子都飘着咖啡的香味。
“新闻上写着,浪冈的房间里还剩了几粒掺了毒的胶囊。有没有可能某个人偷出其中一粒,然后让诚服下去呢?”
“这个‘某个人’是谁啊?”我问。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但加贺不是说了嘛,浪冈的自杀与其他人可能存在关联,很有可能就是此人偷出来的啊!”
“那个刑警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啦!”我把咖啡倒入杯中,手一抖,有一些洒在了地上。
美和子没再说什么,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报纸。她头脑里究竟蔓延着怎样的思想,我无法想象。可一见她钻牛角尖的表情,我感觉我们之间似乎竖起了一堵透明的墙,于是我拿起咖啡杯逃回了房间。
就这样过了一小时。
一想到美和子或许还在那个昏暗房间的餐桌上撑着两肘,展开各种各样不祥的想象时,我便失去了进去的勇气。
我回想起婚礼当天的事来,就是那天早上塞到我房间的那封信。虽然那信我早已烧毁,但上面写的内容却深深地印刻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知道你和神林美和子之间有着超乎兄妹关系的情感,若你不想把这事向世人公布的话,就请遵从以下的指示。
信封里还有一颗胶囊,你把它混在穗高诚经常服用的鼻炎药里。混在瓶子和药罐均可。
再重复一遍,你倘若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把你们俩的禁忌之恋抖露出去,报警也是同样后果。
这封信读完后请务必烧毁。”
如果你不希望自己与神林美和子之间的禁忌之恋被公之于众的话,就把信封里的那里胶囊混到穗高诚的鼻咽药里——
这封威胁信的寄信人,必须符合以下三个条件:第一,发现了我与美和子的关系;第二,知道穗高诚经常服用鼻炎药,最后,这个人连我在酒店住哪个房间都知道。这第三个条件尤其苛刻,因为光是到前台询问是没用的。那天我和美和子以神林的名字订了两个单人房间,前台的人应该也不知道其中哪一间是我住的。
周六晚上,我与美和子分别回到自己房间时,我记得她说自己必须和雪笹香织与穗高诚打电话,很有可能在电话里告诉了他们俩自己的房间号,而穗高说不定也接着将其向骏河透露了。
那么寄信人的范围就锁定了,首先是穗高诚本人与美和子,他俩理应排除。
那剩下就是雪笹香织和骏河直之两人中的一个,企图指使我杀死穗高,这一点肯定没错。对他们两人来说,即便最后警察出动,把这个差事交给我做要比自己动手投毒要安全很多。
可先不论这个犯人是谁,他(她)是怎么得到掺了毒的胶囊的呢?在这一点上,或许美和子说得没错,犯人同浪冈准子的自杀有着某种关联,于是从她的房间里偷得了胶囊。
我脑子里浮现出17日白天像幽灵一样的浪冈准子出现时的那一幕,那时,骏河直之把她拉到外面,但在此之前的谈话却显得相当亲密。另外据警方所说,骏河直之与浪冈准子住在同一幢公寓。也就是说他存在一定可能先于警方发现了浪冈准子的尸体,但并未立刻报警,而是将计就计制定了杀害穗高诚的计划。
骏河直之那张带着尖尖下巴和凹陷眼睛的脸又重新出现在我脑海,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杀死穗高诚的动机,但就他们俩的样子看来,绝不是那种友情关系,多半只是靠金钱在维持着。若真是如此,他俩之间同时存在意想不到的争执也不足为奇。
那么,雪笹香织又如何呢?目前为止完全看不出她与浪冈准子之间存在任何联系,那动机呢?
她是穗高诚的担当编辑,所以出于工作上的理由她一定不愿意看到穗高诚死去,不过私人方面又怎么样呢?
其实好几次见到雪笹香织时,我都会产生一种感觉,那就是:说不定这个女人和穗高诚之间有着特别的关系。当然,我并没有能称之为证据的东西,只是从她看美和子与穗高对话时候的表情与言辞上有这种猜测,但倘若这并非错觉呢?难道她不会因为遭到背叛而进行复仇吗?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美和子。
雪笹香织认为美和子是自己发现的宝贝,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对美和子倾注的爱甚至超过了一般的父母。这么珍贵的宝物,如果她死都不肯交给穗高诚这类凡夫俗子,那结果如何呢?
我双手在脑后交叉,靠在巨大的椅子上,椅背的金属片发出了恼人的噪声。
写威胁信,企图让我杀死穗高诚的人究竟是两人中的哪一个,我还无法做出判断,无论是谁都不奇怪。
但我却不能就这么让这事儿不明不白下去,如果一直不知道真凶,以后该如何应付就没有方向。
楼下发出了轻微的声音,难道美和子现在还在思考是谁杀死了穗高诚吗?我紧握着空咖啡杯,身体僵硬起来。
雪笹香织篇
1
穗高葬礼的次日,也就是5月23日的下午,我乘着京浜特快奔横滨而去,为了与神林美和子见面。昨天虽然她去了火葬场,但我被一个奇怪的刑警逮住问话,所以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谈一谈。
站在门边,一边眺望着窗外移动的景色,一边回忆起我昨天和加贺刑警的对话来。
加贺显然对穗高的死抱有疑问,说确切点应该是,他似乎否认杀死穗高的凶手是浪冈准子一说。
作出此结论的根据何在呢?尽管他指出了药丸的数量对不上,但肯定不光凭这一点。说不定他还发现了其他的疑点以及矛盾所在。
我一想到搬运浪冈准子尸体的骏河直之与穗高诚的行为,就忍不住要咂嘴一番。即使这事儿来得再突然,他们竟想到用那种惹人耳目的方法来运,不被人看到倒奇怪了,说不定有人目击了他们俩的行为而通知了警察,或许还留下了决定性的证据。不管是哪一种,倘若加贺是因为掌握了这种证据而作此行动,那么事态正朝棘手的方向发展着。
话说回来,即便加贺察觉了更进一步的内容,我也没有必要担惊受怕。并没有火星会飞迸过来,只要我不坦白,那么我同穗高之死一案有着何种关联,将永远是一个谜。
从品川大约过了十分钟就到了横滨,我走下电车,避开朝月台的楼梯蜂拥过去的人们,原地作了个深呼吸。天气一下子从昨天的阴郁变成了今天的晴空万里,室外很温暖,而时不时又会吹来一阵爽快的风。
我感到自己的体内积蓄了一股新生力量,遍及到我的每根手指与脚趾上。心头蔓延起一阵这几年从未体会过的爽快感。心里那些曾丑陋地溃烂着的部分,消失得干干净净。
昨天葬礼上那一幕又在我的脑海回荡,那是一个与天气同等阴沉的仪式。
那时,我差点掉眼泪,是为昔日的自己而流的泪。回想起来,昨天的葬礼也在悼念着我自己。
不过从那一瞬间起,我又重获了新生。这些年来,我死于穗高诚之手,或者说被他施了咒,而这种咒终于在昨天被解开。
如果周围没有人,凭我现在的心境真想手舞足蹈几下,并有种想呐喊的冲动:我获胜了!我又找回了自己!
在边上有一面镜子,上面照射出的我自己,是一副忍不住要想出来的表情,而且自信横溢,充满了自豪感。
还有一句话很想说出来,我试图想象将其叫出口的自己:是我把那个男人引向了死路,那个穗高诚——
这种想象使我愉悦感倍增,却丝毫没有愧疚。对此事再次回味一番之后,我向楼梯走去。中途撞上了一个工薪阶层模样的男人,对方没有道歉,而是用怒气冲冲的表情看着我。
“不好意思。”我莞尔一笑,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和神林美和子约在了她家碰面,看看手表发现时间还很富裕,我打算去购物中心的书店去打探一下。当然,此行是有目的的。
走进书店后,我不假思索地寻找起文艺书籍专柜,最畅销书籍以及受欢迎书籍横向摆放的地方。
我站在那个专柜前,飞快地移动着视线。不管有多少本书,只要是自己参与编辑的,我一眼就能找出来。不一会儿,我就发现在我手边的第二列,并排放着神林美和子的两本著作。
不出所料啊,我暗自窃喜。穗高诚之死不光是他自己的新闻,同时也是关于神林美和子的一个重磅新闻。从现在的人气以及娱乐度来看,比起“婚礼举行中横死的穗高诚”,还是“婚礼举行中横死了丈夫的新娘神林美和子”更能吸引世人的眼球。这个大型书店不可能无视这种商机。
如果卖得畅销,下周很有可能还会加印。部长对此漠不关心的话,我就不得不去督促一下。
然而,我把目光从美和子的书往边上移的时候,刚才那种舒畅的心情立刻减半。放在旁边的,是穗高诚的书,连同早期写的在内,一共有五本。
我咂了下嘴,为什么这种男人的书会放在这里?不可能因为被杀,世人就会对过气作家的书感兴趣。
这种书同美和子的书作并排放置,真是令人不爽,这里不是该摆放具有文学价值的书吗?真是开玩笑!
我正想着,旁边一个白领模样的年轻女子,迅速拿起一本美和子的书,然后翻了几页。
快买一本吧——我心里默送念波。虽然长期担任编辑,但从未亲眼见过自己担当的书在书店被销售出去。
那个女白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合上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我心里气得直想跺脚。
不过接下去上演的一幕有些难以置信,那个女人拿起另一本美和子的书,向付款处走去,我目光朝她的背影跟去。付款处人很多,排着长队,说不定她排队的时候又会改变主意。我有些焦急,那个男店员慢腾腾的动作更是让我不耐烦。
终于轮到了手持美和子作品的女人,店员给书带上封套,女人取出钱包付了款,总算顺利完成。
貌似完全时来运转了~带着比进书店前更轻快的心情,我走出了书店。
2
现在必须得考虑的事就是,怎么做才能尽快从美和子心里把穗高诚的影子抹除。如果永远与那种男人被视作一对的话,对美和子来说无疑将成为致命伤。但我不担心,世上的人们健忘性都很大,这点我有着深切体会。
从横滨我坐着出租车,来到了位于布满旧式楼房的住宅区中的神林美和子住处。能够再度来到此地,我真是无比喜悦。倘若那个结婚仪式平安无事结束的话,在我担任美和子的责任编辑期间,必须一直往穗高家跑,并且不得不目睹他们俩的婚姻生活。现在一想起这事儿就浑身发抖,于是心中再次涌起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三分钟,我按下了玄关的对讲门铃。来了,这是美和子的声音,“我是雪笹,”我对着麦克风说。
“啊,你到的真早呢!”她说道。
“是吗?”我看看自己的手表,时间应该是准确的。
“我马上开门。”对讲机被粗鲁地切断了。
我产生了不祥的预感,因为美和子的声音显得很僵硬,案发已经过去了五天,还是无法重新振作吗?
玄关的门打开后,美和子走了出来。“你好!”
“你好,”我笑脸相迎,同时确信了自己的预感没错。美和子的脸色比我昨天葬礼会场上看到的更差,更憔悴。
我来得正是时候,或许还有救。
“请进。”
“打扰了。”
通过大门时,我把视线移向了车库,那辆黯淡无光的沃尔沃今天不在里面。神林贵弘似乎去大学了,现在正是与美和子坐下畅谈的绝佳时机。
美和子的家具据说还没有运回家,所以我们选在了一楼的餐厅谈话。在此之前,我们俩的对话一直在美和子的房间,隔着一个小型折叠式桌子面对面而坐。
在餐桌的一角,放着很多折叠起来的报纸。而且那些报纸上很多地方都被剪了下来。趁美和子去泡咖啡之际,我抽出了其中一张报纸并将其摊开。不出所料被剪的是社会版面,上面究竟登载了什么新闻不用问也知道。
注意到我这个动作的美和子,一边朝两个杯子里倒着咖啡,一边朝我看,表情有些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