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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试探道:“莫非容妹妹有了身孕?”
容妃粲然一笑道:“贵妃姐姐聪慧过人,御医已诊出臣妾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皇帝大喜过望,小心翼翼的搀起容妃:“你这个鬼灵精,这天大的喜事,居然敢瞒着朕。”
众人心中皆不是滋味,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说了几车贺喜的话来讨皇帝的欢欣。
花朝凝眸看着贵妃,这一夜,她受的震动怕是不小吧。
可是,好戏还在后头呢!
上卷 第十八章 西南
入秋以来,后宫渐渐回复了往日的沉寂。
容妃独擅专房已成定势。
耐人寻味的是,素来眼中不揉沙子的贵妃此次却没有任何动作。
皇帝日日盘桓在锦华宫中,不时唤了花朝前来用膳,因见女儿蝇头小楷写的清秀,又赏下了无数的金笺纸及外邦进贡的墨砚。花朝懂事以来便从不与父皇亲近,自母妃去后倒似变了个人,虽不亲昵,到底对父皇不那么冷冰冰的浑身带刺了,皇帝也曾问过,她只不做声,倒是容妃叹道:“这世上最亲莫过父母,皇上和公主到底是骨肉天性,如今萱妃姐姐已经去了,最亲的只有父皇,便是有天大的怨恨也消融了。”
皇帝本对这个女儿心怀愧疚,如此更是怜惜。
花朝仍是不语。
记得儿时,父皇总把自己高高扛在肩头上摘花。
她尚未学会走路的时候,皇帝已破格赏下金顶软轿,在宫中肆意而行。
每每行猎出游,皇帝总是将小小的花朝搂在怀中,手把手教她引弓搭箭,那么多的公主皇子只能在马下眼巴巴的瞧着父皇把她捧在掌心。
可就是这个说自己是他最珍视的宝贝的父皇,却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女在宫中备受欺凌而无动于衷,以致母妃终生郁郁。
恨与不恨,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秋雨从早起便淅沥个不住。
:“萤儿,外头是谁说话呢?”花朝盘膝坐在塌上翻着医书。
:“回公主,是倩桃奉贵妃娘娘之命给您送秋桔来了。”萤儿掀起海棠色洒金软帘走进来,手中还托了一盘黄澄澄的蜜桔,个个都有拳头一般大小。
月娘在一旁做着针线,不闲不淡道:“公主向来不喜食酸。”
萤儿亦笑道:“正是呢,那这可怎么办呢?”
:“你拿下去和流苏她们分了吧。”花朝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那奴婢可要替姐妹们多谢公主赏赐了。”萤儿遂欢天喜地的出了内殿。
月娘偏眼窥了天色:“公主不是要去御书房给皇上送手抄经本吗?这会子皇上也该下朝了。”
花朝应着,顺势起身。
小宫女听见要出门,忙取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来。
殿外,两个内侍已撑起黄油纸伞等候。
好在雨势逐渐小了下来。
远处的昆明湖笼罩在一片烟雨凄迷中,比往常倒多了几分风致。
待雨住天晴之时,心中已是一团宁静。
:“奴才见过公主,公主万安。”御书房前的内侍行礼道。
花朝微微颌首要他起身:“父皇在里面?”
内侍毕恭毕敬道:“回公主话,皇上还未下朝。”
:“哦?”花朝暗暗想,今日怎会这样迟,难道朝中是出了什么事。
澜氏皇朝传至当今,已有三百余年,虽有过如文德,武烈朝的盛世之景,却也是一去不复返了。当今皇帝乃先皇第九子,当年先皇本是属意六子即位,却不料在一次行猎中受伤,是夜便驾崩了,不曾留下只字片语,诸皇子各自拉拢重臣,企图自立,天下大乱,局势岌岌可危,在此时,受封宁胡将军的凌远山率百万大军返京,以守卫皇宫之名迅速撤换八万禁军,并宣告天下,坚决拥立九皇子继位为帝。
皇帝登基后,册封凌远山被封定远王,世袭罔替。
凌远山是澜氏皇朝百余年来第一位异姓王侯。
这些年,凌氏一族权势煊天,皇帝本无心政事,乐得放权,凌远山不费吹灰之力把持军政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赫然以千岁自居。
也因此,贵妃才迫不及待要与定远王府结亲,她知道,只有定远王点头的事情才能做准。
只要定远王支持她的儿子,那么离帝位便不远矣。
一声清越悠长的钟声遥遥传来,皇帝下朝了。
不多时,一抹明黄的身影映入眼帘。
众人皆屏气凝神接驾。
:“朝儿来了,随朕进来吧。”皇帝的声音略有些疲惫。
花朝站起身子才发现四皇子煦也在,只是,面色凝重的异常。
皇帝端坐在盘龙金椅上,眼中却是尽显焦躁不安,一身明黄朝服在阴暗的天色底下格外的醒目,浓密的剑眉此刻攒在一处,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四皇子亦是默不做声。
殿内只有他们三人,皇帝身边的人已被打发了出去。
:“煦儿,你可要想好了,真的要去吗?”过了片刻,皇帝终于道。
四皇子扑通跪在地上:“儿臣决心已下,求父皇恩准。”
皇帝微微摇头道:“你太卤莽了,不该当殿请缨的。”
:“父皇,儿子身为澜氏皇子,身受家国之恩,理当奋不顾身。如今皇权旁落,外敌入侵,儿子不愿只做一个无所事事的浪荡王孙,愿奋力一搏,或能另创一番局面。”煦蓦然扬起脸,热切而又坚定道。
花朝从未见过这样的兄长,一时竟愣住了,顾不上仔细推敲煦话中的深意,只花容失色,万分惊诧道:“西南战端又起了吗?”
:“是,昨夜边关急报,西南戎狄入侵边塞,目前战况不明。”煦沉声道。
西南戎狄与澜氏皇朝比国而居,戎狄天性好战,数百年来不断挑起战争,是澜氏皇朝第一心腹大敌。当年,用兵如神的定远王凌远山一战而血洗戎狄皇都,为澜氏换来近三十年的安宁,如今又卷土重来,难怪皇帝如此忧心。
:“煦儿,你,唉,你要知道,你是朕最器重的儿子,朕不愿你前去冒险啊。”皇帝黯然撑住额头,半晌才缓缓开口。
花朝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不妥,亦劝道:“朝中善战将士无数,哥哥又何必将身犯险?”
煦只是深深叩首:“父皇,求您恩准。”
上卷 第十九章 元兴
次日,圣旨下:封皇四子煦为大将军王,领兵十万,刻日奔赴边关。
元兴宫中。
煦一身戎装待发。
:“哥哥,真的不再考虑了吗?”花朝满腹忧虑。
煦定定望着她:“你说呢?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还有的回旋吗?”
:“可是……”
煦上前按住她肩头,郑重道:“朝儿,哥哥答应你,一定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花朝只觉心头越发森寒,说不出话来。
:“好好照顾自己。”煦握住她冰冷的双手,旋即转身而去。
花朝追出去,咬紧下唇不叫眼泪掉下来,强笑道:“哥哥,记得你答应过我会毫发无伤的回来。”
一阵风起,黄叶纷纷飘落。
煦带着温暖的笑意万水千山而去。
方才还纷乱的殿内随着他的离去而顿时安静下来。
花朝愣愣立在树下。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该劝住他的。”
蓦然回首,却是凌彻。
花朝望住他,触及到他严峻的目光,心头顿时大震,万千纷乱思绪瞬时被照得雪亮。
如今,贵妃蠢蠢欲动,极力拉拢定远王府,将女儿嫁与定远王独子,儿子也要娶定远王爱女为正妃,如此一来,定远王是保定了二皇子为帝。此时此刻,煦率军对敌,若能得胜,在军中立威,朝中立信,对于争夺太子一位自然又多了几分胜算,更重要的是分了定远王的兵权,可一旦输了,便是一败涂地,以往种种努力皆付之东流,还有一条,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倘使定远王已有了决断,誓保二皇子,那么以贵妃的阴狠和定远王的权势,即便煦得胜,骆倾城也会想尽了办法使煦再也回不了京城,就象先皇后那样,不明不白的死去,皇城之内,或许她还忌惮几分,可那是远离天子的边塞,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预测。
思及此,花朝不由得手足皆软,心下全然凉透。
凌彻只是默默注视着她,不发一言。
:“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和四哥哥当真是莫逆之交吗?”花朝转过身子,望住她。
凌彻挑了挑眉头:“这个是自然。”
:“为什么你不劝他,劝他留下来不要去?”花朝责问道。
凌彻微微一笑:“他怎会听我言?”
花朝无言。
随即转身欲离去。
:“不要和容妃走的太近。”凌彻忽郑重道,不再漫不经心。
花朝冷笑一声:“哦?我会听你言吗?”
身后传来些微的叹息,他慢慢走近,靠近花朝,声音轻柔的仿佛在她耳边呢喃:“我总盼着,你能听我言。”
花朝愣在那里。
时光凝住了一般,周遭静谧的呼吸可闻。
待回过脸,他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萤儿急急忙忙找来:“公主,您怎么在这里啊,叫奴婢好找。”
:“找我做什么?”花朝只是满心的怅然。
:“您还不知道吧,皇上已经下旨,将凌家大小姐聘做二皇子妃了。”萤儿道。
花朝疑惑:“怎么挑在这个时候?”
:“听说,是盈玉公主无意中窥探到凌家小姐心有所属,而那个人并不是二皇子,贵妃娘娘只怕夜长梦多,因此催着皇上早早定了此事。”萤儿凑近花朝的耳朵,神秘道。
花朝闻言不禁愕然。
:“公主,您想什么呢?这会儿只怕各宫娘娘,公主,皇子已齐聚秋安宫贺喜,咱们是不是也该过去走一趟呢?”萤儿见主子尤自出神,忙道。
花朝回过神来:“恩,你回去请月姑姑备了贺礼,再来寻我。”
:“是,那公主略等等,奴婢去去就来。”萤儿应了。
待她走的远了,花朝这才觉双脚酸麻,遂进了元兴宫偏殿歇着。
小宫女为她沏了茶,正欲上灯,花朝却挥手止住了:“不必了,你且下去吧。”
元兴宫是当年皇帝读书的地方,后来赏给了四皇子为寝宫。
殿内以水磨大理石铺地,光洁通亮。
幼时,花朝时常赤着脚在地上奔跑嬉戏。
四皇子素来喜静,却能容忍天性活泼的花朝在他读书习字的时候前来捣乱。
:“哥哥,给我画一只乌龟吧。”
:“好。”
:“哥哥,给我画几条小鱼吧。”
:“好。”
:“哥哥,我还要想几只威武的大虾。”
:“好。”
:“哥哥,再给我画几株水草吧。”
:“好。”
后来,煦捧了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缸去找花朝,里面有她喜欢的乌龟,小鱼,大虾和水草。
似水流年。
一眨眼的工夫,世事变迁。
日子,若能在最温暖的那一刻停住该有多好。
没有离别。
花朝独自一人抱膝坐在空荡荡黑漆漆的殿中,嘴角露出一丝枯涩的笑意。
忽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
一个人影闪身进来。
花朝刚要扬声叫萤儿,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那个人腰间佩带的夜明珠。
这样名贵珍稀的物件,萤儿又怎会有呢?
花朝似乎听得见自己心口怦怦急跳的声音,忽灵光一闪,轻手将炕桌上的抽屉拉开,她知道那里头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谁知,刚把匕首拿到手里,那人已敏锐的察觉道:“谁?”
是个女子的声音。
花朝对声音素来有种奇特的敏感,只要听过,便会记得,此时凝神想了片刻,仍是无法置信,试探的缓缓道:“凌小姐?”
半晌无人应答。
花朝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将灯燃亮。
在明亮的烛光下,将要成为二皇子妃的凌岚若华服绕身,面色惨白而立。
:“公主,您叫奴婢吗?”外头小宫女隔门唤道。
凌岚若忙冲花朝摆了摆手。
一头雾水的花朝只得道:“没有什么,你不必进来。”
待她走的远了,凌岚若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瘫坐在绣凳上。
:“凌小姐不是应该在秋安宫吗,怎么此时出现在这里?”花朝只是百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