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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皇上亲临天一寺,无疑是向那些与你会晤的老臣表明态度,他心中的太子人选是四皇子煦,不出几日,太傅他们必有动作。”容贵妃直视她的眼睛,微笑缓缓,沉声道。
花朝却半分也笑不出来,蹙眉道:“我只盼着四哥哥早日得胜还朝。”
:“如今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争取时间,尽力拖延立太子。众人纷争不下,皇上也有了理由敷衍贵妃及定远王暂缓此事。”容贵妃眸中精光一闪。
花朝木然点头。
果然。
皇帝回宫的第二日早朝。
萧桓公然上书拥立四皇子煦为太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太傅顾忠,太师黄家炎,内阁学士、翰林院掌院学士亦上书附议。
皇帝未置一词。
朝野上下却是议论纷纷。
这个消息渐渐传遍后宫,民间。
:“听说,骆倾城正在秋安宫大发脾气呢。”月娘为花朝奉上一盏冰镇蜜酿樱桃:“宫女内侍都不敢近身,就这,还被她又打又罚的呢,折腾了这几日还不够。”
花朝叹息:“她越发沉不住气了。”
:“到嘴的鸭子又飞了,这搁谁身上,怕也坐不住。”月娘笑道。
花朝担忧道:“若是这样便好了。”
:“公主在担心些什么?”月娘道。
花朝用小银匙微微转动着碧玉盏中的碎冰块,吐出三字:“凌惊鸿。”
自萧桓与太傅等人上书拥立煦至今,定远王府没有任何动静。
这太让人出乎意料,也太叫人不安了。
上卷 第三十五章 及笄
转眼,便到了花朝节。
在皇帝授意下,提前几日宫中上下已是张灯结彩。
:“你们几个,把这边再好生清理清理,还有御花园里,彩灯都要挂上,都打起精神,仔细着点,要是明日出了什么岔子,谁也保不住你们的小命!”内侍总管秦玉立在滴水檐下,指点着众宫女太监。
众人浑身一个激灵,齐声回道:“是。”
如今这位小公主是皇上心坎上的人儿,今年与以往又格外不同,七公主花朝已是年满十五,虽不是整生日,却是及笄之年。
秦玉已出来半日,恐皇帝传唤,又叮嘱了几句,正要往龙德殿去,只见贵妃母女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迎头向自己走来,只得站住脚,赶上去赔笑道:“奴才见过贵妃娘娘,二公主殿下。”
:“大总管好悠闲!”贵妃似笑非笑道。
秦玉愈发恭敬道:“娘娘说笑了,奴才可担待不起。”
:“皇上这会子在做什么?”贵妃道。
秦玉低眉顺眼回道:“方才,两位大人到御书房晋见,这会子不知走了不曾。”
:“哦?哪两位大人?”贵妃状似不经意问道。
秦玉照实回道:“回娘娘话,是太傅顾忠和内阁大学士李成。”
贵妃微微皱起眉头,携了女儿径直向御书房走去。
秦玉直起身子,望着她的背影冷笑不已。
次日。
天刚蒙蒙亮,花朝便被月娘叫醒,看着桌上堆的繁复的头饰和衣衫,不禁苦着脸。
:“下了一夜的雨,天公作美,今日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您可不能使性子,整个京城的名门贵妇都要进宫观礼呢。”月娘一面说着,一面取了温水来为她净面匀妆。
花朝把玩着梳妆台上的琉璃梳,淡淡道:“该在的都不在,又有什么意趣。”
:“娘娘在天上看着,必定欢喜的什么似的。四殿下虽无法陪伴公主,心中定然也在挂念着。”月娘闻言,手一顿,又迅速恢复了常色。
玉色斑驳的华服曳地,如云长发垂在耳后衬起皎艳红妆。
妆成,月娘与萤儿不由出神半晌。
镜中女子肌如凝脂,眉心一点嫣然夺人心魄。
:“吉时到,恭请花朝公主移驾承先殿。”内侍在朱漆紫檀木门外大声通传。
花朝缓缓起身,将手搭在秦玉胳臂上,徐步穿过重重宫阙。
承先正殿中,皇帝与贵妃,容贵妃坐在一旁,诸王公命妇分站两侧,澜氏历来祖先牌位挂象前,赞引高唱颂曲,两个宫装贵妇一边一个扶住花朝深深俯首,恭身跪拜。
秦玉道:“有请皇上为公主指定行礼人。”
皇帝满面含笑看向容贵妃,容贵妃却笑道:“臣妾有一更合适人选,还请皇上玉准。”
殿内诸人皆注视着她。
:“臣妾以为,凌王妃身份贵重,素来贤德温婉,堪为妇德表率,今日公主及笄,若能请得王妃为公主挽发配钗,岂不幸甚!”容贵妃款款说来。
皇帝亦点头称是:“王妃贤名朕亦有所闻,就以爱妃所请。”
花朝抬眼看向容贵妃,眸中一片感激之色,容贵妃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花朝与凌王妃的一段渊源,她自是清楚的。
只不知为何,就在容贵妃说出凌王妃之时,贵妃面上竟似笼了一层寒霜。
凌王妃越众而出:“臣妾不胜欢喜,多谢皇上娘娘看重。”
秦玉捧上玉梳金簪,凌王妃走至花朝面前,轻柔的将她满头青丝绾起,层层盘作高髻。十六支金簪顺次插入,点点流苏在额前摇曳,华贵不可方物。
:“臣妾恭祝公主芳辰,愿公主一生安乐。”凌王妃含笑凝视她。
花朝思及亡母,本是心中万般悲痛,此时见她眸中一片温和暖意,象极了母妃生前的神情,不禁暗暗祝祷,只愿母妃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也该欣慰了。
:“跪。”赞引唱道。
花朝伏身向帝座跪拜下来,口称:“谢恩。”
皇帝赏下无数珠宝,容贵妃的贺礼是一对龙晶臂镯,镯内一朵盛放寒菊,宛若天成。贵妃不过依礼送了二对金簪并二对玉簪,寓意好事成双。诸皇子公主依次上前,每人皆有礼物相赠,大多是金玉首饰之物,允和盈玉兄妹却皆是一个红包,别无他物。
华堂之上,众人寂然无声。
澜氏女子素来美貌无双,可这位公主却别有一种傲骨的清丽风姿。
花朝一一谢过,起身,立在丹墀之下受诸臣命妇跪拜。
她这才发现,凌彻和萧桓竟在人群之中。
女子及笄本是极庄重隐秘的仪式,非亲族男子不得观礼,唯一可例外的便是及笄女子的未婚夫婿。如今,皇帝公然令萧桓前来,不异于向世人昭示,这桩婚事已是从猜测变成事实。而凌彻,怕是以姐夫的身份吧,花朝咬唇忍回心底的酸涩,迎着诸人目光粲然而笑。
至月上柳梢,宫中别出心裁请了一班新出小戏,又是另一番热闹。
皇帝命花朝坐在自己右手侧,恰与萧桓对望而坐。
凌彻不知何时已离席而去。
正此时,一内侍匆匆赶来:“皇上,西南军报。”
皇帝接过,含笑对身侧的花朝道:“想必是你四哥哥贺你生辰之喜呢!”
花朝闻言不禁欢喜起来,偏眼过去看折子。
皇帝见她露出喜色,遂将折子递与她,宠溺道:“今日朝儿最大!”
花朝顾不上推却,急急打开折子。
容贵妃含笑道:“咱们费心费力的这几日,终也换不来公主一笑,瞧这会子是真欢喜了。”
话尚未完,只见花朝变色起身,捧着奏折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皇帝狐疑的拿过折子,看了半晌,竟是一阵天旋地转。
丝竹声嘎然而止。
众人愣在那里,似没有反应过来。
萧桓一个箭步冲上去揽住皇帝的身子,沉声唤命道:“快传太医!”
上卷 第三十六章 生悲
龙德殿外一片混乱。
诸王公大臣,内外命妇皆议论纷纷,惶恐不安,太医已进去良久,却不见出来。秦玉守在皇帝身旁寸步不离,众人想打探消息却苦于没有门路。年初至今,皇帝的身子便没有好过,隔三岔五便要宣太医前来诊脉,由不得人猜测。
殿内,却是出奇的死寂。
容贵妃,贵妃,花朝,三人各怀心思默默无语。
:“七公主,本宫想知道,那份折子上到底写了些什么,竟让皇上惊吓至此?”贵妃端坐在檀木椅上,面无表情的盯住花朝,心中却是打起了算盘,无论如何,这次也要狠狠给这个丫头一点颜色看看,不管怎么样,那折子只有皇帝和花朝看过,皇上一日不醒,花朝的命便捏在她的手上,倘使她不惊吓,说出来折子的内容,泄漏军机,更是师出有名。
花朝与容贵妃并肩立在明黄帷幕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听贵妃此言,不硬不软回道:“娘娘此刻最应该关心的是父皇的龙体,至于军报乃是朝廷机密要件,未得父皇御准,我也不便透漏只字片语。”
皇帝昏厥后,那份西南的军报就被花朝悄悄收了起来。
:“依本宫来看,就算是战事不利,皇上也不致如此受惊,莫不是煦儿出了什么状况?”贵妃碰了个钉子,却是不放弃,依旧试探着。
花朝只道:“娘娘还是不要妄自推测的好。”
:“煦儿自幼在本宫身边长大,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贵妃说到这里,眼中竟流出几滴泪来。
花朝却是丝毫不为其所动,冷冷扫视着正竖起耳朵倾听的内侍和宫女们,众人接触到她冰冷的眼神,俱是浑身一凛,头垂的越发低了。
:“娘娘还是少说几句吧,事关前朝,叫人听了去就不好了。”花朝转过头慢悠悠道。
贵妃闻言勃然大怒:“放肆,你不要以为皇上宠着你,便可以对本宫无礼!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你也逃不了干系!”
花朝淡淡瞥了她一眼:“父皇尚在,且轮不到娘娘做主!”
:“好!好!好!本宫今日倒要看看,本宫治的你治不得你!”贵妃怒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又一叠声的叫人:“来人啊,请定远王进来!”
容贵妃蓦然回首喝住要出去传话的内侍,似笑非笑道:“敢问娘娘,请定远王所谓何来?”
:“哼!皇上因军报而至昏迷不醒,本宫代理后宫,有权过问因由,可花朝公主却百般回避奏折一事,定远王为摄政王,百官之首,此事牵连外朝,理当由他主理。”贵妃言辞凿凿。
容贵妃气定神闲走到她身边,微笑道:“姐姐未免太心急了些,太医尚在诊治,皇上到底情况如何还无法定论,这会子即便宣了定远王进来也无济于事,姐姐何不稍等片刻,待皇上醒来,一问便知。”
贵妃还要强辩之时,太医从内间走出。
:“太医,皇上如何?”众人立刻围了上去。
太医回道:“皇上是急怒攻心,歇息歇息便是,无甚大碍。”
众人皆舒了口气。
贵妃面上闪过一丝失望,虽是一瞬,花朝却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这些日子,骆倾城越发沉不住气了。
:“太医,请到殿外将父皇的病情转告诸臣,要他们无须担忧,都散了吧。”花朝缓缓对太医道。
太医领命出去。
贵妃忽道:“慢着。”
:“娘娘可有什么疑问?”花朝不耐道。
贵妃用怨毒的目光凝视着她:“这里什么时候由你做主,发号施令起来?”
:“事急从权,姐姐过于担忧皇上龙体,以致半日无甚反应,诸臣在殿外心急如焚,七公主吩咐太医的话很是得体,又有何不妥?”容贵妃立刻针锋相对。
:“诸位娘娘,殿下,皇上有旨命诸位各自回宫。”秦玉适时从帷幕中出来道。
贵妃冷然道:“秦玉,代本宫通传,本宫要面见皇上。”
:“姐姐,皇上说了不想见人,姐姐又何必这会子扰了皇上静养呢?”容贵妃捂着嘴笑道。
秦玉垂头道:“回娘娘话,皇上说了谁都不见。”
贵妃无法,只得愤愤向殿外走去。
:“七公主,皇上有话,要您进去。”秦玉在身后道。
贵妃转过身子冷笑道:“秦玉,你好大的胆子,不是说皇上谁也不见吗?”
:“皇上是这么说来着,老奴不敢假传圣旨,不过皇上又说了,七公主例外,请公主里头见驾。”秦玉皮笑肉不笑道。
容贵妃兀自笑的花枝乱颤:“姐姐,别看了,咱们也该准旨回宫了。”说罢,也不理贵妃,径直扶着软红的手摇摇晃晃出了殿门。
贵妃冷笑着盯住花朝:“一朝高高在上的感觉如何?只是乐极生悲了!”
花朝身子僵了片刻,深深吸口气转身进了内殿。
只余下贵妃一人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