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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回头瞥了他一眼,只道:“这几日为着云珠出嫁,忙的昏天暗地,母亲亦很是辛苦,再者,好不容易去舒散舒散,自然要住上十天半月的,可三日后云珠回门,再过几日流光出阁,又何苦来回奔波,年岁渐长,我也不愿过什么生日,罢了吧。”
“你该知道,我拿定了主意的事情,是万万难以更改的。”凌彻蹙眉道。
花朝垂眸怔忪片刻,幽幽道:“你放心。”
凌彻见她如此,心下不忍,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萤儿匆匆赶来。
“公主,月姑姑传话出来,说太后身子不好,早起传了太医把脉,请你晌午务必进宫。”
花朝忙道:“要紧吗?咱们这就进宫去,你去回母亲一声,好好说,别吓到她老人家,还有,去带了琛儿来,早些日子他便吵着要入宫瞧皇上。”
萤儿应着去了。
“前些天荣亲王联合诸王上书,要求皇上临朝。”凌彻忽想起什么。
花朝惊愕道:“璟儿不过才三四岁,便是不上朝亦说的过去,皇叔们究竟意欲何为?”
“想必是要拿皇帝痴傻来大做文章。”凌彻冷冷道。
花朝心内一紧,下意识道:“这要如何是好,若百官得知,只怕对你很是不利。”
“还是为我担忧了?”凌彻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扬眉而笑。
花朝瞪了他一眼,跺脚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玩笑。”
“我自有法子。”凌彻志满意得,笑着安抚她。
琛儿身着明蓝亲王锦袍,头上束了蓝宝石抹额,远远走来,规规矩矩行礼道:“姑丈,姑姑。”
“恩。”凌彻淡淡应道。
琛儿颀身玉立站在一旁,虽身量不足,到底王子皇孙,半大的人儿却天生的气度雍容,不急不躁,连凌彻都不止一次对花朝夸赞他沉稳淡静,诸皇孙中只他一个拔尖出挑的。
轿子已备齐。
“咱们这便去了。”花朝握了琛儿的手对凌彻道。
凌彻点头,又道:“转告太后,明日我再去问安。”
花朝一愣。
这些年凌彻与岚溪几乎从不相见,怎么好端端想起问安来?
下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
月十二。
京中贵人们又一次齐聚定远王府,为七公主的生辰贺喜,尽管不喜,花朝依旧是打叠起万般精神去应酬,太后早早赏赐下珍宝首饰,诸王亦亲自过府道贺,最最让人意外的却是荣亲王,这些年他在京中养病,与凌彻早已势同水火,便是对先帝最小最爱的小女儿花朝,向来也是素无往来,今日却破天荒的到亲临定远王府。
接到信儿,凌彻携花朝直迎到大门外。
“皇叔。”两人行礼道。
荣亲王满脸皆是笑意,一手搀起一个道:“起来起来。”
“本该先去给皇叔问安的,倒累皇叔走一遭。”花朝愧疚道。
荣亲王拍拍她的手笑道:“你我本是一家人,又何需计较这些俗套虚礼。”
“皇叔里面请。”凌彻淡淡道。
荣亲王笑着连声道:“好,好。”一壁走,一壁对凌彻道:“近来喜事不断,本王的身子亦渐好转来,待流光大婚一过,还要请摄政王御准,尽快返封地为是呢。”
凌彻与花朝相视,俱是茫然不解。
“还未恭喜皇叔呢,流光得此佳婿,皇叔也了了一桩心事。”花朝忙笑道。
荣亲王捋着胡须笑道:“流光今日不得前来,要我代她恭贺你生辰,还说十七那日,要你早早去荣王府呢。”
“这个是自然,诸姐妹中我与流光最是亲厚。”花朝笑道。
荣亲王眯着眼看凌彻:“回封地一事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早些年。本王身子不好,摄政王一再催促,只无法成行,如今本王倒是归心似箭。”
“返封地一事待彻与诸臣商议后再行告之皇叔。”凌彻谨慎道。
荣亲王沉了脸没有做声。
“皇叔难得来王府,今儿有上了年头的梨花白,彻,你可要多陪皇叔喝几杯。”花朝忙道。
荣亲王这才缓和了神色笑道:“琛儿呢,怎么不见?”
“萤儿。去唤小王爷来。”花朝笑道。
凌彻却道:“琛儿在母亲那里。你先陪了皇叔到书房稍候。我去唤了他来。”
花朝见荣亲王不置可否,遂引了他到书房坐下,亲手奉了碧螺春,自己坐了一旁说些闲话,又问起流光婚事准备地如何,荣王妃身子可好些许无关痛痒的事体。
“你可知,皇上到底上朝了。”荣亲王漫不经心抿了一口茶道。
花朝微一愣神。随淡笑道:“朝堂上的事,侄女素来是不过问的。”
“是太后抱了皇上坐在勤政殿上。”荣亲王深深看了她一眼。
花朝恍然,这便是凌彻说的法子,皇帝痴傻,唯认太后,只有岚溪时刻不离的陪着,他才能安坐在金銮宝座上几个时辰而不被众臣察觉。
“我澜氏公主竟不如凌家小姐!”荣亲王略责备道。
花朝别过脸去,平静道:“我说过。只愿守着琛儿无风无浪的过下去。”
“这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身处风口浪尖,如何无风无浪?”荣亲王摇头道。
花朝望住他:“皇叔为何突然要回封地?”
“朝儿,若是今日煦还在人世。又该是如何地光景?”荣亲王没有回答,却无限神往地问道。
花朝地呼吸骤然急促,强自镇定道:“可煦,已经不在了。”
“唉,天果真要亡我澜氏吗?”荣亲王叹道。
花朝心头惊跳不已,只是默不作声。
“这些年,每每想起当年之事,越发觉得有许多不解,你当真不觉得?”荣亲王探究的望着花朝,凌厉的眸子仿佛要将她看穿。
花朝浑然不觉金甲套已陷入掌心,只木然道:“皇叔想的太多了。”
“哦,是吗?”荣亲王紧盯住她。
花朝一惊非轻,难道他知道了什么,这怎么可能呢?当年之事,除了自己和萧桓,再有便是容妃,容妃已不在人世,萧桓万万不会泄露,他怎会得知,可他看自己的样子,又分明是得知了什么。
“姑姑。”
琛儿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荣亲王已站起身来疾步迎出去唤道:“琛儿。”
“王爷?”琛儿一愣,随即行礼道:“琛儿见过王爷。”
荣亲王一把拉起他,慈爱道:“叫王祖父,王爷未免太过生疏了。”又道:“怎么这些日子都不见到荣王府去,每每来接你也总说在书房,你姑姑也太严苛了些。”
“回王祖父,姑丈亲自吩咐了师傅,作诗写文,弓马骑射都不得放松。”琛儿答道。
荣亲王瞥了一眼花朝,似笑非笑道:“哦?”
“彻对琛儿,确是尽心竭力,如同己出。”花朝叹道。
荣亲王恍如未闻,只拉起琛儿的手笑道:“来,带王祖父四处走走。”
琛儿只看着花朝。
“皇叔,前头已开宴。”花朝不安道。
荣亲王回头望住她,脸上一个沉痛地表情一闪而逝,道:“你在害怕什么?”
“皇叔,我恳求过您的,还请您成全。”花朝低伏着身子道。
荣亲王拉着满脸不解的琛儿去了。
花朝立在竹阴处望着荣亲王和琛儿的背影,只觉通体发寒,他定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他怎么会好端端的提起煦来,她曾天真的以为,煦和岚若走了,骆倾城也死了,这一切终于结束,日子恢复平静,她心有余悸,越发珍惜拥有的幸福,很小的事情都会让她觉得象是劫后余生地恩赐,她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日子不会再有突如其来地变化,可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会和琛儿说什么?琛儿若是知道了该怎么办,还有凌彻,若是被他得知煦和岚若尚在人世,他会痛下杀手吗?天,该怎么办?皇叔为什么不明白,即便身处风口浪尖,能少一日的风浪便是一日,他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打破这平静,为什么?
下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以退为进
月十七。
花朝一夜难眠,早起只见凌彻正负手立在窗前,心不禁又沉了沉,今日的喜宴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那个风尘女子果真会出现吗?流光若是得知她口口声声唤着姐姐的自己早就知道这一切,又该怎样去面对她?
“公主,您醒了。”萤儿捧着温水进来。
花朝只觉头疼愈裂,索性阖上双眼,对周遭的一切恍若未闻。
“别闹了,快起来,再晚就要耽误了时辰。”凌彻耐着性子哄劝道。
花朝赌气道:“我身子不爽快。”
“传太医来。”凌彻淡淡对萤儿吩咐道。
萤儿不明所以,正要出去传话,却见花朝恨恨的甩了锦被起身,直直瞅着凌彻,银牙几欲咬碎,凌彻却只含笑对萤儿道:“还愣着做什么,给公主梳洗妆扮。”
“呃,是。”萤儿越发糊涂起来。
一袭绛紫明霞八幅裙,盈手可握的腰间束了翡翠缠枝刻金带,海螺珍珠链垂在云雁细锦衫子上,满头乌发盘做扇状,流苏细细盘旋而下,眉间一抹殷红动人心魄。
“王爷,轿子都备妥了。”
凌彻伸出手去,花朝百般不情愿的将手放在他手心,由他引了自己向门外走去,长长的裙裾在身后逶迤,行动之间环佩清脆。
不到片刻,轿子已停在荣亲王府外。
只见容亲王府一派喜气盈盈,门外车马直排了几条长街。前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人头涌动,华衣锦服,丝竹之声喧天。
定远王府的轿子一到,早有人迎了上来。
“老王爷请摄政王到正厅去。”大总管堆起满脸地笑道,又有侍女笑道:“公主殿下请这边请,王妃和郡主等候多时了。”
花朝神色郁郁看向凌彻。
“云珠也该到了,不然我命人寻了她来陪你。”凌彻俯在她耳边低声道。
花朝越发恼怒。转身径直去了。
明珠阁。
“公主可来了。我们郡主一早就巴巴的盼着呢。您若再不来,只怕就要派人去请了。”流光的贴身侍女虹霞小心的跟在后头赔笑道。
花朝深深吸了口气,扶了萤儿的手进了内室。
“七姐。”
花朝尚未站定,一个新嫁娘打扮的年轻女子早赶了上来惊喜的握了她的手,定眼看去,正是流光,年少之时。她们常在一起玩闹,后来流光随了荣亲王到封地就国,这些年竟从未再见,近日流光因大婚才从封地返京,到今日才得一见。
“七姐可是忘了我,这会子才来。”流光不满地撅起嫣红地小嘴。
花朝握了她地手笑道:“是姐姐的不是,好妹妹,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快别这样。”
“七姐越发漂亮了。”流光上下打量着她赞叹道。
花朝牵着她的手转了一个圈。笑道:“女大十八变,我们流光如今可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
“奴婢看着,郡主倒与公主殿下有几分想象呢。”一旁喜娘笑道。
流光亲热的搀着花朝胳臂骄傲道:“我们本是嫡亲堂姐妹。幼时连皇伯父都说,若我再长上几岁,和七姐站在一处,就如双生姐妹一般呢。”
“郡主还是这样伶俐爽朗呢。”萤儿抿嘴笑道。
梳头妈妈笑道:“郡主,该上头了。”
“我要七姐给我梳,小时候七姐常给我梳的。”流光粘在花朝身上道。
花朝爱怜地抚了她的手应承道:“好,七姐给你梳。”
“众人皆知,摄政王对公主,那可是爱重非常,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今日公主殿下亲为郡主上头,也好借了公主的福气,保佑我们郡主夫妻和顺美满。”喜娘笑道。
花朝望着镜中那如花般娇媚明艳的脸庞,心下酸涩,从指尖到心口都是一片冰凉。
“七姐,想什么呢?”流光望着她。
花朝温润笑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和郡主说。”
众人依言关了门出去。
“流光,幼时你曾说世间女子当如卓文君,刚烈坚毅,七姐大婚之时,身边只有容贵太妃相送,她有几句话,我记到如今,她告诉我,过尤不及。凡事退一步,为自己和旁人留点余地,上天都会护佑的。如今你就要嫁为人妇,七姐想把这些话说给你听,只盼你能领会。”花朝雪白的指间在她发见灵巧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
流光若有所思的出神,并不做声。
“公主殿下,吉时已到。”喜娘在外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