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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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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事,他激动地诘问,万一用芒硝水泡过,用小刀刮过,再用石头磨过,常守义和杭九枫还是往日的样子,不就会坏了革命的大事吗?

两个人争吵得最厉害时,马镇长扛着一把柯刀找到常守义,要他帮忙柯木梓。常守义不满意马镇长家只管午饭不给工钱,推说他没有女人打下手,这种活如果没有男女搭配,来年木梓树就不肯结籽。马镇长说,只要常守义来,他马上就在镇里找个女人与他配合。常守义说,光配合干活不行,起码夜里要陪着睡觉。马镇长当即翻脸,嘲笑常守义说,像他这样的人就是在外面找到靠山也没用。马镇长一生气,便不停地将柯刀往地里插,不轻不重地威胁说,常守义带回来的手电筒来路不明,如果被人报告给马鹞子,自卫队一来可就没有乡里乡亲的客气。常守义承认,手电筒比富人家的金银首饰还金贵,既然镇上最有钱的雪家都没有手电筒,由他来带头玩这种东西,的确太奇怪了。马镇长就是不发话将他送进县牢,他自己也会送肉上砧。所幸手电筒只在自己手上过一过,从来就不是他的东西。马镇长这时变得特别蛮横,他死死认定,不管手电筒是不是董重里的师傅送给董重里的,单是别人敢将如此金贵的东西托付给常守义,他就有理由怀疑。早几个月,六安城里有家卖手电筒的店铺被抢,店里的手电筒后来陆续出现在山里山外闹暴动的暴民手里。县自卫队有密令下来,凡是见到有人突然玩起手电筒,一律不得放过。

马镇长最后说:“你这样子是不是也想搞暴动?”

常守义以歪就歪地说:“暴动时能抢女人吗?”

已经走出大门的马镇长被这话吸引得往回退了一步,然后真心实意地告诉常守义:“天门口富人不多,在这儿搞暴动划不来。像雪家这样的富户,也是因为得了意外之财发的家,几年下来也耗得差不多了。这两年上门收税钱时,雪家也变得不爽快了。去武汉搞暴动多好,武汉三镇黄金多如牛屎,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只要卖一下眼睛,就算右脚没有踩着,左脚无论如何也逃不脱。退一步说,也应该上六安。六安是出美女地方,好看的女人比哪儿都多。武汉三镇好看的女人也多,可若是没有能力分清谁是婊子,搞不好就会惹上杨梅疮。六安的女人好,六安的女人不长杨梅疮,只要跟了谁,胯裆里就像夯了三合土,别的男人就是用杵也捅不开。”

说着话,马镇长已经走神了。常守义的心性也跟着失去控制:“马镇长,你应该去给暴动队伍当政委。告诉大家暴动好在哪里,莫看他们最初都在山里闹,接下来就是六安与武汉。没有这样的目标,光在山旮旯里闹来闹去,只有最苕的人才会将脑袋掖在裤腰上,腾出手来扛枪舞棍。”

圣天门口一五(3 )

马镇长一时语塞,再也不说什么了。

看着马镇长慢慢走远,常守义突然醒悟过来,一边狠掐自己的脸,一边暗暗骂自己蠢:马镇长问了好久也没问出来的情报,自己竟不经意地说了出来。马镇长走得很平静,到了该拐弯的地方也不记得回头看一眼。常守义心里慌得不得了,他以为这是马镇长阴险毒辣、吃屎不露牙齿、吃人不吐骨头的表现。常守义越想越慌,连董重里和傅朗西要他有事走后门的吩咐都忘了,顺着小街径直进了小教堂的大门。

常守义还没站住就低声叫道:“搞暴动的计划暴露了!”

董重里瞪大眼睛:“八字都没一撇,你用卵子搞暴动!”

常守义越说越像:“马镇长真的发现了。他还知道手电筒是暴动时用来发信号、搞联络的。

“董重里不屑地说:”你这话太像贼喊捉贼了。“

常守义火气也上来了:“到今日你还是个说书的,上面也没有指示让你当我的领导,你不能这样对待同志。”

傅朗西见势不妙赶紧上前将二人分开,并以资格老为理由将董重里数落一顿,然后让常守义继续说他想说的事情。

常守义汇报完,傅朗西突然说:“你有没有胆量除掉马镇长?”

这种狠话有些出乎常守义的意料:“我只杀过羊和狗。”

“眼下是革命。革命不需要你杀狗,而是要你杀人。再心慈手软,我们这些革命火种就要被他们一泡尿浇熄。”

常守义想了想才说:“杀马镇长要杀出意义来。在天门口,杭家最爱杀人,马镇长死时,我们可以做点手脚,让外人以为是杭家干的,弄得他们就像捏着鼻子吃屎,有嘴也说不清。以杭家的性子,真到了走投无路时,他们就会使出杀招拼个鱼死网破。只要杭家一动,那样子不是革命也是革命。到那时,谁也收不了手,非暴动不可。”

傅朗西将常守义夸奖了一通。正好在西河里放运货的公佬回来了,还没进自家大门,为首的余鬼鱼就带着他们到小教堂来打听董重里的说书说到哪儿了,并将从山外带回来的火柴、香烟、万金油等送给董重里。接过那些东西后,傅朗西顺手将武穴产的酥麻糖给了常守义一些。

常守义拿着酥麻糖,一直不肯吃,公佬们都走了,他才硬气地表示:“董先生还没有将我当成自己人。我要多做事,让大家明白我比董先生更爱革命。”傅朗西立即严厉起来:“这话不能说多,说多了就是你的不对。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性格,这和革命没关系。就像你说的,守桥的没有说书的地位高,这不仅是行业之间的问题,还得看每个人做人做得如何。常天亮是你的儿子,你都没办法了,却让董先生调教得不比多数人差,你应该佩服才对。”

常守义表面上点了头,心里却一百个不服气。

离开小教堂后,常守义就下决心,要独自下手杀了马镇长。从天黑盯到天亮,常守义在马镇长家附近转了一个通宵,也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第二天还是没机会。自卫队的几个士兵,从六安押了些军需品回县城,路过天门口,见天色不早,不敢再走,就住在马镇长家。整个晚上,士兵们都没偷懒懈怠,抱着枪轮流在门口放哨。自卫队士兵刚走,马镇长家又来了一帮喝寿酒的亲戚。马镇长夫妻俩的生日紧挨着,马镇长生日在后,妻子的生日在前。就因为天生这份巧合,每年做寿时,马镇长总也免不了小打小闹地先给妻子摆一桌酒席。第一餐寿酒规模不大,那帮亲戚的兴头却不小,一群人头天傍晚上的桌,一直喝到第二天清早。散席后男男女女就在门外有太阳的地方东倒西歪地打一通瞌睡,等到太阳偏西了再爬起来,大鱼大肉地继续吃喝。董重里带着常天亮坐在客席上,谁也看不出他们对来这里说堂会非常不满。因为要听董重里的说书,客人们将好话飞快地说完了。马镇长年满四十二,大家都说他还能活一个四十二。董重里喝酒时一言不发,说书时,他让常天亮编了一段恭维马镇长的说书帽子狠狠地说了一通。常守义在窗外听到这些话就在心里发笑。同常守义一样在附近转悠的还有许多不能进屋喝酒,只能在外面伸长耳朵听说书的人。马镇长家所有的事都了结时,天色已经大亮。客人一走,马镇长的妻子就冲着马镇长唠叨,说他刚喝了酒,身上的劲足,赶紧去将自家的木梓柯下来。今年的木梓特别好,山麻雀特别爱吃,眼看着别人家的木梓都柯得差不多了,那么多的山麻雀若是集中起来吃一两棵树,简直就是穷人家吃年饭。

杭九枫听得真切,连忙抢在前面先去了马镇长要去的地方。

圣天门口一六(1 )

柯木梓的人仍在忙碌着。早上出门,男人将那两丈来长的柯刀与冲担合成一把扛在肩上。傍晚回家,男人走在前面,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黑油油的檀木冲担,挑起两捆带着细枝的木梓。长长的柯刀无一例外地全搁在女人肩膀上。女人腰细,男人在前面走一步,她们就在后面扭一下腰肢。细竹竿做的柯刀像是被捉住尾巴的水蛇,走或不走,首尾都会轻舒曼舞。

常守义躺在一处茅草窠里,盯着马镇长夫妻看了大半天。马镇长没有发现常守义,他的眼睛除了看自家的木梓树外,其余时间都在盯着杭家老二。隔着一道田冲,杭家老二也在和一个女人柯木梓。两棵木梓树离得不远不近,稍加注意就能看到杭家老二一手拿着柯刀干活,另一只手伸进女人衣服里面,总不见拿出来。常守义也看见了。他很想看清掩在女人怀里的那只手,是在往上身走,还是在往下身去。杭家只有一棵木梓树,男人又多,别人还没开始动手,他家的木梓就柯完了。每年这个时候,镇上总有女人摆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要杭家的男人帮忙柯木梓,有时候的确是因为自家的男人对柯木梓有心无力,多数时候则是另有所想。那些做丈夫的明知自己女人的意思,却也乐意网开一面,腾出这段时间,自己也到外面去打打野食采采野花。中午时分,对面的女人从家里端来一些吃食。杭家老二没吃几口,就拉着女人的手,匆匆忙地钻进树后的茅草丛里。常守义所处的位置高一些,看得见杭家老二从裤子里褪出来的光屁股。有两次,女人翻了天,反过来骑在杭家老二身上,将一对白花花的乳房露在常守义的眼前。马镇长站在木梓树下,只能看见一片茅草在动。他想往高处走,妻子却不让。二人先是扭来扭去,接着就争吵起来。等到他们觉得没趣了,杭家老二已衣着整齐地坐在那里吃着东西。马镇长的妻子大概也饿了,起身离开一阵。妻子刚走,马镇长就大声问杭家老二,秋天的茅草比柯刀还厉害,他如何舍得将细皮嫩肉的女人垫在身下过瘾。杭家老二同样地大声反问,去年割麦子时,马镇长出去收课税,不是也将别人家的女人按在麦地里。马镇长又问杭家老二有没看到女人胸前的两堆嫩肉,一堆大一堆小。马镇长说大的一堆是他的,杭家老二要动也只能动小的。那个女人也开口了,却不是同马镇长说话,而是小声地唱着山歌。马镇长听不清便干脆不听了,趁着太阳往后一仰身子,就在落满红叶的地上睡起觉来。

眼前的所见所闻,让常守义再也控制不住。正当他从腰里拔出短刀,即将跃出草丛之时,马镇长的妻子拿着两只生鸡蛋回来了。马镇长中断鼾声,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对妻子说,早上他将家里的三只母鸡屁眼全摸过,只有一只有硬坨坨,就是生蛋也不会生下两只。妻子说她从麦香家门口路过,见到两只开窠生蛋的母鸡在那里比着叫,就进屋将鸡埘里的蛋捡出来。

麦香起初很不乐意,她就替马镇长当家,答应麦香家欠的课税可以再缓两个月缴。妻子小心翼翼地在带着血丝的生鸡蛋上抠出一只小洞,要马镇长趁鸡蛋还带着母鸡肚子里的温热赶紧喝下去,多喝几只这样的生鸡蛋,就不用羡慕杭家男人的硬朗身子了。马镇长仰着脖子猛地一嘬,滑溜溜的蛋黄蛋白就从蛋壳钻出来,带着一声脆响落进他嘴里。吃了生鸡蛋的马镇长,将柯刀举到树梢上。那把从上向下弯再向上翘的刀头,如同一只伸出脖子在田里找螺蛳吃的白鹤。马镇长用那白鹤长颈一样的刀脖子夹住树梢上细细的木梓枝,一枝一枝地拧断,他的妻子弯着腰一枝一枝地捡,等到落下来的细树枝有一满把了,就将它用几根稻草扎起来。扎好的木梓把儿,一头是雪白的木梓,一头是带着油香的细树枝,好看的样子比得上春天里漫山遍野开着的鲜花。一群山麻雀在天上盘旋一圈后,呼啦啦地落在马镇长家的木梓树上,叽叽喳喳地与马镇长抢树上的木梓。马镇长的妻子大声吆喝着撵它们走。山麻雀胆子一向很大,根本不把马镇长的妻子放在眼里。马镇长一边数落妻子嗓门太小,只有他能听见,一边要妻子看他如何撵这些讨厌的山麻雀。说完,马镇长手里柯刀就在树枝间猛烈地击打起来。受到惊吓的山麻雀纷纷拍打着翅膀,蹿进半空里。

突然间,马镇长扔掉手里的柯刀,双手捂着眼睛尖叫起来:“我的眼睛!山麻雀丢了一粒木梓,将我的眼睛打瞎了!”马镇长的妻子扔下手里的半把木梓,扑了过来,双手扒开马镇长的眼皮,不停地往眼窝里吹气。马镇长疼得难受,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还在连咒带骂:“不要吹了,你嘴里长了毒牙,吹得我生痛!你快回去,接碗童子尿来帮我洗一洗!”马镇长的妻子刚刚挪动脚步,马镇长就开始用手揉着眼睛。马镇长的妻子连忙返回来,好言劝马镇长不要揉,木梓上的渣滓一定还在眼睛里,这一揉,那一揉,搞不好眼珠子就会揉破。马镇长哪里肯听,一边要妻子快滚,一边骂她没见识,眼睛再嫩也没有女人的肉蚌壳嫩,肉蚌壳揉了几十年也没坏,眼睛在外面日晒夜露的,不会那样娇气。马镇长的妻子被骂急了,扭着屁股走到山冲那边要杭家老二替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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