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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警察!”欧罗克太太的语调里自然地流露出轻视的意味。“他们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他们只配寻找遗失的汽车,或者申斥没有狗牌照的人。” “欧罗克太太,你的意见如何?”秋蓬说。 “你们已经听到大家的想法了吗?” “你是说他是不是法西斯党人,是不是敌方奸细吗?我们已经听到了。”秋蓬冷冷地说。 “现在想起来,可能是真的,”欧罗克太太若有所思地说。“我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人了。我觉得他这人有些地方很奇怪,我一直在观察他。”她对着秋蓬笑笑。欧罗克太太的笑容一向含有一种可怕的成份,她笑起来好比重话里的吃人魔。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并没有带出那种退休的,没事干的派头。我可以证明,他到这儿来是有目的的。” “警察跟踪他的时候,他就不见了。你是指这个吗?”秋蓬问。 “大概是的,”欧罗克太太说。“普林纳太太,你有何高见?” “我不知道,”普林纳太太说。“发生这样的事真是烦死人,引起这么多的议论。” “议论是不碍事的。他们现在正在外面阳台上东猜西想的,到末了,他们就会发现到那个无害的人会趁我们睡在床上的时候,把我们统统炸死。”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有何高见呢。” 欧罗克太太笑了,又是那种慢慢的、凶凶的笑容。 “我在想,那个人大概很安全地待在一个地方,很安全——” 秋蓬想:“她要是知道,也许会这样说……但是,他并不在她所想像的地方!” 她到楼上去作出门的准备。这时候,白蒂由凯雷夫妇的房里跑出来,一脸恶作剧的、顽皮的高兴神气。 “你在那儿搞些什么呀?疯姑娘?” 白蒂咯咯地笑。 “鹅公公,鹅婆婆……” 秋蓬唱:“你在那儿?在楼上!” 她一把将白蒂拖过来,高高举过头。“下楼了!”于是,她又把她放到地板上打滚—— 就在这一刹那,斯普若太太出现了。于是,白蒂就让她带走,去穿衣服,准备出去散步了。 “捉迷藏?”白蒂满怀希望地说。“捉迷藏?” “你现在不可以玩捉迷藏。”斯普若太太说。 秋蓬回到自己房里,戴上帽子。(非戴帽子不可,真讨厌!秋蓬·毕赐福就从来不戴帽——但是,布仑肯太太是非戴帽子不可的。) 她发现她那放帽子的橱里,帽子的位置让人移动了。有人在搜查她的房间吗?那么,就让他们搜罢!布仑肯太太是无可责难的。他们不会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她巧妙地将那封阿鹏的来信放在化妆台下,便走下楼梯出门了。 她走出大门的时候是十点钟,时间很充份。她抬头望望天,一不小心踏进门柱旁边的一个水坑里,可是她并不在意,仍继续往前走。 她的心狂跳不止。成功,成功!他们得成功才行。
二。 亚鲁站是一个乡下的小站。乡村离火车道还有一段距离。 车站外面有一辆汽车在等着。开车的是一个相貌很好的年轻人。他抬手摸摸帽沿,向秋蓬招呼,但是,这个动作似乎不大自然。 秋蓬怀疑地踢踢右手的轮胎。 “这轮胎不是有点儿瘪吗?” “太太,我们没有多少路。” 她点点头,跳上车子。 他们并不是开往村子,而是开往草原。在一座小山上绕过以后,他们弯到一条旁边的道路,这条路很陡,下面是一个裂口。一个人由小树林中走出来迎接他们。车子停了下来,秋蓬下车和东尼·马斯顿打招呼。 “毕赐福没事,”他匆匆说。“我们昨天找到他的下落,他让人囚禁起来,是敌人捉到他的,为了某种原因,他还得待在那儿暂时不动。有一条小船要在某处到达。我们急于要捉到那条船。毕赐福现在必须躲起来,就是为此。非到最后关头,我们是不能泄露的。” 他急切地望望她。 “你明白,是不是?” “啊,是的,”秋蓬在注视着树旁边一堆一半掩盖着的奇怪的东西。 “他绝对没事。”那年轻人非常认真地说。 “唐密当然会没事的,”秋蓬不耐烦地说。“你不必那样和我谈话,我又不是一个两岁的孩子。我们两个人都将要冒点险呢。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那年轻人犹豫不决地说。“这就是我要向你解释的。我奉上级的命令,要向你提出一个要求。但是,但是坦——白地说,我并不想这么做。你知道吗——” 秋蓬冷冷地、目不转晴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不想这样做?” “这个——他妈的!我应该怎么说呢?——因为你是德波拉的母亲。我将来对德波拉怎么说?我的意思是说——假若你——假若你——” “假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是吗?”秋蓬问。“照我个人的意思来说,我要是你呀,我就对她一字不提。记得有人说过这样的话:愈想解释,愈糟。这话很对。” 然后,她和蔼地向他笑笑。 “孩子,我明白你确实的感觉是怎么样。你和德波拉,以及一般的年轻人以为你们应该去冒险,而中年人应该加以保护。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因为,我认为,如果敌人要想除掉什么人的话,我想还是让他们除掉中年人好些,因为这些人已经活了大半辈子,无所谓了。总而言之,你不要再把我当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看待,不要以为我是德波拉的母亲而不让我去冒险。究竟有什么危险棘手的工作要我去办?你只要对我说好了。” “我觉得你真了不起,”那青年热烈地说,“的确了不起!” “别恭维了,”秋蓬说。“我已经自吹自擂得够了,你不必再帮腔了。你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好计划呀?” 东尼指指那一堆弄皱了的东西。 “那个,”他说,“是残余的一部份降落伞。” “哎呀!”秋蓬的眼睛一亮。 “只是一个伞兵,”马斯顿接着说。“幸亏这里的民防义勇军很棒。他们发现敌机降落,把她捉去了。” “是个女的吗?” “是的,是个女的。一个扮作护士的女人。” “我觉得很遗憾,怎么不是个修女呢?”秋蓬说。“近来有许多有趣的传说,说是有的修女在公共汽车上付钱的时候,伸出手来,胳膊上都是男人的汗毛。” “唔,这个女人并不是护士,而且也不是男人扮的,她是一个中等身材中年女人,褐色的头发,体格纤细。” “事实上就是说,”秋蓬说。“是个相当像我的女人。” “你真是一针见血。”东尼说。 “还有呢?” “其余的就全靠你了。” 秋蓬笑笑说: “我干就是了。那么,你要我到那里去?做些什么呢?” “毕赐福太太,你真是个好人。你的勇气很大。” “你要我到那里去?做些什么?”秋蓬忍不住,再问一句。 “不幸得很,我得到的指示也很有限。在那女人的口袋里有一张纸,上面有这样的德文字样:圣阿沙弗路,十四号。
石头十字架的正东方。宾尼恩大夫。” 秋蓬抬头一看,在附近山顶上有一个石头十字架。 “就是那个,”东尼说。“当然,路标已经移走了。不过这地方是个相当大的地方,由十字架的地方向正东方走,一定会找到的。” “有多远?” “至少五英里。” 秋蓬做了一个小小的鬼脸。 “午餐前散散步,是有益健康的。”她说,“等我到那里,希望宾尼恩大夫会留我吃午餐。” “毕赐福太太,你懂德文吗?” “只懂得住旅馆时应用的那一套,我得态度坚定,只说英语,就说这是上级的命令。” “这样做是很冒险的。”马斯顿说。 “什么话?谁会想到已经换过替身?难道远近数英里之内的人都知道打下来两个伞兵吗?” “那两个到警察局报告的义勇军让警察局长留在局里了,因为怕他们会向朋友夸耀他们多聪明。” “另外也许有人看见飞机击落,也许听到这个消息罢?” 东尼笑了笑。 “毕赐福太太呀!每一天都有人传说看到伞兵。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有时候多到一百个!” “也许是真的呢。”秋蓬说。“那么,带我到那儿去罢。” 东尼说:“我们这里就有一套化装用具,还有一个擅长化装的女警。跟我来。” 在矮树丛中有一个小破屋,门口站着一个样子很能干的女警察。 她对秋蓬望了望,然后表示赞成地点点头。 进了小破屋,秋蓬便坐在一个货箱上,让那女警替她化装。那女警用她专门的技巧替她化装过后,便退后几步看看,很赞成地点点头,然后说: “好了,我想这样化装非常好。先生,你觉得怎样?” “实在很好!”东尼说。 秋蓬伸出手来,把那女警手中拿的镜子拿过去。她急切地看了看自己的面孔,便忍不住惊奇地叫了一声。 秋蓬的眉毛已经让她修成一个迥然不同的形状,整个的面部表情就改变了。有一条小小的橡皮膏由耳朵上面贴着,因为有发卷盖住,所以看不见。这橡皮膏把她皮肤绷紧了,而更改了它的外形。鼻子上贴了一块假鼻子,完全改变了形状,侧面看起来,有一种意想不到的钩状轮廊。这巧妙的化装使她显得老了好几岁。那个嘴角下面都有很深的皱纹,整个脸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蠢相,不如说是沾沾自喜的样子。 “化装的手法太高明了。”秋蓬小心地摸摸鼻子,赞叹地说。 “你得小心。”那女警察警告她。同时,她又取出两片弹性橡皮。“要把这个贴到嘴里,你想可以受得住吗?” “恐怕受不了也得受了。”秋蓬愁眉苦脸的这样说。 那女警察将两片橡皮粘在秋蓬嘴里,两颊下面一面一片,然后小心地按一按。 “其实并不太难受。”她不得不这样承认。 东尼很知趣地走出小屋,好让她更衣。秋蓬脱去自己的衣服,换上了一套护士装。这套衣服并不太难看,只是肩膀稍许有点紧。深蓝色的没边的帽子戴上以后,便完成了最后的一步化装程序。不过,她不肯穿那双结实的方头皮鞋。 “如果要我步行五英里的话,我得穿自己的鞋。”她的态度很坚决。 她们两个人都认为这是很合理的,尤其是因为秋蓬自己的鞋子是结实的生皮制品,并且和那套制服很配合。 她很感兴趣的望望手提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原来是粉,并没有唇膏。另外还有一些英国钱币,共计两镑十四先令六便士,一块手帕,还有一张身分证,上面的名字是弗蕊达·艾尔登,住址是雪菲德城,曼彻斯特路,四号。 秋蓬调换了她自己的粉和唇膏,便站了起来,准备出发。 东尼·马斯顿把头转到一边,用粗嘎的声音说: “让你做这种工作,我真该死。”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 “但是,这是绝对必要的。我们必须了解敌人究竟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式开始进攻。你说是不是?” 秋蓬轻轻拍拍他的胳膊。 “孩子,不要担忧。我这样很痛快。信不信由你。” 东尼·马斯顿又说: “我觉得你真了不起!”三。 秋蓬站在圣阿沙弗路十四号门口,感到相当累。她发现到宾尼恩大夫并不是内科医生,而是牙医。 她侧眼望去,注意到东尼·马斯顿也到了。街那一头一所房子前面有一辆样子很新的汽车,他就在里面。 他们事先的计划是秋蓬必须依照那字条上的指示,步行到这个地方。因为,她如果乘汽车,对方一定会看出来。 的确有两架敌机由草原上飞过,并且在低处盘旋一阵,才飞去。机上的人可能注意到那护士独自走过草原。 东尼同那个女警察乘汽车向相反的方向走,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到达这个地方,在圣阿沙弗路占好他们的方位。 如今,万事俱备。 “竞技场的门口已经打开了。”秋蓬这样想。“一个基督徒已经上场,准备牺牲在狮子的爪牙之下。啊,如今,谁能说我没有惊险的阅历。” 她越过马路,上前去按铃。一方面暗想:不知道德波拉对那年轻人的感情究竟如何。 开门的是一个上点年纪的女人,呆头呆脑的,标准的农妇面孔,绝对不是英国人的面孔。 “宾尼恩大夫吗?”秋蓬说。 那女人慢慢地对她上下打量。 “我想你大概是艾尔登护士了。” “对了。” “那么,请你上楼,到大夫的手术室里。” 她退后一步,让秋蓬进去,然后门就关上了。秋蓬注意到厅很窄,墙上糊着油布。 那下女在前面带路,走上二楼,打开一个房门。 “请等一等,大夫马上来。” 她走出去,带上房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牙医手术室,里面的设备相当破旧。
秋蓬望望那张牙医的椅子,不禁暗笑。她想,只有这一次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