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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我!”
话音刚落,就从店里面跑出来一个粗布衣裳的少年,两手揉着眼睛,开始无声的哭泣。
估计孙烟云现在坐死他的心都有了,但为了不影响他的大事,他决定忍耐。身边负责擦汗的小厮正不停的忙活着,这时面前走过一个美女,小厮光顾着盯着她看了,一不小心就把手巾杵到了孙烟云眼睛里。孙烟云马上十分客气的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勺,然后抢过手巾自己擦,还把最心爱的鸟儿和鸟笼扔给了狄管家。
孙烟云已经在这儿站了小半个时辰了,他觉得空气开始稀薄起来,然后觉得头晕,正当他马上就要晒晕过去的时候,对面铺子里的掌柜忽然冲了出来。
掌柜的一巴掌拍在门口哭泣少年的后脑勺上,估计是刚才看到孙烟云用这招然后现学现卖的。掌柜的急道:“小祖宗!你还真到门口哭来了!你说门口站一哭丧的让我这生意怎么做啊!嗨?你还越哭越凶了?你不会说话倒是挺能哭啊?你要是卖货能像哭的本事那就好了!你还哭!我不过是说你不会讲话而已嘛!又没骂你是小哑巴!”
孙烟云猛然一醒,掌柜的话犹如一道甘泉注入心田。难道是自己理解错了?算卦先生说的不是“无盐”,而是“无言”!啊,果然是神算子啊!果然是天机不可泄露啊!孙烟云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简直想要高呼:我孙烟云又活过来了!
孙烟云马上冲过去,向那掌柜问道:“这孩子当真不会说话?”
掌柜的两眼一翻,说道:“当然,这有什么好骗的!”
那哭泣的少年也拿下捂脸的手,不解的看着孙烟云。这孩子脸上布满泪痕,然而长得十分清秀。
孙烟云心里又对这孩子多了几分好感,转头问那掌柜道:“那你做什么骂他?”
“我做什么不骂他!他也不会说话,也不会照顾生意,还竞给我添乱,那还有谁会来买我的货?”
孙烟云挺了挺腰,说道:“我买。”
“你买?”掌柜的愣了愣。
孙烟云问道:“你卖的什么货?”
“油漆。”
“好。明天叫这个‘无言’的孩子给我送二百桶油漆。”
“送到哪里去?”
“烟云山庄。”
孙烟云开心的坐着马车回了家。既然那神算子算对了第一件事,就有可能算对之后所有的事,既然他已算出了我是死里逃生,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孙烟云下了马车,走上台阶,跨过了门槛,竟然都没有让人扶,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不过,死里逃生的意思,不是说先得“死”,才能“生”么?孙烟云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进了山庄,孙烟云好兴致的要到花园里遛一遛,那一直鼓励孙烟云减肥的狄管家自然赞成,于是二人便穿过宅子,向后面走来。路过水房时,孙烟云忽然看见了一个十分利落的少年人,但是面生得很,便问道:“狄管家,这孩子是谁?”
狄管家道:“他叫小川,是新来挑水的,原来挑水的那三人不知为什么一起染病,正好他来找事做,我看他很利落的样子就留下来了。”
孙烟云点头,向水房走过来。
其实说是水房,不过是一间宽大的院落,中间打着三口井,旁边放着十口半人高的大缸,上有茅草棚遮挡。那个利落的少年人眉目刚毅,上身精赤,正从井里面打水上来,两臂上肌肉隐现,背上都是汗珠。见狄管家陪着一个三角形的胖子过来,少年便放下水桶,鞠了个躬。
孙烟云微笑点头。狄管家说道:“这是咱们庄主。”
小川又鞠了个躬,带笑叫道:“庄主好。”
孙烟云很满意,背着手说道:“真是辛苦你了,那三个人回来之前,全山庄的用水就靠你一个人了!”
小川的笑容有点僵,幸好没有人在意。他很朴实的说道:“没有关系,我做得来的。”
孙烟云很高兴,对狄管家说道:“那三人回来前,给他发四倍的工钱!”说完又横着晃出了水房。
小川由僵笑变成了咬牙,两腿微曲,两手手心向上,成爪状端在胸前,无声的仰天大吼了一声,白牙森森,一脸痛悔欲绝的模样。
狄管家跟在孙烟云身后玩赏着花园的景致,孙烟云忽然问道:“唐秋池有消息了么?”
狄管家说道:“正要禀知庄主,黄辉虎来报,唐秋池可能还在‘财缘’里面。”
“怎么回事?”
“唐秋池欠‘财缘’二百六十万两,表面上看‘财缘’没有追究就放他离开了,是以有很多的目击证人看到唐秋池,但是,可能在唐秋池回到烟云山庄以前,又被逮回了‘财缘’。毕竟,那是赌场啊,怎么会允许有人欠赌债不还呢?”
孙烟云点了点头,想了一想,说道:“那今晚就派两个暗探去看看吧,不要暴露身份,只要查证一下唐秋池在不在‘财缘’就行了。嗯,我看,就让他们扮成两个小贼吧。”
“喂,唐颖。”
“干什么?小石头。”
“这机关陷阱都做好了一天了,你到底是做什么用?”
“抓贼。”
“哪里有贼?”
“‘财缘’。”
“哈哈,好吧,那贼什么时候来?”
“九月初八。就在今晚。”
“哈,这么肯定?”
“当然。”
“云二姑娘不是要去考女状元吧?”
“慕容?你怎么来了?”
“问问云二姑娘认不认识孙芷兰和孙芷蕙?”
“烟云山庄的那两位千金?”
“没错。”
第二十六章白云兮千载
午夜时分。
秋月明,秋星稀,秋虫谐鸣秋草低。欲把金樽邀明月,正是花寒露重时。
财缘一楼画亭,公子衣白,闲坐烹茶。面前石桌上,陈列着青瓷茶具,插一瓶菊花,摆几样时新果点,燃着一炉好香。无灯无烛,影影朦朦,却好借月光,在手里把玩着一颗光华溶溶的夜明珠。珠光闪烁,时而大亮,时而从指缝中透出光丝,映得握珠的手莹白透明。画亭里也一闪一闪,仿佛天上星斗。
公子身畔另有一少年,举目望着银勾,眸黑如夜。
风中传来一阵酒香,又一人闪身进了画亭,右手里举着个酒壶,左手捏着个酒杯,在那公子对面坐下,斟了杯酒,拿在手里,不满道:“喂,干什么不点灯?怕人看见你头上的包么?”
沧海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将手心里的夜明珠放回琉璃托架上,夜明珠光发散出来,如一支小烛,将画亭照亮。对面那人朗眉星目,笑嘻嘻的望了望沧海的额角,颇为惊讶的道:“咦?好得这么快?”然后又颇为失望的再说了一次:“唉,好得这么快。”说罢仰首饮尽杯中酒。
小壳笑叹道:“给你个忠告,你最好不要惹他。”
石朔喜也笑笑,说道:“看出来了,他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惹。”睨一眼桌旁小火炉上的白金掐丝小铜壶,向沧海举起了酒杯,“如此良宵,干什么喝茶呢?来,双喜哥哥请你喝酒!”
小壳笑了出来。
沧海无奈摇了摇头,眼里也有了笑意。“我从来不喝酒的,而且,你喝的酒也是我的。”
石朔喜看了看酒壶,也笑道:“你说的对。但是,你为什么从来不喝酒?”
“因为喝酒会乱性。”广袖流莹,提起白金掐丝小铜壶。滚水缓缓注入青瓷盖碗内,铜壶置于桌上。
“哈哈,怎么?你醉过?做了什么违礼的事?跟双喜哥哥说说。”
青瓷盖碗倾水,漫过茶杯,再去尘凡。
“没醉过。我这种人是不能醉的。”顿了顿又道:“小石头,我应该比你大才对。你信不信我已经三十岁了?”拨茶入碗,意态沉静如水。
石朔喜瞠目,还没答言,小壳先抢道:“他明年才二十一岁。”
石朔喜还是很吃惊的样子,仔细端详了沧海脸容,愣愣问道:“你都成年啦?”
白金掐丝铜壶的行路明显僵了僵,才缓缓移到青瓷之上。左手揽袖,凤凰三点头。
小壳掩唇,酒窝隐现。
静置之后,分入青瓷品茗杯。行云流水,毫无惺惺,最是难得。
双手捧奉玉品,轻道:“我请你喝茶。”
石朔喜放下酒壶,拿起茶杯,凑近鼻端闻了一闻,香馥如兰。“绿茶?”一副相当享受的样子啜了一口。
“狮峰龙井。”
“啧,”石朔喜满面陶醉,却道:“不好。”
“不好?”
就连小壳都不满的蹙起了眉。
石朔喜喝着茶,还晃了晃手指,说道:“太清了。跟你的人一样。”
“你是在骂我?”
“哈哈。我是说就算你发起脾气来也是无害的紧。”
“是么,”沧海淡淡的将手按在烧着的铜壶柄上,淡淡问道:“那我身边有开水的时候呢?”
石朔喜道:“嗯,甘醇鲜爽,好茶,好茶。”
沧海不禁露齿一笑,伸手将那夜明珠握住,画亭立时暗下来,“有贼来了。”
“在哪里?”石朔喜回头,果然见两个黑影从墙头窜了进来,一席粗布黑衣,落地无声。
石朔喜轻声笑道:“还真让你说准了!”
这边又喝了两盏茶,方听后院“哎呀!”“啊!”两声,石朔喜道:“我去看看!”
沧海嘱咐道:“尽量别用武功,抓起来关到柴房。”
不一会儿,传来钝物击打的声音,两个人开始求饶:“大哥大哥别打了!我们只不过是个小贼,还没偷着什么东西……哎呀不行这根棍子比刚才那根还粗!别打了别打了下次不敢了……”
只听石朔喜道:“哼哼,掌柜的说的果然不错!太露财了就被贼惦记!还好我们早有准备!”
小壳笑了笑,道:“没想到他还挺聪明,这话说得很周全。”
沧海不以为然,说道:“那当然,你哥选的人嘛。”
“哼,你终于遇上一个比你小的了。”
“那是。我就是你哥。”秋风吹得他的话飘飘荡荡的。
小壳道:“起风了,你回屋里去。”
“不要。我有个小火炉在这里呢。”
“不行,冻病了怎么办?”
“不会的!”
小壳眼一瞪:“你回不回去?”
“……回去。”
慕容提着灯笼,缓步而行。夹道两旁屋宇栉比,秋花满庭。转一个弯,景致忽变,本是一处江南园林,清新婉约,幽静淡雅,而此院内造一间书斋,却有北方之质朴凝重。院内遍栽银杏,卵石为径,一草一木皆自然生长,并无斧凿之痕;银杏叶形似扇,黄黄绿绿,生,则如顶如盖;落,则青黄交织,绵绵遍地;主人也不洒扫,便听之任之,萎落满地;踏之,则如云如棉,柔软可爱。其间偶露几块鹅卵,如窥美人之面,欲语还休。
书斋棱窗微开,中有烛光跳脱。斋门半掩,露百宝阁一角。慕容提灯,推开窗子向内笑道:“云二姑娘,这么晚了还在用功?莫不是真要考个女状元不成?”
斋内一女子手持书卷,背窗而立,头后束着及腰的绸带,闻声回头,如明月之皎皎。“慕容?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慕容笑道:“这便是你云二姑娘的待客之道么?”
云千秋也笑道:“门就在那边,你却要隔着窗子与我论待客之道,唉,子曰,难养也。”
慕容笑嘻嘻的缩回了头,一会儿从玄关外走进来,吹了灯笼,说道:“幸好夫子说的是‘汝子’而不是‘女子’,否则你不是连自己也骂了?”
云千秋明眸一睐,抚心说道:“幸好。”二人相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书斋之内,一应摆设用度尽皆从简,却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古风盎然。斋中十架紫檀书柜,存书已满,百宝阁上放着不少檀木匣子,该是存世古籍孤本,靠墙有架雕冰梅檀木梯,通往小二楼。
云千秋穿着一身罗纱的白衫,褒衣阔带,大袖广襟,一派儒者之象;青丝及腰,从鬓以上将一根画兰绸带缚住,垂于肩后。朱唇丹面,柳眉凤目;凝神似月华照江,江天一色;巧笑如月映荷塘,清扬婉约;通体书卷之香,气质自华;绝无扭捏之态,品貌天成。纵月有千种风情,终也如是。在这书斋斗室之中,翰墨轩香之内,慕容在侧如垂露牡丹,而千秋如月,高洒清辉。
慕容笑道:“我刚进来,见书斋的名匾换了‘杏林’二字,对你斋前的银杏倒也贴切,只不过,云二姑娘也变成了个‘杏林中人’,可以妙手回春了。”
云千秋笑答道:“妙手回春的不是我,而是他,”指了指架上,又道:“书可医蒙昧,可医愚顽,可医无骨,可医一切下流之症,却不正是‘杏林春暖’,橘井泉香么?”
二人一面说笑,一面在矮榻之上对面跪坐,云千秋煮茶相待,随口问道:“这么晚来,还没见过我哥哥吧?”
“嗯,”慕容点头,“千载他还好吗?”
“好,好忙。”
慕容奇道:“忙什么?关外的货品还没进来吗?”
云千秋一笑,道:“很久没见你,当然是忙着采撷红豆了。”
慕容笑啐一声,忙改变话题道:“人家姑娘一起,都在绣楼里见面谈心,每次我来,却总要到这硬邦邦的书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