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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咸话-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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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勉强收泪,擦了擦眼睛,鼻音颇重道:“什么事?”

“就是那个慕容姑娘啊。”

沧海好像看见沈隆突然间眉飞色舞,接着道:“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人也漂亮,知书达理,又跟你门当户对,你要点头呢,老哥哥好帮你做媒?”眼见沧海的脸噌就红了,便知这事九成九落听,不由心花怒放追问道:“怎样怎样?不说话点个头也行啊。”

沧海直直望了他一会儿,愣愣道:“我看你倒像‘八卦门’掌门。”

“这是什么话?!”沈隆气得一窜。

第一百九十七章何必再登临(四)

沧海睁着对雨后西湖般的眸子,吸了吸鼻涕,道:“神医也跟我说了你的病况,他说你这人爱起急就一时半会儿好不了病,还叫我劝着你呢。”

沈隆道:“这话他也跟我说了,我改就是。那慕容姑娘的事呢?”

沧海眉心一蹙道:“你别瞎猜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不是瞎猜的!”沈隆急道:“远鹰明白跟我说的。”又笑呵呵搂着沧海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都是这么过来,你跟老哥哥有什么害臊的。”

沧海望天长叹一声,两只手揣回手捂子,呆呆坐了半天,才点头道:“好,那我就把话说明白,让你死心。”弓起手捂子指向后院,悄声道:“那个可是神医的。”

“啊?”沈隆愣了一愣。忙道:“啊没关系,天下好女人多得是,老哥哥再给你找好的。”

“哎?”沧海斜觊着他,似笑非笑道:“这件事你可不要操心,小心大半个江湖埋怨你。”看沈隆着实发愣,不由意味深长一笑。

沧海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改天再来看你。”

沈隆直送出客栈,搭着沧海肩头,道:“要不吃了晚饭再走?”

沧海摇头。“哎呀你可不知道,我简直日理万机,我忙着呢。”

沈隆不屑道:“你忙个屁啊,不就出去看灯么,真打量我不知道啊。”

“哎哎!”沧海忙挤着沈隆上旮旯嘀咕。

薛昊笑眯眯道:“他们两个刚认识感情就这么好了啊。”

宫三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沧海与沈隆又谈几句,望见身旁黝黑寒铁所造眉尖麒麟刀,夕阳下微微泛红,却红如泣血,不禁伸手轻轻摩挲光滑刀杆。神态幽然。

正值沈远鹰从内走来道:“你们看见小衣了么?”

沈隆道:“哦,方才我就叫她陪慕容姑娘她们去了。”

沈远鹰答应着要走,却听沧海摸着刀杆心不在焉嘀咕道:“小衣、小衣,干脆叫内裤、肚兜不好吗?”

夕阳猛然又红。寒风未吹,树上大块积雪啪嚓砸落。

那是被蝠安客栈前众人震天笑声震落。后来当地人说那天夕阳同积雪的反常着实事出有因,详细是啥虽说不太好,但据说留下了一副对联。道是:咕咚栽倒白积雪;呜哇血喷红夕阳。

万家灯火,将整个永平照得亮如白昼。天方暗下,满街早已搭好的灯架上便燃起各式花灯,时辰未到,夜市已开。红男绿女结伴而游,圆月高挂,寒映四方。

忽然一捧小小烟火在道旁上窜而炸裂,不过半人高,便爆出几朵彩花。小孩子们手拉手围着烟花筒唱跳,直到金丝迸完,哄的一声散开跑走,点燃新的烟筒。

宫三将身微微一斜,在沧海身边将火星青烟挡了一挡,微笑像生在脸上的五官。沧海眸光从闪亮烟火抽离,微微笑道:“不如你们猜猜我在想什么,若猜中了可有彩头。”说着,习惯性望向神医。

神医面容七彩璀璨。

第一百九十七章何必再登临(五)

只笑不答。又故意沉下脸哼了一声。

沧海渐渐笑开,低声道:“我对你不比对他们好?”

神医摇了摇头,撅嘴道:“你要这么说,午饭时我还不该提醒沈灵鹫别吃螃蟹呢。”

“你少来,容成澈,”沧海嗤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存心等他吃了大半个才说。”

“切,那你更过分,还不是假装没看见。”

沧海道:“我就是真没注意。我要看见了能不提醒他?”

神医哼了一声不语。

沧海转首道:“小驴,你说。”

薛昊微微笑道:“我不知道小唐在想什么,倒是我突然怀念起去年九月咱们在‘财源’看的那场烟花了。”

沧海粲笑不语。宫三哎哟道:“皇甫老弟不公平,敝人和你相识日短,哪有那么多回忆,敝人自然不知你在想什么了,”顿了顿,又叹道:“不过若是那位未曾谋面的石兄在,一定赢定了。”

沧海微笑。心中却如那晚方外楼内大桑树上与石宣一同跳下时,失重一般重重一痛。愈来愈密的人流中似乎极度名正言顺,将神医右手握紧。随口念了《昭君怨》半阙道:“花少丽颜可怖,与尔携游惊顾,石隧满红灯……猫头鹰。”

神医无奈叹息,坏笑接道:“娘子爱杀风景,胁迫为夫从命,血泪样别情,”同样顿了顿,笑道:“虾蟆精。”

沧海瞪大眼睛要急,又疑惑道:“为什么是‘虾蟆精’?应该是‘猪头三’才对吧?”

神医摇头笑道:“不押韵了。”

“唔,”沧海犹豫一阵,“……也对。不过,若是‘何必再登临’……”

“永在心……”

喃喃念出心中所想,身畔却是异口同声。惊喜交集的两对眸子只一对视,神医便柔情一笑,手握更紧。

沧海正不知作何反应,已听瑛洛叫道:“哎呀!你们两个真恶心!”回头一看,薛昊宫三都在偷笑。不由狠劲一升,甩开神医手道:“你帮我看着点有没有小石头。”

不料温热手掌仍旧握来,神医微微笑道:“好。”

沧海心中一热,立刻珠泪盈眶。真恨不能此刻便死了,一了百了。

小壳赶上来凑热闹道:“容成大哥说的摊子到底在哪啊?怎么走这么久还不到?”

神医笑伸手望前一指,道:“就快了。”

“那个吗?”小壳望着街尾挑出一丈二,上写“面”字的幌子,不觉与众人加快脚步。

神医在后拖着沧海笑得开心。

沧海一直装作毫不在意红着脸四处乱望,终于忍不住道:“你总是笑什么啊?”

神医开心望着他的眼睛,笑道:“你方才忘记改前两句了。”

红灯笼照亮的地方,也如夕阳之下。今天人还没来齐,最重要的一个还没有到。是不是最重要,现在连沧海也已搞不懂。若说世上那么多人,偏偏遇上这个,就说明世间太小;可若说世间这么小,再相遇却怎么这样难。

沧海的心沉淀不下了。因为预感。

第一百九十七章何必再登临(六)

他预感今日一定有事发生。

正月十五。酉时方至。距离人定二更还有两个时辰。

“左侍者回来了吗?”

同一刻,乾老板与兰老板同声问道。唯一不同是,乾老板随意,兰老板焦急。

同一刻,老贴身儿与探子一起摇头。唯一不同是,老贴身儿欢喜,探子无奈。

“咦?夏男师兄?”沧海一把撒了神医,闪过几个行人,跑跳到面摊前头。因为终于找到分手的理由而大呼口气。

倚在炉灶旁眼珠灵活白白胖胖的胖子立刻发现了他,满脸亲切笑容迎了上来:“公子爷,你们这么晚才到?让师兄我好等。”

小壳诧异道:“你们又认识?”

沧海都顾不上介绍便指着“面”字幌子,瞠目道:“这也是师兄的买卖?”

“哈哈哈哈,”夏男爽朗大笑,指着炉灶后忙碌着的一个马脸汉子,道:“这才是老板!”

“唔?”沧海忽然愣了愣。因为这个马脸汉子很是奇怪。就有点像公子爷的后天罡气一般将自己身体笼罩于雾中,但这汉子却是根本引不起注意。而当你发现他时,又能将他全身从上到下瞧得清清楚楚。

若非要说他被雾气所遮挡的话,也一定是来自幽冥的雾。

沧海不知道自己为何是这种感觉,且他的感觉一直在徘徊,徘徊在各种似与不似之间,从未精准。沧海疑惑将脑袋倾向左肩,因为他对一个人的判断从未像这般举棋不定。

眨了眨琥珀珠子,眯眸一笑,道:“你好……”说完二字立时噎得一愣。马脸汉子忽然停手,幽冥一般的视线幽幽落在沧海面上。

落了很久。

沧海觉得自己忽然像一只漆黑半夜时猛被烛光照定的花鹿,只能望住强光任人宰割,一动也动不得。然而沧海重复一遍,“你好。”仍然接道:“我叫唐颖,是夏男师兄师弟的朋友,你是夏男师兄的朋友吗?”只顿了两次,第三句开口时已微笑起来。

夏男忽然露出幸灾乐祸的得意神色。

马脸汉子毫无表情的脸望住沧海忽然极快笑了一下。哼了一声。便低下头去忙活,再也没看沧海一眼。

“咦?”沧海又侧过脑袋。

夏男忙道:“啊他这个人就是不爱说话,对你已经是破例得不能再破例的客气了。”

沧海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这个,我只是在奇怪这摊子明明不是师兄你的,可是为什么还没被你拆掉?”

神医笑了。

夏男忽然上蹿下跳的指着众人道:“哇这些都是一起的吗?小澈不是说只有你们两个人吗?”于是众人很轻易的明白了沧海话的涵义,又忍不住一人瞪了沧海一眼。

夏男不停滚动着灵活的眼珠,为众人张罗出三张桌子。“我本来只给你们留了一桌,现在只好挤着坐了,你知道,这面摊子在永平是相当有名气的呢。”

众人之前,六张大方桌周围已几乎坐满了食客,还不停有人走,不停有人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未婚妻乙某(一)

这场面对一个小小露天的面摊来说,不太可能遇见沧海不禁对这面摊的热汤面同马脸汉子的手艺产生极大的兴趣与极多的口水忙不迭找了个靠近炉灶的暖和位置当先坐定,若要在家一定敲着盘子催嚷了于是跟来的所有男人包括小壳同近侍便都打起来了姑娘们不好意思出手,只得眼巴巴可怜怜坐在最临街的那张空桌子旁马脸汉子抬头看了一眼,并不开声倒是众食客忍不住抱怨,沧海才反应过来,起身不悦道“你们挣什么,我都不和你们坐”径直走到女孩子那一桌,背对熙来攘往人群擦身而过的大街,打横坐了一坐下就打了个冷颤,还被行人不小心撞了一肘沧海抬起眼来望着一桌美目暗夜放绿光的姑娘,扭头叫道“小壳你过来陪我”慕容黎歌正位,与沧海对面,碧怜带着紫菂在下手,与小壳对脸儿众人这才随便坐了沧海又叫夏男道“师兄,你来和我坐一条凳子,咱们说说话”

夏男以帮手为由婉拒

沧海便对着那马脸汉子凝视起来两手揣着手捂子打哆嗦,心里越发觉得这人甚是可疑凭自己百二十年内功后天罡气的修为,初见时竟未在意此人他就像不喝酒的人望见的路边酒幌一样,被人视而不见或许路过很多次,却完全没有印象就像沧海以前对待桑树现在遇到时,沧海经常会说咦?这里也有一棵桑树啊于是欣羡同惆怅不知道这马脸汉子是否像桑树的原因,令沧海如此在意马脸汉子正在和面一下一下,下了狠手的揉搓面团,颌骨因为用力的关系一咬一咬,灯笼下脸皮的明暗跟着一耸一凹由于角度关系,沧海看不到他的双手同手下那块极值得同情的面团,但他看得到那张连桌子腿都擦得干干净净却显然非常老旧的桌子沧海撇嘴想道,那张桌子还真结实马脸汉子的脸上隐隐漾着一层油光,那是光滑皮肤冒汗时的反光油亮反光随揉面的力道前后上下晃动,表情看不清晰沧海却觉得他虽未抬头也一定知道自己正在苛刻观察着他且以此为喜夏男不时用长筷子搅动热锅里的食物,偶尔和马脸汉子嬉笑一句,马脸汉子从不搭话夏男抬起头来,向沧海招一招手沧海回以一笑恰见夏男右脚虚点,将重心移至左脚,左手可能在马脸汉子揉面的老旧桌上轻轻扶了一下沧海慢慢瞠大了眼睛因为他看见那张几乎完全承受马脸汉子全身力气的结实桌子居然晃了一晃当时马脸汉子的手正离开桌子,一只抬袖子擦汗,一只抓了把干面沧海左眉耷了下去马脸汉子将干面均匀撒下,又用力团揉老旧桌子依然纹丝不动沧海运起大半夜烧柴房的目力,惊见黑暗影中老旧桌腿短了一截。

第一百九十八章未婚妻乙某(二)

就在马脸汉子左脚尖不远靠里的那条桌腿。短了一寸。

按说靠里的这两条桌腿该是承受最大力量之处,若无平衡应在马脸汉子用力按压面团和松劲时令桌面倾斜才对。

然而没有。

沧海心中一动。

马脸汉子身材甚是瘦削,但因个头不太高,便与瘦高竹竿之类联系不上,却像一块晾得干巴巴的熏猪腿。有骨,有肉。还是肌肉。

沧海从马脸汉子挽高的袖子底下那一条条高耸的峻岭看得出来。

这同夏男师兄的白白胖胖形成鲜明对比。沧海甚至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处可以用来教育小孩。

喏,你看,站在左边的是活猪,站在右边的是熏猪。

马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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