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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头暗自叹息,心道从他这情绪失控的程度看来,他那抑郁的毛病又加深了不少。面上却诧异道:“怎么能这么说呢小公子?方才我一眼就发现你的手肘错位了,所以帮你把关节摘下来了啊。”
“少废话!”沧海嚷道:“以你的医术,手肘错位直接扶正就可以了,干嘛还要摘关节让我痛这么久!你根本就是恶趣味!”咬牙切齿。“你这个魔鬼!”
小老头居然很开心的笑了。
“哈哈,谢谢,我就喜欢人家叫我‘鬼’医。”忽又摇头叹息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次摔得这么严重。”转身去倒了杯茶,“哭累了吧?先喝口水。”
沧海不由心内一暖。接过杯来浅啜一口,微微出神半晌,又望向鬼医。“您能不能帮我,把小壳叫进来一下?”
鬼医袖着双手耸了耸肩膀。
小壳入内见沧海脸色虽还苍白但精神好得多,至少不哭不闹,心中不由对小老头大夫很是感激。他又怎会得知让他哥这么没风度大哭大闹的人正是这个鬼医。
“你好些了?”小壳盯着沧海的眼睛,见他点点头,又道:“叫我什么事?”
沧海从怀内取出一只褐底金花的小锦囊,“这里面有块丝绢,你去拿笔墨来,我说你写。”
半晌。
小壳将锦囊封好,蹙眉道:“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
沧海不由笑道:“别问了,去把阿旺找来。”
“现在?”小壳瞠了瞠双眸,“现在可是大半夜哎!”
沧海颔首道:“现在,马上。”不由又微微笑起来。
支走小壳,果见小老头又鬼鬼祟祟凑近来,两只小眼儿冒光,兴奋道:“可以治伤了?”收回沧海饮干的茶杯,打开药箱。
沧海心内一颤,笑意顿收,皱起左半张脸道:“你不是又要整我吧?”
“怎么会?”小老头兴奋的搓着两只手掌。
“天哪!这个不长眼的小壳!”沧海哀嚎。“怎么背我到了你家?早知道我疼死了也不会晕过去的!”
鬼医笑道:“哈哈,这就是大隐隐于市的好处。”说着,小心捧出一只药盒,揭开盖子。现出里面一堆蠕动的黑乎乎的——活着的东西。
沧海探头道:“什么东西?”
回答只有一个字:“蜞。”
沧海立刻撤身,闭眼撇嘴道:“吸……吸血虫?”
小老头嘿声而笑。“不错,俗称水蛭。”
“……拿它干嘛?”
果是抑郁症的症状,不过半晌沧海便复又平静,几乎雷打不动。这病源出处容后文再表。
小老头右手已用竹筷夹起一条扭动黑虫,左手忙着从床里把沧海揪出来,边道:“给你吸淤血,治伤。”
“我不要用……啊!”哀嚎一声,伤手已被抓住。
小老头看准下筷,沧海只觉右臂一凉,立刻尖叫挣扎。
小老头揪住不放,口中道:“你不要乱动,我可不保证它掉在其他地方不会乱吸。”满意微笑。因为那人果然不敢乱动,只在感觉手臂一凉时略略一缩。
小老头下几筷便抬眼望望沧海表情,之后对着他的后脑勺露出惋惜同无可奈何模样。
等到沧海实在忍不住扭头去看时,整条紫黑色高肿的手臂皮肉上已排满黑得发亮蠕动着的吸血虫。配合小老头灯火下狰狞的面孔,沧海痴然不知何处。
忽感手臂略微刺痛,眉心一蹙,小老头却高兴道:“开始吸了!”
沧海又愣了一会儿,又眼睁睁望着臂上的虫子撇了一会儿嘴,终于道:“求求你把我打晕了吧。”
“那可不行,”小老头捋着胡子慢悠悠道:“那我那杯茶可就浪费了。”
沧海猛然警觉。“你刚给我喝的什么茶?”
小老头捻着胡子老谋深算的笑了。笑得那双小眼睛仿佛变成了他脸上的其中一条皱纹。
小老头笑道:“当然是防止你吓晕过去的茶。”
翌日。晨。
薛捕头起了个大早,衙门还没升堂他便已侯在门首。官长一就座他便匆匆告了假出来,回家换了便衣,仍然提着他的乌鞘刀,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中穿过,信步而行。
边行边想。
因为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少了什么。
于是他只好边想边行在街上。
忽然他心中一动。因为他感觉到附近有个东西正在悄悄尾随着他。那是一条癞皮狗。
癞皮狗就在附近趴着脑袋用鼻子嗅地,嗅着嗅着就走到了他的脚下。薛昊不由停下脚步。
癞皮狗对着他的靴子闻了闻,蹲坐在他面前也不走了。腮帮子上的肥肉耷拉着,使得嘴角也向下坠去,小眼珠努力撑开厚重眼皮向上望着薛昊。因为他后颈上的肥肉已挤到极限,再抬不起一丁点头来。
眼角也仍然垂着。
一只苦相的拦路狗。
这是否是个好兆头?
薛昊想着,绕开它继续前行。一直穿过集市,出了城郭,上了官道。无意中一回头,竟发现那只苦相的拦路狗正在身后跟着他。
薛昊转过身,正视它。
癞皮狗停步,仰视他。
于是一人一狗在无人的官道上对视半晌。
居然谁也没有动。
良久。
终是癞皮狗先动了。因为薛昊实在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嘛。
癞皮狗摇晃着满是肥肉的身子小跑几步。
对它来说,这绝对是个高难度动作。
它停在薛昊面前几步时,忽然转过身,用屁股对着薛昊。
薛昊愣了一愣,不得不蹲下查看。因为这事太过蹊跷。
薛昊眼珠一瞠,因为他忽然发现癞皮狗的肚子下面果然好像绑着东西。但是是什么东西呢?
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癞皮狗又面向薛昊往前走了几步,再将屁股对着他,抬起一条后腿。
薛昊终于看清,那是一只褐底金花的小锦囊。
伸向狗腹的手忽然僵在中途。
那时薛昊的手离锦囊不到一尺。离狗腹不到一尺一寸。
癞皮狗已就着这个姿势,在腿旁的树根上撒了一泡尿。
薛昊看着那泡狗尿淋在树根上。
薛昊看着那泡尿顺着锦囊流在树根上。
官道上突然刮起一阵凉风,卷了些枯叶在薛昊伸着的手同癞皮狗的尾巴中间。
癞皮狗尿完了尿,打了个冷颤。放下后腿。
屁股依然对着薛昊,站着没动。
薛昊手还僵在中途,依然没动。
又一阵飒风。得到灌溉的树木晃动着满树绿叶沙沙作谢。
癞皮狗乖乖的站着。
薛昊继续伸出手去,解开狗腹下湿淋淋的褐底金花小锦囊。
站起身,面无表情掏出内里滴着汤儿的丝绢,抖了一抖,捏着两只布角儿展开。
透明液体滴答,滴答落在土上。洇成一个个小黑点点。
丝绢上字迹略微化开。拎远了点,以袖掩鼻看去——因为手上沾着狗尿——见工楷字道:「危急时谨记“寄奴何处”,可逢凶化吉。九月初三,参天崖见。」
后面还有一行小字:
「这个信使,名叫阿旺。」
薛昊拎着尿绢,低头望一望癞皮狗。
癞皮狗已转过身。发现薛昊在看它,便向薛昊笑了一笑。
薛昊完全可以肯定。这只阿旺方才的确是对他笑了一笑。
突然白芒一闪。
薛昊在对面握着出鞘长刀望着阿旺面无表情。
阿旺愣了半晌。
便突有无数断枝从天而降,噼里啪啦落了一地。落了一些在阿旺背上。阿旺抖了一下,依然没有动。
断枝从刚被灌溉的树木上落完。
又是白芒一闪。
薛昊握着他包裹长刀的乌鞘转身上路。
阿旺原地望着他的背影。依然没动。
过了一会儿。
狗腹下土地上又渐渐打湿一片。
阿旺却没有抬腿。
“觉得怎么样?”鬼医小老头取下沧海手臂上所有水蛭,用帕子擦干浮血。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手臂上的淤血基本上都清除了。但沧海的脸色却更加苍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就是有点头晕。”
“头晕啊?那就是失血过多了。看来下次得分几次来吸,并且要配合补血的汤药。”
沧海一激灵,试探着问道:“你不会是第一次用水蛭来吸淤吧?”
小老头回答得理所当然:“是呀,在人身上是第一次。我看你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你看,好得多快,”转过身边收拾药箱边这样说。
沧海恨得牙直痒痒,从牙缝里挤出话道:“你竟用我来做试验?”
小老头道:“也不是,你看这好的多快?虽然这是《本草纲目》里记载的,但一般人都不敢试嘛。刚好你大片淤血又撞进了我家,这多好的机会!我就顺便、顺便嘛。”回过头看见沧海愤恨的脸色,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反正你吃过‘回天丸’,死不了的,最多失血过多而已。你简直是全天下最佳的人选!”
沧海咬牙道:“大哥,你知不知道失血过多也会死人的?”
小老头一愣道:“哎呀,我怎么会忽略了这个问题——哎?你怎么倒下去了?”一翻眼皮一号脉,又喃喃道:“还是晕过去了啊……看来那杯茶的药量也不够……”
第五章档头正承恩
薛昊这头驴的计划是:夜探“醉风”。
他也不想想,“醉风”是好去的地方吗?虽然他要去的不是“醉风”的总部,但江湖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醉风”的分部分布在哪儿,其中不乏与“醉风”有仇的,但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谁是进去“醉风”之后才被杀死的。如果你能做到,你已经是英雄了。还能名垂千古呢。
说实话,薛昊也很好奇,他那惨无人道的计划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那么那个自称唐颖的公子哥儿究竟能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活着回来?他不是不相信唐颖,而是好奇。
这个好奇使他仅有的那么一点恐惧也消失无踪了,反而兴奋得很。
果然是驴子的性格啊。
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沧海说的。
不知道薛昊的好奇心会不会害死猫?
话说薛昊沾了一手狗尿——笑一下先。
话说薛昊沾了一手狗尿,便到附近的河边去洗手。河水清凉,秋天的艳阳照在清澈的湖水上,像绝世的水晶折射出的耀眼的光。光芒似在流动。
薛昊的心情恢复了不少。
忽然有一丝几不可见的淡红,从薛昊的眼前流过。薛昊马上警惕起来。
当下一丝淡红流过的时候,他已经冲天而起,向上游奔去。身法利落而无懈可击。
这淡红分明是鲜血。
薛昊运目望去,河边的杂草丛里露出一角鲜红。这也是鲜血?
这是一片被鲜血染红的淡黄色裙角。
一个穿着淡黄色裙衫的美丽女子手握短剑,浑身浴血的倒在杂草堆里。胸口略有起伏。
她还活着。
看来是与人恶斗一番之后负伤逃到这里昏厥过去的。
薛昊正要扶她起来,忽然从四面八方围上来六个黑衣人。他们围着薛昊只站了一个半圆,因为他的身后已是湍急的河流。
大白天穿一身黑还蒙着面的绝不是好人。是杀手的成分占了百分之一百。
所以双方也不打话,见面就动上了手。
薛昊一手揽着昏厥的女子一手抽刀应战。相当于半个人对付六个人,相当吃亏。这六个人也算是好手,配合的也还不错。但对于还剩半个人的薛昊来说却不算什么。
只见他一把刀使得风生水起,第一招就一刀横劈过去,刀风逼开了右边三人,不等招式用老,揽着黄衣女子向左后方一措,避开了左边的两把剑,然后一刀结果了中间那人。那人的流星锤还未及出手。拔出刀来贴在后背一封,绕到他后面的右边三人其中的一刀一剑都斩在了刀面上。一旋身,后面第三人的一只分水刺从离腰间半寸的地方滑过,刺空了。薛昊同时抬腿向后踹去,将刚才在左边的其中一人踹飞了出去,跌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踹出的脚没收回,直接踩在了第二人的剑上,连剑一起踏在地上。
现在薛昊正面应对着三个敌人,背后一个敌人的剑被他踩在脚下。那边还有一个躺在地上没起来的。
正面三人一看奈何不了薛昊,便改变战略,招招都往黄衣女子身上递。显然他们的真正目标是这个穿黄衣的女子。被踩着剑的那人一见同伴险象环生,自己的剑也拔不出来,于是就撒剑跑了。
这时黄衣女子醒了过来,先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年轻帅哥的怀里,脸红了一红,然后发现这个年轻帅哥为了救她正跟三个杀手过招,神情沉着而淡定,身姿矫健而潇洒。然后看见后面的敌人撒剑而去,不禁脱口道:“别留活口!他们是‘醉风’的人!”
薛昊确实小小惊讶了下。但正面三人缠得紧,他脱不出手去追赶逃者,所以还是让他跑了。
加紧几刀把三个敌人都砍成重伤,让他们暂时没有行动的能力,薛昊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可以走吗?”
黄衣女子点点头,自己站立着,但仍然需要薛昊的搀扶。
黄衣女子道:“把他们几个都杀了!”
薛昊道:“杀了他们也没用,已经有一个逃回去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城给你治伤吧。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