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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脸一板,道:“擒于城外杀之!”
悟空哈哈大笑:“城内城外,又有何分别?”
有一人见悟空在城主面前尚自不尊,喝道:“小子放肆!这是我家城主立下的规矩!”
悟空笑容一收,冷冷道:“你家城主,却不是我家的,你立这规矩,可曾问过我?”
城主即便脾气再好,算计再多,也容不得当庭驳面,他将手一挥,道:“拿下!”身后站出一名黄衣人,抖出一柄软剑,也不说话,照着悟空当胸便刺。
悟空见对方人多势众,担心伤了章回,只求速战速决威慑对方,他金箍棒早现在手中,‘啪’地一声,然后便是‘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那软剑遇到这根定海神针,寸寸碎裂,只余一个剑柄仍在黄衣人手中。
众人大惊,天仙三品,一招未过便毁了兵刃。
千一阁阁主张大了嘴巴,极为惊愕,不过他惊的却不是悟空的修为,只用手指着金箍棒,忘形道:“精金,精金,至真至纯的精金……”
不错!悟空先前见那飞剑中的精金,与这根如意金箍棒材质极为相似,但那精金驳杂不齐,又炼得马马虎虎,与金箍棒相比,连精金矿石都称不上。
千一阁阁主毕生沉浸于法宝丹药中,一眼便看出悟空手中金箍棒绝非俗物,大喝道:“一起上,将他那棍子夺下!”
城主也是识货之人,心中震撼道:偌大一条精金棒,又能伸能缩化为无形,至宝也!于是也亮出一杆金灿灿的长枪,站在一旁观战,只待坐收渔翁之利。
二十余人将悟空与章回围在当中,章回脸色惨白,站在悟空身后,这其中随便哪一个都能瞬间取他性命,好在众人精力并不在他身上,一个个虎视眈眈,盯住悟空手中那棍子。
似这等普通角色悟空怎会在意,滴溜溜一转,分身术使出,大堂之上一阵乱响,“扑通”“哎呀”声不断,悟空收了神通,也只是瞬间的事情。
但见众人兵刃无一完好,连那城主的长枪也断成三四截,一众打手轻则断臂,重则断腿,庭上立着的仅有四人。悟空、章回、霍青和那城主。
悟空道:“好大胆子,死到临头,还敢觊觎我手中兵刃!”
城主反应极快,二话不说便跪倒磕头,道:“不识上仙神通,任凭上仙打罚!”霍青心中暗骂,自己惊愕未消,反应却慢了半拍,也跪倒求饶。
悟空看着这许多人,或贪心不足,或为虎作伥,或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他抬起手中棒,却打不下去。
此刻悟空犹豫难决,倒想起了一首诗来:我被盖你被,你毡盖我毡。你若有钱我共使,我若无钱用你钱。上山时你扶我脚,下山时我靠你肩。我有子时做你婿,你有女时伴我眠。你依此誓时,我死在你后;我违此誓时,你死在我前。
诗名《占便宜》,寥寥百字,道出人情冷薄,世态炎凉,红尘万丈,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间自神仙至凡人,有几人不是利己损人?若是全杀了,怕也剩不下几个。
悟空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终究自己心软,学不得那真正妖类草菅人命,若是金翅大鹏、九灵元圣在此,怕不生生啖了这些人。
他收了金箍棒,道:“滚起来说话!”
二人不敢起来,只在地上匍匐几步,又离悟空近些。悟空指着城主问道:“城主大人,敢问尊姓大名啊。”
城主吓得一激灵,连道:“不敢不敢,小人贱名段天德。”
“什么?段天德?”悟空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中竟不知不觉流出了泪水,一个段天德,却让他想起了前世手捧着一本《射雕》,风雨之夜躲在被窝里彻夜攻读的往事……
第一一三章遇金乌
中宣城,城主府邸,悟空端坐厅堂正中,章回立在他身后,脸上早已没了胆怯与畏惧,而是意气风发神采奕奕。
阶下,城主段天德引领城中许多天仙地仙站在阶下,偌大一个中宣城,已是悄然易主。
悟空饶过众人后,前思后想,自己初来乍到,何不以中宣城为基本?有了这个依托,也算暂且有了立脚之地,然后再渐寻契机,探出界内的秘密。
他见下面人一个个恭恭敬敬站立,大气不出,等候悟空训话,悟空本不爱板着脸说话,此刻却也装作凶狠模样,道:“段天德、霍青留下,其余人散去,在此站着作甚?”
众人岂敢不从,轻手蹑脚退出了城主大殿。
悟空道:“你二人也无须惧怕,我既饶了尔等,便既往不咎,而你这中宣城虽大,我却也不放在眼里。待我离去时,你仍做你的城主,依旧与我无关。”
悟空将章回引了出来,又道:“这年轻人叫做章回,乃是西北章家旁支,亦为我的小友。”他便教章回将十日后云照影招亲一事讲明,似恶土洲中这样的大事,段天德、霍青哪会不知,在这中宣城内,亦有许多年轻俊杰对云照影慕名已久,同样摩拳擦掌势在必得。一听章回要参与此次招亲,二人对视一眼,心道,有这个魔头撑腰,莫说云照影、问道宗,便是整个恶土洲也要臣服。
段天德揣摩问道:“上仙可是要我等……助章回小哥一臂之力,教他抱得美人归?”
悟空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选些上好丹药法宝与他便可,成与不成,仍在自身。”
悟空与章回道:“你暂住此地,有任何要求,只管与城主要,我十日后再回。”
章回见悟空要走,心里有些忐忑,悟空料想段天德等人不敢怠慢章回,也不必解释,凭空便从原地消失了。
段天德见悟空离去,方敢直起腰讲话,叹道:“果然天外有天,老朽枉自修行千年,竟看不出这上仙的修为。”
霍青询问道:“城主,现在……”
段天德瞪了一眼霍青,道:“千一阁主!适才上仙说得明白,还不将你千一阁中最好的法宝丹药都拿过来,让章公子挑选?”他犹自恼怒霍青将此事牵涉到他身上,不过眼下平安无事,气已消了大半。
霍青连连称是,心中咒骂道:怎不一棒将你毙了!这中宣城便由得我来做主。他却忘了自己也是死里逃生。
段天德随即安排最好的宅院侍婢,将章回伺候得无微不至,霍青自然也不敢含糊,只差将千一阁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了。章回自一个丧家之犬一跃成为中宣城贵宾,一时如坠云里雾里不提。
却说悟空出了中宣城,施展开那“朝游北海暮苍梧”之腾云术,在这界内乱走起来。
此界甚大,犹胜老君的无我界,山峦河川与西游那方天地无甚分别,界内五大洲分布井然,与章回所说一样。居高临下,可见五大洲青、赤、白、黑、黄五色分明。凡人居于地上,只低头看脚下土地,便可知自己处于何洲。
悟空凝神观望,目力可及千里,他看诸大洲中,皆有三四支庞大世家、宗派支撑,这不奇怪。奇怪的是,每一洲里,皆有妖族一系与这些人类势力隐隐相抗。
这种相抗并非是冲突,亦并非显而易见的敌意,而是——势。以恶土洲为例,纵览地貌,章氏家族居于西北,问道宗位于西南,中宣城居于恶土洲正中,以此三地为中心向四面辐射开,便是仙人领地。而东、南、北三个方向,群山巍峨、峻岭环绕,便似将西面的一大片平原地带包裹了进去。
悟空虽不懂风水地理,也看的啧啧称奇,若说是巧合,为何五大洲皆大同小异。据此而看,此界主人或许心存偏颇,向着妖族一系。
一路行来,见此间杀戮尤甚,除大城周边稍为平静之外,争斗搏命寻常可见,只是无论人类还是妖族,修为都不甚高,悟空观之,如同看小孩打架,颇无趣味。
他此时想起虎力大仙三人,凭他三人那点道行,还真难在此立足,可见他们去往老君的无我界寻个安稳,也算明智之举了。
悟空游了一日,也只是走马观花,杀戮界比善恶界大了数倍不止,除五大洲之外,在极西、极东之处仍别有洞天。极西处是大漠,此际白日,空荡荡无一人;极东处乃是一片汪洋,浩荡荡漫无边际。
当夜,悟空便随意寻个地方打坐,念起《道德经》时,造化增长再非如善恶界那般迅速,悟空也不以为怪。一夜功德造化生,晨光微曦时,悟空眼望红日自远山上一点点升起,破出云海,光芒万丈,胸中豪气顿生,他敞开胸怀,仰天一声长啸,清啸声直冲九霄,惊起林间飞禽走兽无数。
这啸声震山撼岳,久久不息,此时,极东之处一个身影由小变大,疾速驰来,便如从那轮红日中飞出一般。
悟空立于山顶,手搭眼帘望去,这人倏忽间到了悟空面前,悟空看去,却是粉妆玉琢一个小娃娃,看模样也只三四岁光景,煞是可爱。
这娃娃戴着一个艳红肚兜,两只小手叉着腰,奶声奶气对悟空道:“是你喊的吗,吵到我了。”悟空微微惊奇,这孩子这点年纪,居然是天仙的修为,不知谁家孩子天赋秉性如此超群。小娃娃见悟空不答他问话,跃起便打,嘴里还嚷着:“大红小红,快来帮我。”
悟空闪身躲过,道:“小哥,别动手啊!”此刻,见东方又两道赤红色身影飞来,一大一小,须臾便至。
悟空用余光一扫,那大的乃是火凤,小的生了三足,似是传说中的三足金乌。这火凤与金乌浑身火焰腾起,焰中赤黄、焰尖紫青,将虚空烧得劈啵作响。
悟空闪在一旁,笑道:“还有帮手?”小娃娃眼睛瞪得溜圆,道:“你吵醒我睡觉,自然要打。大红小红,给我上!”
火凤金乌也不言语,张口一齐吐出一道烈焰,两道火光合一,竟变成青红色焰柱,射向悟空。悟空眉头一皱,适才却道是切磋玩耍,现下可是能要人命的法术了。自己若是庸者,岂不丧命当场。
“孽畜大胆!”悟空不识这烈焰,怎敢硬接,他躲过之后,亮出金箍棒便砸向两只异禽,火凤金乌虽生了翅膀,但空中转折腾挪却仍不及悟空迅捷,三两招下,便狼狈不堪。悟空怪招迭出,不知扫落了哪只异禽的火羽,落在地上,便连青色泥土也燃着了,可见温度极高。悟空生出念头,莫非这三个真是自日头上飞出的不成?
第一一四章颜如忆
那娃娃见悟空实在厉害,他也不敢上前,又喝道:“师公师公,快来帮我!”悟空顿时无语,这娃娃不知是那个大派的子弟,后台却不小。
这时,只听天空中传来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莫再丢人现眼,快回来领打!”小娃娃一听这话,小嘴瘪了两下,竟要哭了出来。却不敢不遵这声音的法旨,瞪了悟空一眼便驾云而去。火凤金乌听到这声音,早就退出了战圈,比那小娃娃还快几分。
悟空见三人来得匆匆,去也匆匆,不由一阵苦笑,这一场仗打得真是稀里糊涂。他仔细揣摩那声音,竟摸不到半点痕迹,便连自何处发出的都不知,倒似这附近山石风云林木一起呼啸,才能有这样与万物浑然天成的声音,悟空暗忖,此人本领比我不知强出多少,杀戮界果然有高人存在,看来自己行事却要小心些了。
天光已是大亮,这边打斗一停,林间鸟鸣啾啾,走兽嘶吼声渐渐又起,此条山脉甚为广远,内中妖兽众多,悟空自然不去打扰。
他见一鸟儿于高枝上飞起,又一个乳燕投林钻入密林中,也起了顽皮之心,便凭空低掠,学那鸟儿姿态,只在树梢上一触即起。
似这般跃了一阵,眼前再无林木,却迎面遇上好大一面瀑布,此瀑气势磅礴,与花果山水帘洞之瀑相比,更多了一番浩瀚声威:冷气分青嶂,馀流润翠微;挂流三百丈,喷壑数十里。歘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潺湲名飞瀑,真似挂帘帷。
百丈瀑水激荡奔流而下,轰隆隆坠入下方一个偌大深潭当中,说是深潭,其实已漫流成湖,足有几十里方圆,虽有瀑水灌下,湖边仍波平如镜。
悟空自湖上飞过,面朝下略一张望,这一望非同小可,险些坠了下去。
湖中并无他物,只是悟空望见自己脸庞,与前世照镜子时一模一样,原来自己化身白衣书生,不知不觉却变成了前世容貌。
悟空落在湖边,仔细观瞧这张本应十分熟悉,此刻却又极为陌生的容颜,他不自觉伸手触去,碰到湖面,水波微动,便再看不清了。
悟空未待湖面恢复平静,便毅然起身直冲而起,再不回头!
造化作乱,一别经年,回忆终将随时光流转,而心波荡漾,又如何能忘却那模糊的容颜?一掠过千峰,远山叠翠,层云障眼,悟空居于万丈高空之上,只觉孤零零一人,寂寥之情油然而生。
来此甚久,本以为前世早已不再挂怀,哪知今日一瞥湖中倒影,又勾起许多往事。
忽地,悟空便觉体内造化翻腾起来,胸中一阵烦闷,这可是自得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道心不稳,自己竟要走火入魔?
他不敢掉以轻心,立刻下来寻个僻静处,安心打坐调息。
哪知越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