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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握住尉临风的手,点点头,笑道,“好啊。”
城堡的内部,和望不到边际的草坪一样,也让张雅薇觉得心惊。
倒不是因为布置有多么的奢华、家俱有多么地昂贵——在哥哥们身边呆了四年、又被连雨馨填鸭一样地灌了无数知识的她,如今的眼光也早已今非昔比,那种光靠金钱堆砌而成的品位,她可不会看在眼里,让她心惊的,是城堡的内部,几乎处处都是古董!
听听总管的随口介绍吧。
一张样式古朴、随便摆在走廊上,放着花瓶的雕花木桌。
“这张桌子,是两百年前一位夫人的陪嫁,因为有些历史,所以一直保存着。”
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白瓷花瓶。
“是××皇室的赏赐,也有几百年了……祖上刚好是当时有名的贵族,所以……您知道的。”
她知道个鬼。
而这些,还不是让她最心惊的。
他们所到的每一个房间,每一段走廊上,都挂满了她叫得出名字的画作,虽然没有可以比得上诸如“蒙娜丽莎的微笑”这般名扬四海、谁看见谁眼红的绝世画作,但是随便一副的真作,拿到市场上,也是价值不菲的收藏品。
依照着城堡的占地面积、佣人们的素质、和其他那些古董的价值推算,她真的很怀疑这些画,都是真的。
连雨馨曾经告诉过她,贵族和暴发户的区别。
一个暴发户,邀请你去他家做客,会很骄傲地介绍道,这东西是什么地方买的,哪个牌子的,值多少多少钱。
而一个贵族,会很谦逊地说,这东西是某某皇室赏赐的,祖上哪代留下来的,流传了多少多少年。
暴发户由金钱堆砌,而贵族,用百年的光阴沉淀。
就以她眼前所见的这些名画为例,没有百年时光、不曾一朝权倾朝野,如何能够积攒出如此多的画作?这些画作,以市值估计,只要有一半是真的,都可以抵得上一个小国一年的产值。
总管目光灼灼地站在她的身侧,她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敢询问真假。
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直到他们走到二楼的一间主卧室。
“这是主人的主卧室之一。”推开门的时候,总管一直带着笑意的疏离嗓音里,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落寞,“我家主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回来了,所以,能够看到你们,我很高兴。”
她更加心惊——想一想吧,放着这么大的一座城堡不回来住,整天白养着一群顶级佣仆,还数十年如一日地将城堡收拾得一尘不染,这是多么可怕的财力!
她都要疯了,很无力地抬手制止他道,“你……不要再说了。”抬脚迈入卧室,立刻被墙上的画作吸引。
尉临风跟在她的身后迈入,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她胸膛起伏,指着墙上的画道,“这幅画……这幅画……”
总管的眼底划过一抹异彩,旋即微露疑惑,“这幅画……有什么问题?”
“这幅画……”她回眸仰视画作,“是真的么?”
总管微笑着低下头,“是真的。”
她呵笑出声,心想,果然……是真的呢。
浪漫派画家惠斯勒的名作,《黑与金的夜曲——重新坠落的烟火》。
她曾经查过这幅画的所在,官方资料显示,此画被良好保存于加拿大的一个大型美术博物馆内,从未预料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真迹。
浓郁的绿,灿烂的金,一抹清浅的红。
画上是深夜的河畔,沙沙树叶作响,徐徐清风相伴,璀璨烟火,重重坠落。
她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形,只是听母亲说过,这幅画,是他们的最爱。
所以,在无数个思念的瞬间之后,看见这幅画,她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谢谢你。”从画作前退开,她握住了尉临风的手,向总管微笑道谢。
总管面带疑惑,眉梢微扬。
她抬手指向墙上的油画,“……让我看见了它。”
巴黎之行,不过是为了寻找父母曾经留下的痕迹。
离开巨大的主卧室的时候,张雅薇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圆满了。”
就算现在离开,她也可以没有遗憾了。
得到了可以在城堡过夜的允许,张雅薇毫不客气地决定住下,两个人骑马沿着城堡的四周散步,居然发现了隐藏在林中、从城堡中间穿过的河道,据随侍的佣人说,那是塞纳河的一条分支。
接着,她又在河道旁的树林边缘,发现一座白色的欧式凉亭,因为太喜欢这里,她当即决定将此地作为晚餐的地点。
和佣人们讨论了一番晚餐的安排,尉临风才回到她的身边,叹息道,“你倒是真不客气。”
她一派悠闲地坐在河畔的草地上,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对身后那些因为她的一个决定,就得忙着从相隔甚远的城堡主宅搬运过来各式器皿的佣人们,感觉不到丝毫歉疚,“你不是说喜欢我无法无天、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微笑着摇头叹息,“你呀……”
她撇撇唇,低头笑道,“况且……总觉得,老是等不回主人的他们,有点可怜呢,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做,也是好的。”
尉临风伸手拥住她的肩。
“对了,我让他们把钢琴也搬过来了。”
“……三哥,你也没客气多少啊。”
尉临风恍若未闻,“你有多少天没有练琴了?”
“……现在好像是在出国度假吧三哥,你可不可以再恶劣一点?”
天色渐暗,佣人们铺好餐桌,摆上烛台,昏黄的烛光在河畔的微风里摇曳着,她和尉临风手牵着手走到餐桌旁坐下,还没坐稳呢,随侍的佣人忽地轻击双掌,对岸便“砰砰”数响,她猛地一惊,抬手想要捂住耳朵,却见头顶的夜空划出无数道白色烟雾,烟花铺就的金色瀑布毫无预兆地紧跟着降落。
一道,一道,又一道。
就像是她和父母最爱的那幅画,深夜的昏暗河畔,微风、树林,还有烟火。
她露出惊喜笑容,回眸看向尉临风,他却摇了摇头,表示事前也全不知情。
烟花不停地在她的头顶绽放,刺啦啦地响着,向她迎面扑来,又消失在半空,留下白色的烟痕。
“其实那幅画,画的就是这里。”总管不知何时,站到了两人的身后,叹息着道,“祝两位,有个美好的夜晚。”
她和尉临风齐齐回身,“谢谢。”
“应该的。”总管欠了欠身,微笑着转身离去,也带走了所有的佣人。
她和尉临风相视一笑,安静地享用着晚餐,餐后,又携手走到白色钢琴前,她抬手在黑白琴键上乱敲,惹得他一眼轻瞪,她这才笑了笑,随手弹了一首练习曲。
尉临风皱眉听着,终于受不了她的漫不经心,叹了口气,跟着坐上琴凳,“我来。”
她嘻嘻一笑,毫不反抗地让出钢琴,闭上眼细细聆听他琴音里的似水柔情,忽然觉得,这样的霎那,便是永恒。
“要是时间能停住……就好了。”她轻轻地叹息。
尉临风的指尖一顿,琴音跟着乱了节拍,他索性停手,回眸看向她。
“怎么不弹了?”她微觉诧异,扭头看他。
他摇头不语,眸光深邃地凝视着她。
她浅浅一笑,叹息着看向绿波微澜的河面,心头忽然浮现淡淡的悲哀情绪,“三哥……要是我将来嫁不出去,怎么办?”
尉临风低头,随手在黑白勤俭上轻敲。
“大哥已经有穆颜了……”她絮絮叨叨地说道,“其他哥哥们虽然还没有女朋友,不过将来,也一定会有的,你们有了女朋友,有了老婆,就不可能不管去哪里,都整天带着我了……”
“莫名……”尉临风轻声地道,“不是喜欢你么?”
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不可能嫁给他的。”
“为什么?”
她想了想,却想不出答案,于是笑着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哪里有为什么,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她抬起眼眸,凝视着他的双眼,唇边浮现淡淡笑意,“怎么办,我要孤单一辈子了。”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清雅容颜,忽然开口道,“……我娶你。”
她唇边的笑容,忽地僵凝。
“我娶你。”他撇开脸,淡淡笑道,“我会娶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就来找我。”
她怔了好久,直到琴音再度响起,才蓦地回神。
尉临风的唇边,挂着轻浅若无的笑意,指间流淌出缱倦的柔情音符。
她的心头一时微酸,一时微甜,忽地倾身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腰,“……谢谢三哥。”
尉临风淡淡一笑,指下的琴音断断续续,像是无数个美妙片段,一遍遍地重复,渐渐连接,过渡成章节。
“这是什么曲子?”她靠在他的怀里静静聆听,忽地昂首,“我没有听过。”
尉临风继续弹奏,但笑不语。
她渐渐听出一点端倪。
蓝天绿草地,轻快马蹄;城堡里的携手共游;河畔的清风烟火。
又重复弹奏了数遍,将旋律牢牢记在脑海,尉临风终于停手,轻声道,“这首曲子……就是这里。”
她嘻嘻一笑,很没正经地道,“原来是你刚写出来的曲子啊……我第一个听见的,我要取名。”
“好。”他淡淡一笑。
“唔……叫什么好呢?”她仰起头,看见头顶高挂的明月清辉,“月光城堡……”
“月光城堡?”
“就叫‘月光城堡’吧。”她很是满意地低下头,道。
☆、45第四十四章
严少渊,被哈佛录取了。
寒假结束,张雅薇一回到学校,就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学校的领导们很是振奋,居然特地办了一个轰轰烈烈的表彰大会,号召全校学生都要向严少渊同学学习,以至于刚开学的那一个月里,不论她和严少渊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眼冒星星的严氏崇拜者。
“你看,我说吧,不录取我,是他们的损失。”严少渊一副意料之中的欠扁模样,极度热情地拿出一堆波士顿大学的资料,“哪,随便选一所吧。”
她却在严少渊没一点正经的痞痞笑容里,看到了分离。
举行毕业典礼的那一天,站在各自沉浸于离别悲伤或对即将来临的新生活的兴奋向往当中的人群,她不自禁地回首着过去三年。
会后悔吗?因为千岛雪子的那一巴掌,放弃了仰恩,而选择了英奇。
会后悔吗?和辛野在一起。
没有料到呢……
她回眸看向站在身侧,笑容淡淡的严少渊。
曾经的四人行,只有她和严少渊,在英奇留到了最后。
“还没选好学校?”莫名倚在门边道。
“嗯?”她猛地一惊,回身将早已被双脚搅成一团的薄被踢远,从床上坐起,“你什么时候来的?”
莫名淡淡一笑,直起身,走到床边坐下,“明知道我们都有你家的钥匙,也不注意点形象。”他随手翻阅着胡乱摊在雪白被褥上的各国大学的申请资料,美国、加拿大、瑞士……忍不住微微叹息,“不能留在台湾吗?”
她随手扯过一个抱枕,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哥哥们也这么问我……”
莫名微扬起眉梢。
她叹了口气,笑眯眯地道,“不是我不想留下……圣罗德的入学申请,可是需要出具身家证明的,我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怎么留下?”
而除了圣罗德,其他的大学,她和哥哥们都不怎么看在眼里。
莫名淡笑着撇开眼,温润的目光,在床头柜上的紫色风铃微微驻足,“再过两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吧?”
“嗯。”她点点头,笑道,“也是你的生日啊。”
“你打算怎么过?”
“不知道,还没想好。”
“和我一起过?”莫名抬手轻轻拨动风铃,“十八岁生日……是成人礼呢,隆重一点的好。”
和莫名一起过?
她想象了一下所谓的“隆重”场面,忍不住立刻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面。”
“薇薇。”悦耳的叮咚声中,莫名忽地将风铃的数根风管握在一起,低垂下眼眸,“听说……简立文和文月,就要订婚了。”
她呼吸一窒,骤然僵住。
订婚?
这么早?
“订婚而已。”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莫名柔声补充道,“结婚的话,应该还是得等他们两个大学毕业再说。”
她呵呵一笑,蜷起双腿,将头埋入膝盖之中。
穿着白纱的文月……想必,依旧能够美丽得惊人。
直到莫名离开了很久,她才怔怔抬头,拿起话筒,不由自主地拨通尉临风家的电话。
“喂?”
话筒里,传出熟悉的温柔嗓音,她怔怔握着话筒,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薇薇?”
她在话筒的这头轻轻颌首,“嗯。”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