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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自己要是收拾不了,这个平章军国事还怎么当下去?
现在吴潜死,陈淮清反,江万里和马光祖出朝,蒲择之则又唯贾似道之命是从。昔日的顾命六大臣已经是贾似道一人独大。但是身为人臣独揽朝纲,什么时候都是犯忌的,都是众矢之的。如果再摆不平局面,这把交椅随时坐不下去!
越想贾似道身子越抖,种种念头交织在一块儿。让他终于怒吼着跳了起来:“应龙!”
翁应龙躬身道:“在。”
“替老夫拟奏章,弹劾宋应雄,请天子免去其本兼各职,再令李庭芝出兵锁拿此贼!”
翁应龙道:“是。”
廖莹中正从外面快速走进来,看到贾似道暴怒的样子,微微叹息,良久说道:“太师息怒。不如将宋应雄移镇楚州,封为楚州观察使,如何?”
贾似道怒气不消,瞪了廖莹中一眼,“宋应雄什么东西!也配当观察使?李祥甫要收拾不了他,还当什么江南东路安抚使?况且江南西路还有江万里的赣勇,两头一夹,最多两个月,宋应雄就要授首!”
“可是和池州一江之隔便是淮西节度使夏用和了,万一淮西出兵……”廖莹中低声道,“不如先许宋应雄移镇楚州为观察使,再暗中布勒精兵,在半道上解决掉。”
贾似道怒气已消,摇摇头道:“现在不是用计的时候,宋应雄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正好用来杀一儆百!如今朝廷已经有了楚勇、赣勇、浙勇、吴勇、闽勇、粤勇,不下二十万众。若还不敢名正言顺讨伐一个武夫,叫四方藩镇如何看待朝廷?”
翁应龙此时已经写好奏章,双手奉上。贾似道看了一遍,微微颔首。翁应龙道:“池州就在江边,若是战事迁延,长江水道恐难通航,上游和淮西的米粮到不了江南,就怕米价再涨。”
前一段时间江南的粮价经历了一轮先暴涨又回落再企稳的行情。现在镇江的九月交货迟约米全价维持在每石一贯又四百五十文附近。
贾似道踱了几步,走到窗边,“粮价上涨,不过是为了削弱北明的财力,并非因为缺粮。实在不行,还有常平仓呢!现在江南常平仓都堆满了,足够几个大城的百姓吃上几年,大不了开仓放粮。”
他推开窗户,负手远望。葛岭草木依然葱茏,远处西湖波光潋影,湖侧的临安城沉浸在淡黄暮色中,一片祥和。
贾似道低叹:“当日陈贼以3000众肆虐行在,群臣束手,任其横行无忌,实是朝廷奇耻大辱!如今陈贼已经有了二十多万大军,若再次泛海而来,这江南只怕要化为齑粉!应龙,皇城司的人还盯着两个姓蒲的吗?”
“仍然紧盯着。”
贾似道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放手去推高米价。待他们赚个盆满钵溢,老夫再给他们扣个囤积居奇的罪名,抄没所得,再逐回北方去就是了。这样总能得到3000万贯吧?”
好嘛,原来这贾似道也没安好心!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宰蒲寿庚、蒲寿晟两只打大肥羊呢!
……
“海云兄,贾似道上奏要讨伐池州了。”
蒲寿庚猛地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冲了过去,到了刘孝元的跟前。整个人抖了一下,才开口问:“官家怎么说?同意出兵了?”
刘孝元笑道:“官家哪里有主意?还不都听贾似道的。他上奏说打,那就肯定要打了……海云兄,这下你可要发了!”
蒲寿庚压抑着喜悦,微笑着一拱手:“明经兄,这次多亏你往来奔走……等买卖了了,兄弟不会忘记你那一份的。”他伸出手指,做了个二字,“20万贯,一文钱都不会少的。”
刘孝元眼中忽然涌出一阵狂喜,胸口起伏几下才道:“二十万贯……小弟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啊。”
他深吸几口气,又打听道:“海云兄,这次你打算把迟约炒到多高?”
蒲寿庚心道:“刘孝元一定悄悄买了些。不过没有关系,他一个蒙古汉官能有多少钱?坏不了事的……”
他毫不隐瞒地道:“目标是500贯,不过究竟能涨多少,我也不大清楚,毕竟这种大买卖,我也是第一次做。”
说着话,蒲寿庚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明经兄,我要去丰乐楼坐镇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刘孝元摇头笑笑,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叠迟约,大概有100张,统统递给了蒲寿庚,“海云兄,这是小弟用盘缠买入的迟约,能放到400贯就知足了。行吗?”
“行,包在我身上了。”看到自己的猜测成了真,蒲寿庚完全放心下来,大步就往海云庄外走去了。
而与此同时,在临安纪家巷的齐福客栈内。贾似道决心对池州用兵的消息也已经传来。
“好!太好啦!”
屈胖子一下跳了起来,“咱们手中有多少迟约了?”
身边一个天道庄的帐房先生回答道:“回总管的话,咱们手头一共有九万五千五百张迟约。其中五万一千张是从市面上收进的,还有四万四千五百张是咱们暗中控制的米行自己印的。”
“钱!钱还有多少?”
“天道庄的飞钱还有一百三十八万贯。”
没错,这飞钱也是自己印的!如果说这场米粮之战对北明来说有什么意外之喜的话,就是天道庄的票子一下子发出去许多!
倒不是因为天道庄在短短时间里就建立起什么超高信用了。而是大家找不到第二种发行量足够大,而且信誉更高的纸币——这次的米粮之战玩得实在太大,几乎所有的江南士大夫豪门都卷了进来。这是几千万贯上亿贯的买卖,谁也不可能扛着那么多铜来交易吧?就是用金银麻烦也很大,金银和铜钱的比价不固定,而且金银不是标准货币,有成色高低问题,还要称分量。而许多做迟约买卖的士大夫又不大会用称……
因此市面上对于大额纸币的需求也陡然激增——数钱到底容易,而且天道庄的飞钱印刷质量很高,用的纸张也高级,上面还有天道庄的印,印泥也是特制的。做官或是准备做官的人都特别会分辨印章真伪,所以伪造天道庄的飞钱是比较困难的。
而除了以海贸汇兑和代收各种海关、海上税款的天道庄发行了足够多的飞钱,别的钱庄发行的飞钱最多也就十来万贯。根本无法用来充当这种期货交易的标准货币。
所以在迟约炒作进行了几个月后,交易货币已经被市场自行统一规定为天道庄飞钱了!哪怕是拿了黄金白银进场,各大交易会馆都不认账,私下买卖可以,要通过会馆交易,就只能是天道庄飞钱——江南各大钱庄,现在都承兑天道庄飞钱。通过它们,大量金银和铜钱,都悄悄流向了舟山岛上的天道庄总庄……
而在这一次迟约炒作之后,天道庄飞钱的信用将会进一步确立,它离真正意义上的纸币,又大进了一步!
“走!我们去丰乐楼!”屈胖子吸了口气,也大步向门外走去,“让齐福客栈安排二十名高手护送,把所有的飞钱都带上,我们去扫盘!”
“是!”
几个天道庄的随员都大声应答。之前两三个月,只能算是布局建仓。真正的迟约大战,今天才是第一天。
昨天晚上丰乐楼打烊之前,迟约的报价不过五十三贯。离开五百贯的目标价位还有八倍九倍的涨幅。现在当然是抢盘的时候!
所以得到消息的各路人马,都在第一时间筹集资金,然后扑向各个迟约会馆,只求抢在第一时间买入买入再买入!
这里顺便再提一下,这个时代是没有提举证监会或是判证监会事这个差遣的。同样,也没有专门的官员监督钱庄运营。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来规定迟约不能抵押融资。而没有吃过苦头的钱庄老板们,都无一例外的接受了用迟约作为贷款的抵押品——除了天道庄。
第510章悲剧的开始
悲剧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就在大宋咸淳三年四月初八这一天,就在以丰乐楼为代表的各大迟约会馆里人声鼎沸,欢腾一片,人人赚钱,皆大欢喜的时候。已经有人输得想要跳楼了。
这场被后世称为史上第一次金融风暴的“迟约风暴”的第一批受害者,就是这些迟约的发行方!就是江南各大米商米行。这些米行的掌柜的在二月的时候都欢喜的不行,以为遇上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市价(镇江米市)不到一贯的糙米,居然有人肯在秋收后,在每年米价最低的时候出到一贯又八十文的全价收购!这不是遇上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吗?
可是随后米价触底反弹的走势,却让这些米行掌柜的大跌眼镜,那些迟约发出去比较多的掌柜,都没少挨东家的批斗。不过那时问题也不大,不过就是每石米升到了一贯又几百文……对米商而言,这样的米价也不至于亏损。因为他们到乡下收米的价钱不会那么高的。而且,各家米行手里都有不少库存,这两年的米价低廉,供应充足,所以各家米行手里的库存也多。
但是今天传来的消息,却让每一个发出去大量迟约的米商,全都如坠冰窟——大宋朝廷居然要向求封观察使的都统制宋应雄开战了!
而这位宋应雄的地盘,就是卡住长江咽喉的池州!战争一旦爆发,京湖、四川、淮西,甚至是江南西路北部的大米,都很难运到需要米粮的江南东路、两浙路和福建路了。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要紧,因为江南各家米商手中是库存是足够的,江南各州府的常平米仓里面也堆满了粮食,而且淮东的米粮还可以源源不断运到江南。长江航道的暂时中断,是根本不会造成江南粮食供应紧张的。
眼下毕竟是13世纪,可没有长三角城市群。整个江南需要粮食供应的城镇人口顶天也就七八百万。一人一年平均消费三石糙米,也就是两千四百万石。江南本身也是鱼米乡,可以提供大部分所需。每年需要从外地输入的米粮最多也就千万石上下。真实的消费需求,实际上是不多的。即便上游的米粮不能按时运入江南,也不会造成江南缺粮。要不是手中粮食足够,贾似道也不去攻打池州。
可是,谁又能想到十三世纪的宋朝还有一堆老实奸商呢!他们是真的准备从京湖、四川买了米去兑付迟约的——这就好比在期货市场上放空石油的对冲基金去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买入和手中的空头头寸相当的原油一样!在21世纪这是不可思议的蠢事儿,但是13世纪的生意经就是这样的。
说得更白一些,就是原本只是粮食看多期权的“迟约”,在宋朝就是真实存在的需求。
而现在,粮商们从上游的京湖、四川、淮西订购的米粮无法按时运抵。他们已经无法兑现自己放出去的迟约了!这样的情形对于整个江南的米商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完了!全完了……噗通!”
有人投水自杀了!
临安,临漕镇,前三衙军的统领,如今还有一个左武大夫空衔的大粮商孙诗臣投水了。在确认朝廷将要讨伐池州之后,这个足有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便失魂落魄的从自己的豪宅里一路晃悠到了运河边上,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作为丰乐行的大老板,他可能是这场迟约风波中最大的受害者,没有之一!仗着自己和荣王的关系——其实就是一个堂姐姐是荣王的宠妾——丰乐行现在是江南最大的米商,自然也放出了最多的迟约。
足足三万三千八百张!其中一半是在低位放出去的,剩下的则是在前一阵粮价见顶回落时放出去的盘。如果孙大胖子要完全履行这些迟约,则必须拿出三百三十八万石糙米,在大宋咸淳三年九月十五日!
这本来不是什么问题,三百三十八万石米虽然很多,但是大宋已经连着几年丰收,根本就不缺米。
上游的四川盆地、江湖平原和两淮的江淮平原今年都风调雨顺,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眼见又是一个丰年。而孙诗臣也是个老实奸商,不敢手里没货就大放空盘。所以他在立迟约的同时,就派粮行管事带着现钱去向上游几个方镇的屯田司订购糙米——这当然也不是问题,一方面丰乐行背后有势力;另一方面屯田种地也是上游方镇最大的财路。上游方镇手中的米粮都多的连库房都堆不下,几乎都要烂在地里面了,没有不卖的道理,而且索价也不很高,绝对能让孙诗臣抛出去的迟约获利。
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风险降临了,长江航道将断,上游的米……运不过来了!
上游的米运不过来,可是迟约还得履行啊!字据都立了,定金都收了,到时候没有米给人家……这就是荣王殿下出面也摆不平啊!这些迟约又不是都放给蒲寿庚一个人的,整个江南官场、商场上起码一半算得上的人物都买了迟约。这怎么可能赖掉?到时候就算没米兑付,也得照赔差价。
而差价……现在一石米不过几十文,三百三十八万石就是三十几万贯,孙家还承受得起。可是长江航道中断的消息一旦传开,米价肯定要飞涨!
道理很简单,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