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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芝道:“夜战更需精兵,精兵夜战可以一当十,弱兵夜战十不敌一,贼人的士爵兵精锐,夜战更打不过。”
夜间作战,军官很难控制战场,督战队也搞不清方向,基本上就靠兵士自觉。而靠自觉,团练怎么和人家士爵相比?团练是混饭的佃户,士爵是职业贵族兵。团练兵在白天叫军官督战队押着上战场或许还能打一打,乌漆麻黑的晚上对阵,他们不装死开小差才是见了鬼呢。
那个团练头子捋着胡子摇头,一脸苦相地道:“这可怎么办?白天打不过,晚上也打不过,城又守不住……难道真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李庭芝摇摇头,“办法还是有的,”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思索着说,“咱们也挖壕沟……就在城北和城东三里外挖,用壕沟对壕沟,挡住明军!”
他的话音刚落,众人脚下微微一抖,然后又是一阵巨响声传来。原来是明军的臼炮开始第三轮齐射了。十寸臼炮的射速很慢,一个时辰才打四发,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开火也就是四十八发。不过轰出去的可是一百二十斤重的铁球,还是会爆炸的那种!
铁球落下,顿时又在镇北甲字堡的城墙上砸出了十几个豁口,紧接着就是一连声地动山摇的爆炸。镇北甲字堡内,这个时候已经犹如阿鼻地狱一般了。
驻守镇北甲字堡的是马哲恩的定海团练军。因为定海比较富庶,可以筹集到更多的军费,而且又处于对抗大明的第一线。因此定海团练军算是临安城内一大堆团练军中办的比较好的一支。所以他们就很悲催的被李庭芝(临安宋军实际上的主帅)安排来守镇北三堡,也不是一守到底,只要驻守一旬就换人。今天已经是第八天了,眼看就能安安稳稳过去,没想到明军就在这个当口开炮轰击了!
一连声的爆炸刚刚过去,马哲恩就从被亲随从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堡寨里面扶了起来。三轮炮击,大约有七十枚120斤重的炮弹落在了镇北甲字堡内,有些砸垮了城墙,有些则落在了堡垒里面炸开。将不少年久失修的老房子(临安城外的堡寨都是高宗朝建的)炸得东倒西歪。
马哲恩的脸色难看,大口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外面这时候传来了一阵扰动。马哲恩一把推开扶着他的亲随,大步就冲了出了堡寨里面最坚固的官衙。这里是马哲恩的节堂所在,也是他避炮的地方。
“塌了,塌了,墙塌了!”
“守不住了,守不住……”
“明贼上来了,快跑啊!”
官衙外面已经一片混乱了,到处都是丢了兵器,抱着脑袋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兵士。靠北的城墙,已经被打塌了很长一截,城砖夯土坍塌下来垒成了斜坡,一个冲锋就能上去!北墙下面,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人体,有些还被石块、泥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压着。有些已经没有了动静仿佛死了一般。有些则还在一阵阵的哀嚎,还有一些更惨,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削切过一样,断手断脚甚至断了半截身子,整个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块,流出来的鲜血还染红了周遭一片的地面,还有一些白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肉酱一样的东西撒得到处都是。莫说是普通士兵,就是马哲恩这个临安武学出身的团练头子见到这一幕都有一种要吐出隔夜饭的感觉。
明军的喊杀声已经穿过了硝烟和团练兵们凄厉的叫嚷声音传到了马哲恩耳边。
镇北甲字堡要完了!
马哲恩拼命压下了这个心思,猛地拔出自己的宝剑,大喊了一声:“保大宋,保圣道,诛邪教!”然后也不管有没有人跟随,自己就蒙着头冲上了那个由坍塌的砖石夯土形成的斜坡。他抬头望下望去,只见战场上一片银光闪耀,无数的大明钢甲兵已经跃出了堑壕,仿佛潮水一般向镇北甲字堡冲过来。冲在最前面的都是手持刀盾的甲士,也没有排除严密的方阵,就是一条肩并肩的移动的战线,跟在后面的钢甲兵都手持步弓,最后又是一排单手持横刀的钢甲兵(他们是长枪兵,不过攻城的时候用不着长枪)。
转眼间,这些钢甲兵已经冲到了镇北甲字堡前不到五十步了,已经开始动手搬走挡道的鹿砦、拒马,眼看就要冲击斜坡了。马哲恩猛吸口气,掉头就跑下了斜坡,发疯一样的大喊起来。
“保大宋,保圣道,诛邪教!保大宋,保圣道,诛邪教啊……”
一边喊还一边挥着手里的宝剑去猛砍正在逃跑的士兵。“不许后退,不许跑,杀无赦!都给本团练使去杀贼啊!杀贼啊!”
可惜喊了半天也没有几个人聚拢到他身边,反而是明军大队冲上了斜坡。几个定海马家的族人也是马恩哲的亲随看到苗头不对,连忙咬着牙冲上去,先打落了马恩哲的宝剑,然后抱腰拎脚就把他扛起来往城堡已经打开是南门冲去……
一边倒的肉搏,随即就在镇北甲字堡中展开,至于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的。临安攻坚战开始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一座支堡沦陷了!
第667章忠臣是怎样炼成的(三)
“斩!”
贾似道冷冷地看着满头满脸都是汗珠子,整个人都在不停颤抖的败军之将马哲恩,嘴角一动,猛地吐出一个字儿。
“冤枉啊!”马哲恩大呼起来,身子还跟着挣扎几下,却被几个台勇亲兵死死摁住。
“太师,冤枉啊!下官尽力了,可是明贼的炮太厉害,太厉害了……”
马哲恩拼命喊叫,他觉得自己很冤枉,真的冤枉……虽然他的定海团练军一日之内就丢掉了三座支堡,两千七百多团练兵,只有不到七百人丢盔卸甲跑回了临安,余下的大多当了俘虏!在被俘之前,也几乎没有人认真抵抗过。
但是马哲恩还是觉得非常冤枉,这不是他的责任,而是明军的大炮太凶残了。连城墙都能崩塌,炮弹还会爆炸,一声轰鸣然后就是血肉横飞!他的团练军都是血肉之躯,而且之前又没真正上过战场,猛然遭遇这样的炮击,犹如置身地狱,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一触即溃是很正常的,哪怕换李庭芝的楚勇上去,一样好不了多少!
“太师,马团练他……”
临安城墙之上,有几个庆元府来的团练头子和马哲恩交好,这个时候想出来求情。
“斩!”
贾似道厉声喝道:“拖出去斩了!”
“诺!”几个台勇团练兵看到贾似道发怒也不敢再拖延,用力拎起马哲恩就往一边儿去,也不下城,就在墙上找了个人少开阔的地方,手起刀落把一颗脑袋割下来端到贾似道跟前了。
贾似道瞅了眼一张死不瞑目的死人脸,又喝了一声:“再用杆子把脑袋挂起来示众!”
“诺!”手下又应了一声,拎着脑袋就下去了。
贾似道目光阴沉,四下一扫,将众人诧异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马哲恩是文资啊!大宋的规矩,阵前行军法斩武将没有什么,可是杀文官……还是马哲恩这样已经上了七品,入了朝官位阶的中高级文官,这大宋开国以来怕就鲜有吧?
当然,暗害而死,或者由皇帝授意处死,这个还是有的。但是由一方阃城下令将作战不利的文官斩首……
“今时不同往日了!”贾似道语调阴冷,字字仿佛都是警钟,在所有人的耳边敲响。“如今已经不是国难临头,而是吾等众人身家性命俱要不保!国难家难已经到了一块儿,容不得再宽容优待士大夫了!若是让明贼打进来,那陈德兴可能宽容优待尔等?”
众人都低头不语。他们都是有见识的,如何不知道贾似道是不得不杀人立威了。
马哲恩死的是冤枉,就明军那样的大炮轰城,换成临安城墙一样扛不住!城墙一塌,成千上万的钢甲士爵兵冲进来谁能挡住?那些团练兵有这本事,大宋也不会沦落至此了。
但是马哲恩必须要死!因为,贾似道已经准备拼命了!让明军把那个不知道什么炮架到临安城墙之下是不行的。自古守城战守的就是一道两道城墙,城墙一破,守军士气立马崩溃……如果换成喜欢屠城杀人的蒙古鞑子,大家伙兴许还能拼巷战。可是现在攻城的是汉人,这一战不过是江山易姓再加上孔孟天道之争罢了。和一帮士大夫还有点关系,同下面的团练兵搭什么价?人家是佃户而已,给谁种地不是种地?仿佛在大明那边穷光蛋出头的机会还更多一点,还可以投军当军户,还可以去什么明洲挖金子挖银子!
所以临安城墙一破,团练兵也就崩溃了,贾似道可以依靠的,也就是君子营和少量死忠的亲兵了。
因此现在,他必须要拼一下,用李庭芝的办法,壕沟对壕沟,把明军的壕沟战术遏制住!
现在斩马哲恩,便是杀一儆百!
“斩!”贾似道深吸口气,又迸出一个“斩”字,“将临阵脱逃的定海团练都给本官拿下!凡是不带伤着,皆斩首示众!”
这可一下就是好几百颗脑袋啊!
周遭的文武官员,都稀溜溜的直吸凉气儿。这贾似道,真的要拼命啊!
看来临安城外一役,不好好打是不行了。
一阵惨叫声传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掉了脑袋。贾似道脸色铁青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厉声喝道:“李祥甫安在?”
“下官在!”李庭芝上前一步,拱手行礼。
“明日,整军出城,掘壕以战!”贾似道语调凝重,一字一顿地说,“临安城内外诸军,皆听尔调度,违令不行,迁延不进,临阵退缩者,皆斩不饶!”
……
“什么?一下子就砍了五百多个脑袋!?”
被贾似道下令砍掉的脑袋,全都高高挂在了临安城的北城墙上。自然有侦察的明军看见,上报到了陈德兴那里。
这个时候,陈德兴已经移驻到了镇北甲字堡内。这座城堡是四方形的,除了北面城墙坍塌了大半,其余地方都完好无损。堡内的建筑也有一些完好,其中就包括一座官衙,正好用来当作陈德兴临时前敌指挥所。
官衙之内,正在举行庆功宴。攻城炮兵司的主官和参谋,还有今日冲进镇北三堡的陆军第十二旅的几个主官,都被请来吃饭了。其实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还是杨婆儿的手艺,因为在军前条件有限,烹饪得有些粗糙。不过该给的赏赐,田庄、晋升、封爵、奖金,都是不会缩水的。第十二旅的旅帅张九,现在已经升任新组建的第十五师师帅,军衔也提到了中将,爵位也从子爵升到了伯爵。真是好不得意!
“圣人!”春风得意的张九站起身行了一礼,大声道,“那贾似道是在杀人立威,臣猜想他要驱临安之兵出城了。”
“出城决战?”陈德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将目光转向了任宜江和张熙载。他们两人现在掌握着行辕参谋司,两浙战场所有的作战方案,都出自这个参谋司。
任宜江和张熙载互相对视一眼,道士家庭出身的任宜江大约是宋朝的技术男,“挖壕沟架臼炮”的攻城法就是他发明的——后世管这种方法叫“任王攻城法”(任宜江后来的爵位升到了亲王)。而张熙载对技术并不拿手,但是对战役组织很有一套,明军的许多战役组织方法和原则,都是出自他的手笔。而陈德兴本人和郭侃,则是战术方面的“天才”。
张熙载思索了下,笑着说:“圣人,宋军多半要出城挖壕沟了。”
“壕沟对壕沟?”陈德兴笑了笑,心说这怎么听着那么像一战啊?
任宜江一笑,“这感情好啊,咱们可以省力了,不用自己挖壕,抢宋军的壕沟就行!”
陈德兴哈哈一笑,看了看张熙载。在明军的参谋体系逐渐成熟后,陈德兴就很少亲自干预指挥,多数情况下只是在参谋们拟定好的计划上面签个字或者在几份方案中挑选一份。
“圣人,”张熙载道,“臣建议夜战夺取敌壕沟。”
……
“来人呐,将老夫的被褥取来!”
贾似道这个时候,正盘腿坐在临安北城的城墙上面,一边嚼着炊饼,一边抬手指着一处碉楼。
“老夫就住在那座碉楼里面!从今天起,老夫就钉在临安北城了!若是明贼的开花弹打过来,老夫就和将士们同亡!”
这番话一出,城墙上陪着贾似道一块儿和将士们同甘共苦的文武官员都是一怔。这贾太师……真是要当忠臣名留青史啊。
死守在城墙上面!大宋开国以来,有哪个宰执一级的文官能做到?文官督师,能临阵已经不错了,大部分都是离开前线一二百里就不动的主!如贾似道这般其中上城楼和守军将士同吃同住,一块儿挨炮子的,恐怕真的是蝎子尾巴独一份了!
“大宋有此忠魂,便是暂时亡国,将来也未必没有复兴的日子!若天下士子都以贾公为楷模,这孔孟之道,便是一时蒙尘,也必有复兴之日。”
众人都在心里这么想着,贾似道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也陡然高涨起来。
李庭芝当下一拱手道:“太师公,下官明日便和将士们一块儿出城……若守不住壕沟,就和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