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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之望乡台还生 作者:雨燕儿(jjvip2012.11.16完结)-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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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不想忘。”他抱着我走到暖阁之外,朱户遥遥敞开,如血残阳当空,“楚儿,你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你的心里不会有旁人,容若那混账觊觎你,他只是痴心妄想。”
  
  “黄泉路的尽头,一碗孟婆汤饮下,这些便都忘却了。”我的嘴角轻轻扬起,“我不会再犯傻,去跳望乡台……”
  
  康熙并未多言,缓缓将我放在了迎门的花梨木半桌上,他松手时,我撑不住的蜷卧下去。额头靠着牡丹雕花,竭力睁开眼睛。康熙回头向着殿门走去,斜照夕阳这明黄色的背影拖得极长。
  
  “皇上……”我微弱的唤道。
  
  四年前,我就是坐在这张半桌上,用尽我的柔情想要留住他。我想将错就错,将自己的过往湮没,可我没能做到。去吧,也许分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停住了脚步,寂寥的声音使我回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楚儿,等朕回来,咱们还如当年一样,好不好?”
  
  如当年一样?一滴冷涩的泪滑落在木桌雕花上。不行了,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康熙没有回头,迈步朝殿外走去,他摇着头笑道,“回不去了!”
  
  “保重。”我将额头抵在坚硬的桌面上,桌上的漆料柔润光泽。
  
  七月中旬,病势沉重的我,少有的在清晨醒来。丝络端着药碗坐在床边,命人给我擦脸擦手,含笑道:“贵主儿今儿的气色好。”
  
  我亦是笑着:“自己也觉得好多了呢。”双臂拼命撑着床榻,竟而自己坐起来。丝络脸色一惊,随即含喜,“您身上觉得怎么样?”
  
  我笑着捋了捋散发,睨了她一眼,缓缓道:“身上舒坦,大约是回光返照。”示意侍女穿鞋。也不顾惊诧的表情,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扶着她站起身,缓步走到梳妆台前。
  
  丝络不过片刻便收了惊慌神色,命宫|女们进来给我梳洗更衣,向我笑道:“贵主儿就是爱说笑话呢。”亲自拿起梳子。
  
  我回头命宫|女道:“把那件新的湖绿湘色绉纱袍子拿出来,今儿要穿。”又命丝络,“别梳把子头,太沉。梳个团头,不用带钿子了。”
  
  丝络含笑答应,将头发分成三绺通了,从顶心起编起辫子来,又仔细盘在脑后。
  
  我在镜中望着自己暗淡的脸色,苍白的嘴唇,轻轻拿起一盒胭脂膏,“今儿要出门去。”
  
  丝络给我的头发分着路子,垂目道:“贵主儿上哪?”
  
  我对着镜中的她宛然一笑,声音还略带着病中的沙哑,“病了这些日子,好容易今儿个好些。总要去辞一辞路的,不然伸腿一走,也显得太仓促了。”
  
  丝络握着我头发的手剧烈颤抖一下,一柄挑头发用的素银长簪叮当一声落地。我俯身拾起,递给她。
  
  阴天,却又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就这么闷闷的,最是烦人的天气。丝络陪着我坐上竹轿,“贵主儿,咱们去哪啊?”
  
  我无力的靠在软垫上,自失的一笑,“真是,亲的热的都不在,仇的恨的也都没影儿,可上哪去呢?”小竹轿子抬起来,我笑道:“算了,也不去哪儿。便在这长街上随便走走也好。”
  
  穿过东长街,绕过御花园,坤宁门,又走到西长街。曾经走过无数遍的路,如同小溪,再次流过我的脚下,往事依稀,朦胧的记忆如同潺潺流水,沥沥流淌。
  
  我叫停轿,扶着丝络步行再往前走。路过慈宁宫,自幼与仙儿在此游荡玩耍,虽然不过数年光景,却是这一生难得的愉快时光。徐徐的脚步,踏在红墙金瓦之间,每一步都是在记忆我纷乱的半生。
  
  余光中能看到丝络额角的汗珠,我叫跟随的宫|女,“我与勤贵人去慈宁宫后西三所歇会儿,你们先回宫吧。”
  
  丝络脸上含笑,点头道:“也好,贵主儿也该歇歇。留几个人服侍。”
  
  我只含笑:“有你服侍也就够了。”
  
  众人应声,缓缓散去。
  
  丝络搀着我走进慈宁宫西三所,坐在临溪亭中。自从太皇太后驾崩之后,这里便没有许多宫人居住了,此时更是显得冷冷清清。虽然主人已经离去,可她的味道却是挥之不去的。那种浓重的檀香气息,仿佛是镶嵌在宫苑之内。
  
  我们默默对坐了一刻钟,丝络陪笑道:“贵主儿,咱们回去吧。等天气凉快些了再来逛逛。”
  
  我点头起身,缓步出来。向北走了几步,是个小佛堂。这是苏麻拉姑生前为太皇太后祈福用的。苏麻拉姑信奉黄教,佛堂之中供养的是白度母。这之前,这儿便是平姑姑的囚禁之地!
  
  我松开了丝络的手,便进小佛堂。丝络无法,只得跟进来。想是清晨刚刚供上香火,此刻却无人照应,灯海中的香油半满,恍恍惚惚的燃烧着一点琉璃火。回身关上佛堂的门,屋中登时显得昏暗阴冷。上前添了些灯油,我跪在拜垫上,丝络亦跪在我身边。
  
  佛龛上的白度母身色洁白,面目端庄祥和,双手和双足各生一眼,脸上有三眼。因而又常称她为七眼佛母。她头戴花蔓冠,乌法挽髻,双耳坠着大环,穿丽质天衣,上身袒露,颈挂珠宝璎珞,斜披珞腋。她的双脚盘坐在盛开的莲座上,右手膝前施接引印,左手当胸以三宝印抚乌巴拉花,花茎曲蔓至耳际。左持一朵曲茎莲花,右手掌向上,表示原意助人解难。
  
  丝络眼望着神像,笑道:“您就像是白度母转世。”
  
  我向着白度母缓缓膜拜了三次,笑着说道:“相传白度母是观世音菩萨左眼眼泪所化,性格温柔善良,非常聪明,没有能瞒得过她的秘密。”
  
  丝络脸色一僵,随即含笑道:“是。”
  
  “白度母的供养和一般的神像不同,除去每天三炷香的香火外,每月十五,应该用‘御守盐’调和清水为神像、神龛清洗。你要记住了。”我缓缓说道。
  
  丝络连忙应道:“嗻。”
  
  我缓缓起身走到灯海前,抽出自己的绢子浸入灯油中。
  
  丝络笑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取出油汪汪的绢子绞干,向丝络笑道:“很香,你来闻闻?”将绢子送到她鼻边。
  
  丝络轻轻嗅了一下,“这是什么香?”尚未说完,我猛地双臂一紧,药油绢子紧紧的捂住她的口鼻。右掌立起,在她颈后猛然一击!丝络未及吭出一声,便即软倒在地!
  
  白度母的木座下是早已预备好的衣装,深灰色的长袍丝绦与皂靴,苏拉太监的装束。早在春天我没有病倒时便已安排妥当。多少日日夜夜,我都在等着机会。荷叶水洗脸,将面容变得如同死灰,埋在外关穴中米粒长羊毛银针,将脉象隐没。这些瞒不了一世,只能一时遮蔽旁人的耳目。直到现在,我仍弄不清,康熙是否早已知晓了一切。
  
  头上的首饰簌簌落地,叮铃清脆,我抹去妆容,仍是面色黯淡。怀中取出几片山参含在舌下。勉强镇定,我将易容的衣裳穿好,红顶大帽遮住大半张脸,一副榆木仿制的腰牌悬在丝绦上。推门走出佛殿,回头殿门反锁,大步朝神武门走去!
  
  长街两侧朱红宫墙亦如流水。
  
  “腰牌!”贞顺门外,护军守卫远远向我吆喝。
  
  低头垂目,我深吸一口气,“请都统张玉翔军门讲话!”
  
  “怎么?公公,咱们认得?”远处,张玉翔按刀走来,“腰牌!”
  
  低着头,没人能看见我的脸,解下腰牌递过去,张玉翔随手一摸,“哈!”他仰天冷笑,“这腰牌……”
  
  “张军门,行个方便。”我缓缓仰脸,淡然凝视着他的双目。
  
  张玉翔的表情瞬间凝固。没有时间留给我,我亦无人相助。我所能希冀的,便是这些萍水相逢,又曾交浅言深的人。
  
  寂静只有片刻,张玉翔高声道:“腰牌吻合,放行!”
  
  “高大人是否有幅画存在你这里?”我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跟我来。”
  
  “多少恨,恨极在天涯——高澹人,愿你能明白我的心意!”闷热的天气,忽然拂过一缕清风,我的脊背已涔涔淌下汗水。
  
  赐给高澹人的那尊飞雪图屏风,上面绣又“漂泊天涯”的字样。我的心底在笑,用针挑开“天涯”二字,才能看到我缂丝绣的两行蝇头小楷:
  
  “病态虚实,我不得已,请君代为掩饰。寄存君处《望乡台图》,可交付神武门护军都统张玉翔,万谢。”
  
  丝丝细雨中,怀抱着画卷,步步向前,将朱红宫墙与金绿琉璃瓦抛洒在身后。烟雨朦胧下散开头发,任两鬓清霜飘洒肩头,青丝白发都沾染着轻柔细雨,阵阵清气萦绕心间。我行入熙熙攘攘的街市中,好一派繁华如梦,尽如过眼烟云!
  
第六卷 续 断肠声里忆平生 续 尾声
作者:雨燕儿 更新时间:2012…11…16 09:01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九,礼部册立皇贵妃佟氏为皇后。次日,佟皇后崩于景仁宫,谥为孝懿皇后。
  
  紫禁城角楼垛口上,康熙与高士奇君臣,眼望着大行皇后灵柩出宫。康熙身着素服,高士奇已摘了红缨,身披重孝。
  
  手扶城垛,康熙突然开口,“容若生前最喜晏殊的《珠玉词》,说晏氏词风珠圆玉润,温润秀洁。朕素来不喜宋时婉约词的旖旎风情。”
  
  高士奇沉吟片刻,微笑道,“皇上平日最喜宋诗,理明意赅。”
  
  “可今日却突然想起一首晏殊的《蝶恋花》。”康熙缓缓沿着城墙踱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高士奇跟随着康熙脚步默默半晌;轻声问道:“皇上思念皇贵妃……”话未说完,急忙改口,“微臣是说,皇上思念大行皇后。”
  
  “你是否也想问,朕为何一定要立她为后?”康熙惨然一笑,“只一日,古今皆无。她只做了一天的皇后。”
  
  高士奇垂眸缓缓道,“因皇上与佟皇后恩情深厚。”
  
  “恩情深厚……”康熙笑了笑,似是不经意,却不置可否。许久方道,“朕想告诉她:昔者二十余年照料之情,朕未尝一刻去怀。”清风飘起,丝丝微凉,略有秋意。康熙倚着城墙,望着金翠辉煌的玉宇重楼,“朕此时方知为何帝王自称‘孤家寡人’。”自嘲的笑起来,似是自言自语,“都走了,朕独自留下。”
  
  高士奇不语,脱下冠帽双膝跪倒,“皇上,臣已多方查找,苏州、杭州、南京等地均无踪迹。明珠明中堂亦不知其去向。大约不在闽浙或两江,臣或者可去湖广、两广等地……”
  
  “不必了。”康熙微微一笑,“人海茫茫,沧海一粟,又到哪里去寻?人生苦短,不过是短短数十年。爱恨情仇,也不过几年,由她去吧。”耳边又回响着那轻柔婉转的声调,“皇上,我犯了天大的错,您也会饶我,是不是?”细雨般的温柔,杨柳般的妩媚,“别气了,这次是我错了……”
  
  “朕再饶你一回。”康熙闭目轻声道,眉目含笑,却不由的湿润了眼眸,“山长水阔,朕都放你去……”
  
  二十年后,湖北武昌府,小东门外。碧云天色如洗,艳阳余晖洒满湖水沙滩。一群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围在石阶绣架旁,唧唧咋咋,笑语盈盈。
  
  “收线了!”
  
  “还要换色么?”
  
  “好了,不用换。”
  
  “起绣吧!”
  
  一双纤瘦的手握着绣花剪刀,仔细将绷线挑断,凝视着眼前的绣架,凝视着平滑丝绣上笼罩的淡红光晕,我温柔含笑,“把画拿出来比一比。”
  
  两个女孩子早就高高举起一幅画卷,卷首端正题写“望乡台”三字! 
  
  “一模一样!”
  
  “一丝不差!”
  
  “太像了,太像了!”
  
  一丝一缕,一针一线,不差分毫。青山秀水与葱郁山景,再次刺在绸缎上,廊檐殿宇隐着一段段辉煌盘金。看似纷乱的铺色,将街市隐匿在云雾之中,山峦起伏中层层叠叠的,是望乡台的旧梦。
  
  心中无比清爽,回首往事,又是二十年,发丝半已成霜。
  
  金色银杏叶子落在丝绢上,如同一柄可爱的小扇。秋天到了,一叶落而知秋。秋风拂过,碧色湖水荡起层层波纹,清凌凌浅水处,小女孩子们赤脚踏水,洗涤着一股股的彩色花线。银铃般的笑声回荡,有人和着竹笛,曼声唱着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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