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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点头笑道:“好。本想帮你弹琵琶定音。”他伸出右手来示意道:“腕子上的伤没好,用不上力。”
我提着裙子缓步走上戏台,自己搬了鼓架,找了一只鼓签子,笑道:“没有丝弦,我只好清唱。刚才听了《闻铃》,也唱个《剑阁闻铃》吧。
《剑阁闻铃》与《子期听琴》是我前世常听的两段大鼓书,从小背的很熟,真可以算的上是经世不忘。十多年前曾唱过《听琴》,现在又来唱《闻铃》,前世今生,我的心在唱这两首鼓词的时候总是显得清净熨帖。
立在台边,用鼓签击节,我开口唱道:“马嵬坡下草青青——”调子仿佛起的低了,正犹豫是否重唱。见纳兰笑向我示意道:“起低了,唱的高些。”
我略一点头,又重唱道:
“马嵬坡下草青青,
今日犹存妃子陵,
题壁有诗皆抱恨,
入祠无客不伤情。
万里西巡君前去,
何劳雨夜叹闻铃!”
唱了这几句,停顿片刻,整个院里只剩下了他无声无息的静静听着,昏灯竹影,冷月无声,唱词儿的余音似乎还在回响。
“叹君王万种凄凉千般寂寞,一心似醉两泪如倾。
愁漠漠残月晓星初领略,路迢迢涉水登山哪惯经。
好容易盼到行宫歇歇倦体,偏遇着冷雨凄风助惨情。
剑阁中有怀不寐唐天子,听窗外不住的叮当连连地作响声。
正是断肠人听断肠声啊!”
我接着唱道:
“到如今,言犹在耳人何处?几度思量几恸情。
窗儿外铃声儿断续雨声更紧,房儿内残灯儿半灭御榻如冰。
柔肠儿,九转百结百结欲断,泪珠儿千行万点万点通红。
这君王一夜无眠悲哀到晓,猛听得内宦启奏请驾登程——”
放下鼓签,见纳兰闭目端坐,只以为他睡着了。轻轻走下台来,刚站到他身边,忽见他摇晃着起身捧起酒坛道:“好!值得喝干这一坛!”说罢将剩下的酒满满的斟了两大盏。
我与他也不碰杯,都是一气喝干,纳兰回手取过一只笔来,借着中天月色在粉墙上写道:
“凤髻抛残秋草生。高梧湿月冷无声。当时七夕记深盟。信得羽衣传钿合,悔教罗袜葬倾城。人间空唱雨淋铃。”
他写完,扶着墙回头向我笑道:“我平日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唯独喜欢这一首:‘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缘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你不要总是记得李白的《妾薄命》,君王之情未必如此不堪……”他这句话没说完,一个站立不稳就靠着墙倒下了。
我连忙过去扶着,“你喝的太多了。”自己也觉得脚下虚浮,如同踩着棉花,自嘲笑道:“我也有些醉了。”
他坐在地上笑道:“我并没醉。我是为你,高兴。”他说完,微笑着附在我耳边轻声道:“我如今看着你,便应了这句‘断肠人听断肠音’!呵呵呵……”
正文 66、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执櫈,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古越谣歌》。意思是,你乘坐的马车,而我带着斗笠行走,咱们相遇的时候,你会下车与我相互拱手行礼。你将来撑着伞,而我骑着高头大马,咱们相遇的时候,我会为你下马步行。楚儿表示不论将来二人身份如何变化,自己都会平等相待的态度,表现情谊矢志不变的决心和愿望。中秋过去七八日;从宫中传出了消息;昭贵妃已经册封为皇后。同时晋封荣贵人、惠贵人、宜贵人、僖贵人、安常在、敬常在、端常在六人为嫔,礼部又一次进行了秀女大挑,新晋秀女中并无高位;均封为答应。这个消息过去了好几天,我更加的坐立难安。前途越来越渺茫,困死深宫的影子已经在朝我招手。梦中我都几度惊醒。
好在不久,纳兰带同梁九功前来见我。
梁九功抢上来跪在地上叩头行礼,称我为“佟主子”。
“皇上在南苑行宫。耽搁了佟主子这些日子;为的是等佟舅老爷回京;好行册封礼。昨日舅老爷回来了。皇上立时就将舅老爷叫了去,一切安排妥当。明日,奴才先奉佟主子您去南苑见一见皇上。”
我紧握着的双手略微放松;含笑命他起身,“我没册封,担不起‘佟主子’这三个字,你快别这么叫了。你要是叫我‘佟主子’,我就得叫你‘梁公公’了。”
梁九功急道:“佟主子这么说,可叫奴才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了。老祖宗和太后已经有了懿旨,您的位分比旁人都要高,直接册立妃位,只是封号还没定下。定然是独掌一宫的正主儿娘娘!”
天气晴好,窗户开着两三扇,秋风拂过,我几乎听见了落叶之声。不过愣神儿了片时,我便笑道:“我还没回去,别闹的咱们先生分了。从今儿起,我也不叫你公公,仍然叫你‘谙达’。”
梁九功忙道:“这是格格您抬举奴才。”他再次给我行了礼,叹道:“格格这次晋封,咱们乾清宫上下哪一个不高兴的直蹦呢?熬了这么些年,终于算是出了头了!如今请您预备着,明日一早接您去南苑。”
“好。”我微笑道。
临走,梁九功凑近我耳边说道:“是南苑伺候的小太监。您也知道,这些猴崽子都是慈宁宫拨过来的人,不好重责。奴才奉了主子的令教训过了。主子有话:有事儿不告诉老祖宗,是为了怕老祖宗操心。今后再有这样的,哪只手贱就剁了哪只。还有那个嘴贱的魏珠,奴才也抽他了。”
我自然只能一笑了之,“罢了。教训过自然就明白了,别再提了。魏珠还是好的,又是你徒弟,你依旧叫他上来伺候。”
梁九功忙跪下行礼,“多谢格格!赶明儿我叫这小子给您磕头来。”
“得了,我还得谢你们呢。给我留脸吧。”我无奈轻笑道。
梁九功去后,纳兰对我道:“既然你阿玛回京,就该送你回家去,再由家中进宫才合情。这样送到南苑去算什么话?”
“不知道。可我正不想回佟家呢。”我随口道。
纳兰低头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那个骁骑营的军校张玉翔……”
我心中一沉,问道:“带人射我的马的那一位?”
纳兰道:“别怪这些人下手狠。前些日子在昌平出过大事。我也和你讲了:杨启隆行刺未果逃走,护军营与骁骑营都担着责任。那天的事我问清,当时行宫中在试火铳,枪炮声响,你的马才会惊。张玉翔命人射杀,本无大错。”
我点头道:“别降罪了。”
纳兰道:“这事出来,皇上心中恨极,口口声声只要杀了他。我去见过这人,汉军旗下,只守着老母亲过日子。他知道了你是楚格格,险些要自尽。”
“想办法保他一命。”我淡然道,“京营是待不了,给放个外缺,你帮帮忙。”我说着,微笑道:“放外缺要打点兵部,钱我可没有。”
纳兰无奈笑道:“有这句话就好。”
我俯身举手撑住额头,叹道:“年纪轻轻就在骁骑营当差,不想大好前程断在我手上。我还真是不吉利的人。”
纳兰摇头道:“你倒是大度。”他说完,转身出去。走到门口忽然回过身来,躬身打下马蹄袖,单膝跪地行礼道:“奴才跪安。明日奉旨去黄花城,不能送佟主子。”起身退了三步,回头开门。
我蓦然惊住,全身僵立,直到他一脚迈出门槛,才忙叫住他道:“容若等等!”
他躬身回头道:“还有什么吩咐?”
“这是做什么?”我问道。
“回佟主子,君臣尊卑有别。”纳兰无奈一笑,“从前无礼之处,请您多包涵。”
我软软的坐在椅子上,半晌才慢慢说道:“君臣也罢,尊卑也罢,我都不管。当初我不觉得自己身份卑微,将来我也不会觉得自己身份高贵。”
纳兰推开门,并未说话,颔首一礼,便迈出门槛。
猛然间,似乎窗外的秋风全都涌进了房中,萧条肃杀,好生悲凉,“等等!”我急切的叫住他,却又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半晌,我含笑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执櫈,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第二日中午时分到南苑新衙门行宫,熟悉的宫室院落再次敞开大门迎接了我。车马停下,有小太监扶我下了车,照例往中院侧门走去。月洞门处又几个侍卫立等我,见我走上前来,全都打千请安行礼,为首的是曹寅。
我立在他面前,并不答话。曹寅跪了半晌不抬头,只道:“奴才不敢再来见佟主子。”
“那还跪这儿做什么?”我随口冷冷说道,举步要绕过他去。
“佟主子!”曹寅双膝跪地,拦住我抬头恳求道:“格格,饶了我这一次!”
“起来,像什么样子。”我侧头看了看跟随我的人,他们都站在距我五六步远的地方,低头立着。
曹寅犹豫着起身,“自从去年您出宫回府,奴才就不敢再去见您了。后来皇上叫人接您去旧衙门行宫时,奴才都不敢接这个差事,只敢叫李煦去。”
我蹙眉道:“以前的事儿都不许再提。你要是愿意说就说,宫里若是闹出来,我也就没脸了。大不了一绳子吊死在这儿。你省着自己的磕膝盖,在我棺材前头跪着去。”
“奴才不敢!”曹寅忙又行一礼,“主子在里头等您呢。”
寝宫门外,梁九功打开帘子,往里笑回道:“主子,佟主儿来了。”
我低头缓缓走进去,门帘在我身后放下。没看清康熙站在哪,我便双膝跪倒请安:“奴才请皇上大安。”
特意穿了一身汉装,月白色平秀海棠连枝大袄,莲白暗纹素锦百褶裙,头上挽着半翻髻,斜插一只白玉兰长簪,打扮的清素怡人。这是第一次对穿什么衣裳如此纠结,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有了莫名其妙的目的。
俯身跪着,耳中有熟悉的自鸣钟沙沙声响,除此之外,安静的无声无息。缓缓抬头,房中竟然无人!
我惊讶的起身,四外转了一圈。
不可能!门外伺候的人一个不少,康熙怎么会不再屋里?快步走向门口,便要去叫人进来。正此时,忽觉身子腾空而起,“啊”的一声惊呼,已是被人横抱在怀!我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前襟,明黄色的蟒缎已经将我笼罩住了。
“皇上……”我心中稍定,顺着手臂轻轻伏在他怀里,低声道:“吓着我了。”
“朕就在屏风后头呢。”康熙抱着我笑道,“才一年不在这儿,就忘了去屏风后头看?”
我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肩头,含笑道:“一时心惊,就忘了。”
“你看,朕就站在这儿。”康熙抱着我走到屏风后头,努嘴道:“朕看着你连眼皮儿都不抬,进屋就跪门口了。”他又抱着我从屏风后出来,学着我的样子原地兜了个圈子,笑道:“你转了一圈,脑袋像不浪鼓似的四处看。还往屋顶看了一眼!怎么着,朕能坐到房梁上?”
我被他转的头都发晕,忙道:“放下吧。”
康熙不理我,抱着我往门口走了几步,笑道:“你找不着朕,是不是就要出门叫人?”
“嗯。”我应道。
康熙笑道:“你正要喊‘来人,皇上不见啦!’朕就出来了。”
我生怕他这一说“来人”,外头梁九功等人会进来,连忙挣扎着要下地。康熙却将我举得更高,笑道:“挣蹦什么?”还好屋外并无人进来。他将我抱到炕沿处才放下。
我坐在炕沿儿上,压抑着乱跳的心,勉强微笑道:“皇上这样高兴。”
康熙闲适的躺在我的身边,伸手从炕桌上摸到一本奏折,笑道:“两件喜事:福建耿精忠降了,这是第一。第二就是你回宫来。”他说着,举起折子打了我头一下,又将它放回原处。
“恭喜皇上。”我笑道,心里却是恍然一动,眼神不由得在那本明黄色的折子上扫过。明黄封面上盖着朱漆印章,是康亲王的亲笔。
康熙坐起身来,指着炕桌上散落的折子,如以前一般命我道:“这些朕晚上再批,收拾了。”
我连忙取过奏疏匣子,将一摞摞折子按照封面上的日期排好放进去。康熙喝着茶看着我,我自然不敢一一细看,只得将匣子锁了,钥匙依旧挂在西面墙上。
收拾停当,康熙慢慢放下茶碗伸出一只手,正色道:“你过来。”我低头走了过去,将手递在他手中,依着炕沿双膝跪在脚踏上。素锦百褶裙铺展在暗红地毯上,正如开了一片洁白莲花。康熙轻轻抚摸着我的手,白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