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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生气地嚷了一声,往水边迈了一步,又折回来。她抓住洛克的肩膀。
“他们怎么给婴儿喂奶呢?牡鹿会喂奶吗?他们要是不把莱古带回来,会怎样呢?”
这时,洛克什么也没想,他低声下气地回答道:“我看不会。”
佛把他推在一边,愤愤地转过身,一只手扶着峭壁尽头的拐角。洛克清楚地看见她的双肩在抽搐,她很愤懑。佛向前弓着身子,右手撑着右膝。从佛背后,洛克听见她在抱怨他。
“你简直比婴儿还蠢。”
洛克用手掌盖住眼睛往上按。这样,光线就像河水一样在他眼睛里闪烁。
“夜过去了。”
真的。如果是夜里,天就会是灰蒙蒙的。耳塞目闭之后,洛克不仅耳复聪,眼复明,而且那耳目后面的洛克本人也复苏了。他内省着这种感觉的起伏涨落。洛克脑袋里塞满了秋藤的白絮,他的鼻子里充斥着秋藤的种子,搞得他呵欠连天。洛克挪开双手,向佛刚才呆的地方眨眨眼睛。佛这时正背靠着岩石的这一边,斜眼看那条河。她向洛克招招手。
那原木又从离岛不远的地方划出来。两个长着骨头面孔的人仍坐在原木的两端。他们正在划水,原木倾斜着驶过河面。靠近河岸和茂密的灌木丛时,原木笔直地顺流而下,那两个人歇手了。他们仔细张望河边的一块空地,那里有一棵枯树。洛克清楚地看到原木上的一个人转过身和另一个人说话。
佛碰了碰洛克的手。
“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
随波逐流的原木缓缓离去,太阳冉冉升起,远处的河岸上一片闪光。片刻,两岸的树林显得更加幽暗。那个新种族,它那难以形容的吸引力,驱散了洛克脑中的白絮,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原木变得越来越小了,从瀑布那儿顺流而下。当它偏离航线时,后面那个人就又开始划水,于是它重新顺着洛克的视线笔直地驶去。那两个人始终斜眼看着河岸。
佛喃喃地说:“又来了一只。”
岛边的灌木丛急速地摇摆着。洛克和佛分开了一会儿。现在,洛克知道从哪儿可以看到隐藏的附近的另一根原木的一端。这时,枯树对岸的绿树丛中,一个人探出头,伸出胳膊,生气地挥着一只手。原木上那两个人立即飞快地划水,原木径直奔向那个挥手的人。原木上的人现在不关心那株枯树了,他们只盯着对岸那个家伙,朝他点头。原木把他们带到他眼前的灌木丛下。
洛克好奇得不行。他拔腿向另一条通往岛屿的小路跑去。他那么兴奋,连佛也看出他的打算。她赶上去,一把抓住洛克。
“别!别!”
洛克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串。佛冲他嚷起来。
“我说‘别!’”
她指着那块悬岩。
“你说什么?”佛的主意倒不少。
洛克终于缄默不语,等着佛开腔。佛严肃地说:“我们应当往下走,到森林里去。去找吃的。去看他们过河。”
他们从河岸上跑下去,岩石把他们与新种族的人隔开。森林边上有食物,球茎露出绿尖,还有蛴螬、嫩枝和菌子,以及盛在某种树皮里的嫩肉。鹿肉仍然放在那里。洛克和佛不像新种族的人那样饥饿。当然,要是有食物,他们能吃得精光,但如果什么也不吃就得赶路,他们还可以轻松地再走一两天。所以他们不是急于觅食,而是尾随着那个使人着迷的新种族,重又回到水边的灌木丛。他俩站下了,脚趾拼命抠住淤泥,透过瀑布的轰鸣,他们窃听新种族的人交谈。一只幼蝇在洛克鼻子上嗡嗡叫。温暖的天气,阳光和熙,洛克又开始打呵欠。后来,他听见新种族的人谈话,听见他们象鸟叫般的语言,他们的许多难以捉摸的声音,还有鹭鹚的啭鸣和嘁嘁喳喳声。佛悄悄溜到枯树旁的空地边上,躺在地上。
河面上荡然无物,鹭鹚的鸣叫和嘁嘁喳喳声嘤嘤不绝。
“佛,上枯树看看。”
佛转过脸,疑惑地看着洛克。此刻,洛克突然意识到,佛要说不,要坚持说必须离开新种族的人,忘掉莱古;这是叫人难以忍受的。洛克手脚麻利地悄悄爬上枯树,跳到被长春藤枝叶遮住的那一边。即刻,他钻进乱蓬蓬的叶子丛里,藏在长春藤叶子中间;这里满是尘土,有一股酸味儿。但他没办法使留在外面的那条腿抬起来。搁上树顶凹入处。直到佛从他身后的树叶里探出头来,他才把那条腿安好。
这棵枯树的顶端是空的,像一个大橡树籽的壳,又白又软,正好托住他们,里面还装满了能吃的东西。长春藤上下盘绕,纠结成暗暗的一团,因而坐在这儿犹如坐在地上的灌木丛中。四周的树木都高过他们,但从露天处望出去,河流和岛上蜿蜒的绿林,却依然可见。像找鸟蛋似的,洛克小心翼翼地拨开叶子,他发现可以弄一个眼眶大小的洞;虽然洞的边沿有些摇曳不定,他仍能看见那条河,看见别处的河岸。尽管已用手圈住视野,这些景物在洞圈深绿色叶子的衬托下,还是显得明晃晃的。佛在洛克左边,正向外张望,她甚至可以把胳膊肘支在树端凹处的边缘上。这时,同往常看见那个新种族的时候一样,一种沉重的情绪渗入洛克心中;他沉溺下去。突然,洛克和佛忘记了一切,他们呆住了。
那根原木从岛边的灌木丛中划出来。那两个骨头脸的人小心地划动河水,原木转了弯;尽管它开始朝他俩划过来,但不是正对这个方向,它逆流而上。原木凹进去的地方新装了许多东西,样子像石块,像鼓起来的皮子。还有各种树棍,是去掉叶子和枝枒的长树杆截成的,上面喷了一层灰绿色的东西。原木划得更近了。
终于,洛克和佛在阳光下面对面地看到新种族的人。新种族有说不出的奇特,他们的头发是黑的,形状令人难以想像。坐在前端的那个骨头脸,头发像松树一样,直挺挺的,使他那本来就很长的头显得更长了,就像什么东西正在无情地向上拉着它。另一个骨头脸,头发蓬乱一团,四下散开,和枯树上的长春藤一样。
他们身上,浓密的毛覆盖着腰部、腹部和大腿上部,使这些地方显得比较粗大。但洛克并没有马上看他们的身体,他被他们眼睛周围的东西吸引了。他们眼睛下面不远的地方有一片白骨。鼻翼的位置有一些细缝。那块骨头就从这些细缝之间隆起,成了一个尖。在这下面,嘴的上方有另一条裂缝,他们的声音就从这里发出来。裂缝下长出一些黑毛。眼珠从这张骨头脸后往外看,漆黑漆黑的,骨碌碌乱转。眼睛的上边是眉毛,比嘴或鼻孔外的毛稀疏,黑黑的,向外卷曲,使这些人看起来很可怕,犹如黄蜂。灰色有毛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串牙齿和海贝。眉毛上面,骨头凸起,被头发盖住。当原木更近的时候,洛克看见,骨头不是白的,也不闪光,而较灰暗,差不多是大真菌(这种菌子是新种族的人的食物)或诸如此类的东西的颜色。他们的腿和臂像棍子那么细,这样一来,他们的关节十分像树枝上的结节。
现在,洛克几乎可以看见原木里面。原木比以前宽多了,或者说,是两根原木在并排划动。原木里面有很多一捆一捆的东西,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有一个人正侧身躺在这些东西当中。他的身体和骨头同其他人一样,但头发却长成很硬的针状,闪闪发光,犹如栗子壳上的针刺。他正在弄一根尖树枝,他的弯棍子放在身边。
这两根原木侧着向河岸驶来。坐在后面的那个人——洛克管他叫“松树”——轻声说着什么。后来“长春藤”放下他的木头片,抓住岸上的草。“栗子头”拿起弯棍子和树枝,悄悄跨过原木,走上河岸蹲下。洛克和佛几乎就在他头顶上。他们可能闻见“栗子头”独特的气味,那是海的气味、肉的气味,既可怕,又刺激。“栗子头”离他们太近了,他每时每刻都可能从下面嗅到他俩。洛克突然惧怕起来,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甚至减少呼吸,只轻轻地喘气。他四周叶子的晃动更自然和谐了。
洛克和佛的下面,“栗子头”站在斑烂的阳光里,他手里的细树枝同弯树棍交叉着。他看看这儿,又瞅瞅枯树那儿,他察看了地下,然后又往森林里张望。后来他侧着身子,用脸上的裂缝对船上那两个人轻轻讲话,声音很柔和,嘁嘁喳喳的脸上的白骨头颤动不已。
当一个人忽然明白他一直期待的东西并不存在时,他会感到震惊;此刻洛克就是这样。随着一阵混乱的感觉,洛克明白了,麦尔的面孔、佛的面孔、洛克的面孔都不是在骨头下面,他们的面孔在皮肤上。
“长春藤”和“松树”摆弄那些兽皮条,把原木拴在灌木上。他们迅速跳出原木,向前跑去。洛克看不见他们了。随即传来石头敲击木头的声音。“栗子头”向前爬去,树叶将他遮住了。
这儿除了原木,再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原木里面,能看见的地方都很平滑光亮。原木外侧涂着白道子,好像退潮后岩石露出被太阳晒干而呈现出的那个样子。原木的边是圆的,骨头脸们搁手的地方凹进去一些。里面盛的东西各式各样,很多,使人很难分清是什么。有圆石块、棍子、兽皮、比洛克还大的一捆捆东西,还有鲜红的骨头做的生物模型。他们刚才拿的褐色木片尾部像褐鱼。这里还散发出各种气味,有许多无从解答的疑团。洛克莫名其妙地看着,心情飘忽不定。河对岸的岛屿没有一点动静。
佛碰碰洛克的手。她在树上转来转去,洛克小心地追随着她。他们各自搞了一个可以观察下面空地的窥孔。
空地左边丛生的灌木、死水还是老样子,空地右边难以通行的沼地依然如故,但洛克和佛熟悉的环境已经变了样儿。穿越森林与空地相接的小径那儿,荆棘丛正在变得越来越密。棘丛中有一条缝隙,顺着这条缝,他们看见“松树”又扛着一条荆棘走出来。那棘条又光洁又犀利。而“松树”身后的林子里,砍伐声接连不停。
恐怖感油然而生,佛感到这不是一种心情,而是一种笼统的感觉,一种苦味,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痛苦的感情,是停滞和紧张的意识;如此两种,已开始在洛克心中引起共鸣。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存在着两个洛克:内在的和外在的。内在的洛克总是在观察,外在的洛克则呼吸、听、嗅,他永远是清醒的,就像另外一张皮,死死地紧裹着洛克。在洛克还没能了解眼前这种情景的意义之前,外在的洛克就把他的惧怕、危险感强加给内在的洛克。洛克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眼下,甚至比以前那件事还令人害怕。那回他和哈蹲在一块岩石上,一只猫在干涸的小河边来回溜跶,猫抬起头,揣测他俩会不会打扰它。
佛在洛克耳边说:“我们被围住了。”
荆棘丛伸延开来,容易进入空地的地方特别密,但别的地方也有一些;有两行插在死水边和沼泽边上。空地是半圆形的,只有临水一面没有阻碍。三个骨头脸带着许多荆棘条,从最后那个缝隙中走出来,进入空地,然后用带来的荆棘条把身后的路封死。佛在洛克耳边轻轻说:“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不让我们走。”
那些骨头脸的人们还是没有注意到他们。“长春藤”和“松树”回去了,只听见原木在相互碰撞。“栗子头”慢慢地绕着一排荆棘踱步,脸朝着森林。他总是拿着那根缠着嫩枝的弯棍子。荆棘丛高齐他的胸。当远处平原上的公牛吼叫时,“栗子头”一动也不动,只是扬起头,把手里的棍子挺直了一点。野鸽又在嬉戏啁啾,阳光洒在枯树顶端,温暖地落在洛克和佛身上。
划水的哗哗响声,原木的碰撞声,敲击木头声,唰唰的拖曳声和鸟鸣声不断地传过来;这时候,另外两个新种族的人,从枯树下走进空地。为首的和别人差不多。他的头发在头顶总成一簇,然后散开,他一动弹,头发就上下掀动。“一簇”径直走近荆棘丛,开始观察森林。他也有一根弯棍和一条嫩树枝。
第二个人与众不同。他的身体较宽较矮,长了很多毛。他的头发很光滑,好像涂了油脂。头发在他的脖子后面结成一个疙瘩。他的前额光秃秃的,起伏的骨头壳一直盖到耳朵上边。它像真菌一样苍白,叫人害怕。洛克这是第一次看见新种族的人的耳朵。耳朵是很小的,紧紧地贴在头的两侧。
“一簇”和“栗子头”蹲在地上。他们把佛和洛克留下的脚印上的叶子和草片拿开,“一簇”抬头说:“陶米。”
“栗子头”伸手摸摸脚印。“一簇”对那个宽身材的人说:“陶米!”
那个人从他正在忙乎着的石头、棍子堆上转过身来,发出一声活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