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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的局(出书版) 作者:寒川子-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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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想定,苏秦微微一笑,抱拳说道:“苏秦昨晚至秦,今日就仓促开坛卖弄,未及准备,只好胡言乱语,见笑于两位方家了!”
  “苏子这是哪里话!”樗里疾亦抱一拳,“苏子对天下大势的来去运动了然于胸,实令在下敬服。苏子所论帝策,在下也有感怀。在下识浅,不能视远,欲就眼前一些琐事求教苏子,还望苏子不吝赐教!”
  “在下愿与木兄切磋。”
  “这一年来,”樗里疾缓缓说道,“关外列国变数甚多。先是越人陈兵琅琊,齐人严阵以待。继是楚人伐宋彭城,魏人袭楚项城,歼景翠大军六万;楚人弃宋回救,楚、魏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恰在此时,越人弃齐袭楚,楚、魏和解,与越人战于云梦泽畔。凡此种种,无不令人眼花缭乱。在下眼拙,看不明白,还望苏兄点拨。”
  听闻此话,苏秦心中越发有数了。能将列国情势如此讲述,已非寻常士子,讲述时语气又是如此之大,眼界也是如此之高,更非一般士子可比。
  苏秦略一沉思,淡淡一笑:“听木兄此言,当是方家了。木兄既然有问,在下不才,也只好妄测,不是之处,请两位方家宽谅。”略顿一顿,“在下以为,木兄方才所言,皆为势之运动。天下大势成形于天下众势,众势互冲互动,天下于是乱象纷呈。但天下众势无论如何乱冲乱撞,也必臣服于天下大势。唯有把握天下大势,才可解此乱象。”
  公孙衍似有不解:“请苏子详解!”
  “天下大势归一,天下乱势亦必依此而动。凡顺大势而动者,当为顺动,凡逆大势而动者,当为反动。依此判断,众势之动皆可有解。越势趋齐,当是盲动;楚势趋宋,当是顺动;魏势向楚,楚魏言和均是智动;越势伐楚,当是蠢动。”
  公孙衍沉思良久,若有所悟,点头道:“苏子果然高论!只是在下仍有一事不明,望苏子辟解!”
  “公孙兄请讲!”
  “越人伐齐,确为盲目,但越人转而伐楚,也算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当是明智之举。越人二十万众今已攻至云梦,楚郢指日可下,苏子为何却说它是蠢动呢?”
  苏秦微微一笑:“依公孙兄见识,当可看破,何必再问苏秦?”
  “在下愚昧,还望苏子指点!”
  “既如此说,”苏秦笑道,“在下只好班门弄斧了。越人久居东南,不知中原变化,政治、农商、武备、韬略、人才诸种,均落后于中原不下百年,唯有锁势收敛,深居简出,或可因占地利而维持偏安。偏这越王看不明白,仍以春秋眼光管窥天下,不自量力,出山争霸,这又前来与大楚争锋,欲步昔年吴王之尘,岂不可笑?”
  樗里疾惊道:“照苏子说来,此番越人必败了!”
  “越人败与不败,木兄拭目以待。”
  “苏子所言甚是。”公孙衍大是赞同,再次拱手道,“不过,听苏子所言,越人无论是伐齐还是伐楚,都是不智。既然都是不智,苏子为何视伐齐为盲动,而视伐楚为蠢动呢?”
  “越人伐齐,虽然必败,却未必亡国。越人伐楚,则国必亡。”
  “哦?”公孙衍一怔,“苏子何出此言?”
  “楚人伐越,越占地利、人和,楚未必取胜。越人伐楚,楚占地利、人和,越人必败。越人伐楚,必倾巢而出。楚地广阔,必诱敌深入。越人深入楚国腹地,既失地利,又失人和,更不得天时,如何能胜?越人一旦溃败,必全军覆没。此时楚人乘胜至越,如入无人之境,越国岂有不亡之理?”
  苏秦的分析滴水不漏,公孙衍、樗里疾互望一眼,不无佩服。有顷,樗里疾又问:“听闻越人矢志伐齐,却在关键时刻突然转向。请问苏子,越人伐楚是否楚人之计?”
  “越王是否中的是楚人之计,在下尚不敢说。但据在下所知,越人行事,从不拐弯抹角。依越王的为人,更不会半途而废。越人突然转向,必是为人所惑,且此人必是当世高人。”
  “苏子怎知此人必是当世高人?”公孙衍急问。
  “能使二十万大军心悦诚服地走向绝境之人,不为高人,何人谓之高?”
  公孙衍急问:“请问苏子,这个高人为何要害越人,是他与越人有仇吗?”
  “非也,”苏秦摇头,微笑,“此人作此谋,不为别个,只为楚人。”
  “为楚人?”樗里疾大惑,“请苏子详解!”
  苏秦拱手笑道:“依两位仁兄目力,这个不消在下破解了吧!”
  “在下受教了!”公孙衍站起身来,深揖一礼,“苏子高论,在下敬服!夜已深了,在下改日再来相扰!”
  苏秦还过一揖:“在下胡乱言语,见笑了!”
  二人走出运来客栈,樗里疾急不可待地说:“公孙兄,这下可以断言了吧!”
  “唉,”公孙衍长叹一声,“不瞒樗里兄,君上考问之事,在下苦思数日,至今仍然未得其理。苏子竟在片刻之间,以寥寥数语轻松化解,可见其才远胜在下。如此大才,君上若是得之,王业必成!”
  樗里疾不无兴奋地说:“明日上朝,你、我力荐此人如何?”
  公孙衍却是摆手:“不用荐了!”
  “哦?”樗里疾惊问,“公孙兄为何不荐?”
  “若是不出在下所料,就这辰光,应该有人向君上举荐了!”
  果不其然。
  御书房中,烛光明亮。惠文公、竹远相对而坐,几前各摆一杯茶水。
  惠文公面带微笑:“观竹先生气色,定有佳音了。”
  “是的。”竹远点头,“君上所候之人,已经到了!”
  “哦!”惠文公又惊又喜,“说来听听!”
  “此人姓苏名秦,洛阳人氏。今日开坛论政,竹远观其气势,察其才学,推知此人当是先生所言之人,可助君上成就大业!”
  惠文公眼睛圆睁:“其才可比公孙爱卿?”
  “无可比之处。”
  惠文公身子趋前:“其才可比庞涓?”
  “星日之比。”
  惠文公大喜过望:“其才可比孙膑?”
  “月日之比。”
  “快哉!”惠文公一拍几案,“明日晨起,寡人即谒太庙!”
  竹远惊怔:“君上不见苏子,却谒太庙,有何深意?”
  “如此大才,若无列祖荫佑,寡人何能得之?”
  竹远甚是感动,叹道:“君上思贤之心,竹远今日知矣!”
  “苏子既是大才,其论必新,竹先生可否言其大略,让寡人先闻为快呢?”
  “回禀君上,苏子已具慧眼,可透视天下乱象,把握天下大势。苏子预言,未来天下虽然乱象纷呈,终将走向一统。”
  惠文公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地从几上端起茶水,在唇边轻啜一口,抬头问道:“他还说些什么?”
  “苏子预测,未来天下,必成齐、楚、秦三势鼎立。三势之中,齐、楚各有局限,可一统天下者,非秦莫属。”
  惠文公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落于地,大睁两眼,怔在那儿。
  竹远打个惊愣,轻声问道:“君上?”
  惠文公一下子回过神来,缓缓从地上捡起碎杯,堆在几案下面,对竹远微微笑道:“苏子高论,当真出人意料,寡人竟是听呆了!在场士子可有反应?”
  竹远稍稍迟疑一下:“甚是热烈。”
  “可有判词?”
  “判言是,苏子所论,切中天下时势。苏子所论之上、中、下三策,意味深长。本坛预言,苏子当为秦公重用,苏子所言帝策,当为秦国未来国策。”
  “何为上、中、下三策?”
  “此为苏子的兴秦方略,上策为帝策,可使秦国一统天下,建立王业;中策为霸策,可使秦国威服诸侯,建立霸业;下策为邦策,可使秦国偏安于关中,建立邦业。”
  惠文公闭上眼睛,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谢先生了!”
  竹远起身,叩道:“夜深了,君上保重龙体,草民告退!”
  惠文公抱拳道:“竹先生慢走!”
  听到竹远走远,惠文公叫道:“来人!”
  内臣闪出:“臣在!”
  “召公子华觐见!”
  翌日,士子街上,两个士子边走边谈,黑雕台的一个小雕扮作士子,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一士子道:“昨日你去论政坛了吗?”
  另一士子道:“没有。”
  “啧啧啧,仁兄算是错过一场高论了。不瞒仁兄,苏子预言天下必归于秦,判言断定苏子必受重用。啧啧啧,这个苏子当真了得!”
  “唉,都怪酒鬼那厮。我原要去听的,他非拉我喝酒不可……”
  两人说着走进一家客栈,小雕也跟进去,在厅堂里寻个角落坐下。堂中约有十几名士子,也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昨日苏秦论政之事,一士子正在发表宏论:“嗨,我说诸位,听到昨日的判言了吗?判言说,秦公必将重用苏子。在下想问诸位,秦公怎样重用苏子呢?”
  有士子接道:“那还用说,定是让他替代大良造公孙衍。”
  “不不不,”有人摇头,“大良造职爵太小了,盛不下苏子。”
  “你说什么?”前面的士子反驳道,“大良造的职爵还小?公孙鞅那么大功劳,也不过是个大良造!”
  “哈哈哈哈!”那人笑道,“你说公孙鞅呀,早过时喽。再说,公孙鞅不是也受封商郡,领地六百里、十三个县吗?”
  有人点头道:“嗯,仁兄所言甚是。依仁兄之意,秦公将会如何晋封苏子?”
  “依在下之见,秦公若兴帝业,必仿关外爵制,特为苏子设立相位。诸位想想看,没有相国,如何建立帝业?”
  众士子纷纷点头:“嗯,有理。有理——”
  御书房中,公子华抱着一大堆竹简走进来,放在惠文公几上,跪下禀道:“启禀君兄,臣弟使人访探一日,这些均是见闻。”
  “放下吧!”惠文公扫过竹简一眼,“你告退吧!”
  公子华怔了下,叩道:“臣弟告退!”
  公子华退出之后,惠文公开始逐一翻阅。
  翻有一阵,惠文公抬起头来,双目微闭,眉头越拧越紧,耳畔浮出孝公的遗言:“驷儿,如此王业,寡人已是无能为力,只能指靠你了。列祖列宗,也只能指靠你了……驷儿,此为上天玄机,断不可泄于他人。否则,列国若知,必群起伐我,大祸必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王业,自然亦非一朝可成。驷儿,你可收起此匣,小心供奉,只许传给嗣位太子……驷儿,君临天下,一统六合是上天赋予我秦室的使命,是天命!违背上天,天不容你!望你时时自诫,不可有一日懈怠……”
  惠文公泪水流出,喃喃自语道:“君父,如此天机,却被这个苏秦一语道破,嚷嚷得普天下皆知,叫驷儿如何是好?”
  惠文公沉思有顷,缓缓站起身子,在厅内来回踱步。走有几个来回,惠文公坐回几案前面,长叹一声:“唉,苏秦哪苏秦,既然你是如此大才,既然你已识破天下大势,为何识不出寡人心思,竟然做出如此蠢事,叫寡人如何容你?”
  言讫,惠文公陡然发力,将跟前的黑漆几案掀倒于地,案上的一堆竹简“哗啦”一声,尽滑下去。
  半个月过去了,秦公并未召见苏秦,也未现出丝毫举动。
  樗里疾驱车赶往大良造府,心事重重地对公孙衍道:“公孙兄,君上思贤若渴,今大贤已至,竹先生也必奏过君上。然而旬日已过,君上仍无任何动静,是何道理?”
  “苏子在干什么?”公孙衍沉思有顷,抬头问道。
  “似是并不着急,每日只在房中,或打坐冥思,或捧卷诵读。”
  “竹先生呢?”
  “仍在论政坛里,闭门不出。前日韩国来一士子,出三金请求开坛,竹先生竟未应允。士子出钱开坛,坛主却不允准,这在论政坛,尚属首次。”
  公孙衍再次陷入沉思。
  “公孙兄,”樗里疾压低声音,“在下以为,苏子大策,正合君上心意,苏子大才,亦正是君上所求,照理说,君上应该——”
  樗里疾打住话头,眼睛盯着公孙衍。
  “樗里兄,”公孙衍抬头说道,“高手对弈,所走棋路,自是你、我所难解悟的。苏子已下出第一手,在等君上回应。君上手握棋子,迟迟不下,想必另有所虑。”
  “不瞒公孙兄,”樗里疾托出底细,“苏子至秦前夕,君上曾召在下入宫,说是做出一梦,梦中有鸿鹄东来,使人解梦,说有大贤至秦,特使在下访查。在下自知眼拙,唯恐错失大贤,方才拉上公孙兄前往士子街,果就遇到苏子。”
  公孙衍微微点头:“这就是了。”
  樗里疾眼睛一亮,直视公孙衍:“公孙兄快讲!”
  “君上明不出子,实已出子,这叫无招之招。”
  “何为无招之招?”
  “就是坐以观变,知作不知,静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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