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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后宫,除老夫人之外,谁敢再议此事,杀无赦!”
“老奴领旨!”
魏惠侯向列国发出传檄,邀请众公侯于五月既望会于逢泽,庆贺他的称王大典。因时间紧迫,对于距离较远的国家,如燕、楚、越等,陈轸只是函谕他们知情,而对较近的国家,如秦、齐、韩、赵、中山、义渠及卫、鲁、陈、宋等泗上小国,他则逐个快马传檄。为示隆重,魏惠侯特地附上自己亲笔书写的邀请函,且在上面用新的王玺压上朱印。
为了确保峰会安全无虞,同时也充分估计可能遇到的抵触,魏惠侯特别调动五万武卒,由上将军公子卬亲自统率,先一步抵达大梁。惠侯自己也提前十日动身,乘坐王辇,威风八面地开赴逢泽。
惠侯的传檄快马赶至卫都帝丘,卫成公一看檄文,顿时傻了。妥善安排好使臣之后,卫成公迅即传来老臣孙机商议应策。
孙机是春秋兵家孙武子的四世孙,本为宋国宰辅,因与宋公不睦,于二十年前携二子赴卫,被成公用为宰辅,后改称相国。
孙机看过传檄,读毕魏惠侯的亲笔信函,两道长眉拧成疙瘩,许久,抬头望着成公:“君上——”
“老爱卿,”卫成公的目光落在孙机饱经风霜的老脸上,“依你之见,这次逢泽之会,寡人去还是不去?”
“老臣以为,君上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先说不去有何不是!”
“齐、韩、赵三国可以不去,君上却不可不去!魏罃此举虽说冒犯天下,却也不是我等弱小所能抗阻的。”
卫成公微闭双眼,陷入深思,许久,抬头问道:“听老爱卿之意,齐、赵、韩三国或许不去?”
孙机点了点头:“依老臣所见,莫说是齐、赵、韩三个大国不去,纵使泗上小国,也未必尽去!”
卫成公若有所思。
孙机进一步说道:“其他小国可以不去,独君上不能不去!”
卫成公不无诧异:“哦,此是为何?”
“恕老臣妄言,泗上诸国,唯我离大魏最近,且无险可守。若是不去,依魏罃秉性,势必拿我开刀,取杀鸡儆猴之效!”
卫成公低下头去,再次陷入深思,有顷,抬头说道:“这是不去的不是。寡人若去,又有什么不是?”
“齐、赵、韩三国可以去,君上却不可去!”
卫成公一怔:“此话从何说起?”
“魏侯称王,是谋逆篡上。齐、韩、赵三国与魏一样,本是大夫篡上,并非周初封侯,名声早已坏了。君上却是不同。君上先祖是武王胞弟,与周室血脉相连。君上若是去了,岂不等于赞同谋逆之实,虽可保住一时安危,青史上却留骂名,至少也会贻笑后人!”
卫成公点头说道:“老爱卿所言甚是!寡人思来想去,也是没个决断!老爱卿可有两全之策?”
孙机沉思有顷,缓缓说道:“君上,您看这样如何?逢泽之会,由老臣陪同太子前往支应。只要多备礼物,言辞逢迎,魏侯也不至于迁怒于我!”
卫成公闭上眼睛,再次陷入深思。许久,他猛地睁开眼睛,摇头说道:“这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可!”
孙机长叹一声:“唉,的确是五十步笑百步,可——可老臣实在拿不出更好的办法!”
卫成公的眉头横起,毅然说道:“既然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使太子去也是不是,寡人也就豁出去了!老爱卿,你安排使臣,备上厚礼,分别问聘齐、韩、赵诸国!只要他们不去,想他魏罃也不敢拿寡人怎样!”
老相国沉思有顷,缓缓说道:“老臣遵旨!”
孙机回到相府,立即安排几个大夫,备齐厚礼,连夜出使齐、韩、赵三国,名为问聘,实为探听虚实。
送走几位使臣,已是人定时分。孙机梳洗已毕,换上睡衣,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忽一声坐起,愣过片刻,找件衣服披上,走出寝房,信步来到孙儿孙宾的书房。
孙机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孙操是卫国边城重镇平阳郡守,次子孙安是平阳郡司马,负责平阳防务。孙宾是孙操长子,早过冠年,孙机将他特别留在府中,一来处理相府事务,二来也是教他为人立事。
孙机进门时,孙宾正在几前正襟端坐,秉烛夜读。许是读得过于专注,孙机一直走到跟前,孙宾仍无感觉,只将两眼聚精会神地盯在竹简上,口中喃喃诵读。孙机轻轻咳嗽一声,孙宾抬头见是孙机,翻身叩道:“宾儿叩见爷爷!”
孙机在对面几前坐下,眼睛盯在孙宾的竹简上:“宾儿,所读何书这么入神?”
“回禀爷爷,孙儿新得一册宝书,是墨子的《兼爱》!”
孙机连连点头:“嗯,墨家是方今显学,墨者多是有道高士,此书值得一读。宾儿,依你看来,书中所言可有道理?”
“回禀爷爷,”孙宾坐直身子,正正衣襟,缓缓说道,“墨子前辈所言,全是天下至理。‘诸侯不相爱则必野战,家主不相爱则必相篡,人与人不相爱则必相贼,君臣不相爱则不惠忠,父子不相爱则不慈孝,兄弟不相爱则不和调。天下之人皆不相爱,强必执弱,富必侮贫,贵必傲贱,诈必欺愚……’墨子前辈真是句句切中时弊啊!今天下相争,民不聊生,起因就在此处,就在互不相爱。如果人人相爱,天下就会‘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是谓圣人之境!”
“唉,”孙机长叹一声,“宾儿,爷爷希望你能记住,所有这些,只是如果而已!”
孙宾不无惊异地问:“爷爷何出此言?”
孙机再叹一声,缓缓说道:“因为狼总是想吃羊的,羊也总是想吃草的!”
“爷爷,”孙宾沉思有顷,抬头望着孙机,“您今儿似是有事,能否告诉宾儿?”
孙机点头道:“宾儿,我想让你速去平阳,告诉你的父亲和叔父,要他们马上储粮储水,加固城防,准备应战!”
“应战?”孙宾甚是惊异,“爷爷,眼下风平浪静,为何应战?”
孙机缓缓起身:“狼想吃羊,羊怎会甘心呢!宾儿,早点睡吧,明日凌晨,你立即动身!还有,告诉你父亲,现在还有时间,让他组织人马,将壕沟挖深一些,放满水!”
孙宾点了点头,面色凝重。
因有大沟开通的事,大梁郡守原本就在逢泽之滨准备了盛大的典礼场面,不说彩旗遍地,礼台高筑,万人观瞻,即使丰富多彩的民间乐舞也足以使人大饱眼福。
上卿兼大宗伯陈轸先一步赶到逢泽,看到这个场面,心中暗喜,让他们预演一遍,果是锣鼓喧天,旌旗飘扬,万民攒动,精彩纷呈,整个场面比起孟津之会不知热闹多少。上将军公子卬率领的五万甲士也已赶到,从大梁城郊到逢泽,到处都是甲衣裹身、长枪在手的大魏武卒,为逢泽平添了几分隆重和森严。
观瞻过后,陈轸盛赞大梁郡守,对整个仪程提出一些改进意见,以使场面更为出彩。同时,陈轸对大沟开通之事也做了别开生面的安排,就是在大典结束之时,由陛下亲自开闸,然后引领列国君主纵马追逐奔涌而下的潮头。陈轸相信,这个场面不仅壮观,而且能使列国君侯亲眼目睹大魏陛下所创造的人间奇迹,留下深刻印象。
大梁郡守不敢怠慢,当下组织人力物力,全面准备称王大典。在魏惠侯的车辇到来之前,一切皆已备妥。
魏惠侯提前三天赶至大梁。陈轸、公子卬、大梁郡守等原本安排他在大梁郡守府中安歇,惠侯执意前往逢泽,住在早已为他设好的大魏行辕里。
在大魏行辕的左右两侧是列国行辕,彼此间隔百步,位置也是陈轸早已划定的,左右依次是秦、齐、赵、韩、义渠、中山、宋、鲁、卫等,凡是发送传檄的君侯均在此地有预留位置,每个留位的周边均插着彩色小旗,中间是一面标识国号的大旗。
魏惠侯顾不上旅途劳累,一到行辕就使人召来陈轸,听他禀报会同事项。陈轸详细讲述一遍,惠侯连连点头,乐不合口,大声赞道:“好好好,寡人得爱卿,犹如武王得姜尚啊!”
惠侯自比武王,更将陈轸比做子牙,这是陈轸做梦也未曾想到的事,因而一下子愣了。待反应过来,陈轸当即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喜极而泣:“陛下——”
魏惠侯哈哈笑道:“爱卿速起,寡人还有大事问你呢!”
陈轸赶忙爬起,哈腰望着惠侯。
“离大典尚有三日,列国方面,可有音讯?”
“眼下没有,想必他们皆在路上呢。陛下放心,不出明后日两日,微臣保管这里的行辕挤得满满的!”
惠侯沉思有顷,缓缓说道:“逢泽水多路杂,不太好走。你可安排人手,沿途迎接五十里,确保路上不出差错!”
“微臣遵旨!”
翌日晨起,陈轸安排几个大夫分不同方向各迎五十里。及至天黑,竟是不见一家前来。陈轸有些急了,第三日使人再迎五十里,却只接到义渠君、中山君和宋公。所限时辰已至,明日即行大典,陈轸不敢迟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惠侯的行辕。
“陈爱卿,”魏惠侯抬起头来,目光热切地望着陈轸,“诸侯可来齐了?”
陈轸扑地跪下,轻轻摇头。
魏惠侯一惊,急问:“都是哪些来了?”
“回陛下,是宋公、中山君和义渠君!”
听到只有三个小国,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魏惠侯眉头紧拧,眼睛半闭,呼吸加粗,脸色阴沉。在场众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
魏惠侯似是想起什么,抬头问陈轸:“卫公几时能到?”
这么多诸侯均未赶来,魏惠侯却是单单提出卫成公,倒是出乎陈轸的意料。他略略一怔,马上心领神会,小声禀道:“据探马来报,卫公眼下仍在帝丘,亦未派人前来赴会!”
魏惠侯的面孔渐渐狰狞,继而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长笑:“哈哈——”
行辕里鸦雀无声。
魏惠侯止住笑声,朝几案上猛击一掌:“连这条胆小如鼠的老狗也敢抗命!”
“陛下,”陈轸奏道,“以微臣推测,卫公敢于抗命不来,怕是有大国撑腰!”
魏惠侯抬头,望向陈轸:“爱卿说的可是田因齐!”
“陛下圣明!据微臣所知,近几年来,卫公每年使人问聘齐国,向齐公纳贡,似乎已是齐的属国。”
魏惠侯陷入沉思,有顷,缓缓说道:“孟津大会时,田因齐托病不来,打发一个毛头娃娃搪塞寡人。寡人念他还算有心,未曾与他计较。不想此公真还是得寸进尺,越发目中无人!”
“陛下,依微臣之见,我们可杀鸡儆猴,拿卫公祭刀。卫与我犬齿相间,如果伐卫,不出十日,大军就可攻至帝丘!”
公子卬跨前一步:“儿臣请缨伐卫,十日之内定将姬速生擒过来,交父王治罪!”
魏惠侯斜他一眼,微微闭上眼睛。正在此时,毗人走进:“陛下,秦国太子嬴驷、大良造公孙鞅辕门外候见!”
魏惠侯眼睛睁开,精神微振:“宣!”
“宣”字刚一出口,魏惠侯急忙摆手:“慢!”
毗人怔在那儿。
魏惠侯望向陈轸:“怎么不见秦公?”
陈轸也怔了:“这——微臣不知!”
魏惠侯的脸色再度阴沉下来,眉头略皱一下,缓缓站起身子,低沉地说:“大开辕门,随寡人迎接秦国太子!”言毕,正了正头上的王冠,率先走向辕门。
当脸上挂着微笑的魏惠侯突然站在辕门口时,嬴驷、公孙鞅着实大吃一惊,但也几乎是在同时,二人扑地跪下,连拜三拜。
拜毕,嬴驷朗声禀道:“大魏公国秦国太子嬴驷叩见大魏天子陛下,恭祝陛下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公孙鞅跟着唱道:“大魏公国秦国大良造公孙鞅叩见大魏天子陛下,恭祝陛下威服四海,江山永固!”
魏惠侯健步走过来,一手拉起一个:“两位爱卿,快快请起!”
嬴驷、公孙鞅一齐揖道:“谢陛下!”
魏惠侯伸手礼让道:“两位请!”
嬴驷、公孙鞅卑恭地说:“陛下先请!”
迎宾雅乐声中,魏惠侯头前走去,嬴驷、公孙鞅一边一个,后面跟着太子申、公子卬、陈轸三人。
回到行辕,众人分宾主坐定,魏惠侯的目光慢慢转向嬴驷,话中有话:“秦公可好?”
嬴驷起身,走至惠侯前面,叩道:“嬴驷谢陛下垂询!公父一意朝王,不想临行之际偶感风寒,卧榻数日,高热不退,难以起行。公父深以为憾,特嘱嬴驷向陛下请罪!”
魏惠侯微微点头:“秦公贵体欠安,自然不宜劳动。你回去后转告秦公,他的心意,寡人领了!”
嬴驷再拜:“嬴驷代公父叩谢陛下不罪之恩!”
魏惠侯摆手:“爱卿免礼,看座!”
嬴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