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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仔见是庞涓,惊惶失措,结巴道:“大……大将军!”
天虽苍黑,但在西天余光的映射下,苟仔脸上的那道疤痕仍见分明。庞涓、白虎皆是一震,庞涓虎起脸来,冲他骂道:“还不快滚!”
苟仔屁也不敢放一声,垂头沿着白虎他们走过来的小径急急溜去。
白虎痴痴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庞涓叫道:“小弟!”
白虎似是没有听见。
庞涓提高声音:“小弟!”
白虎打个激灵:“噢,走神了。大哥,此人是谁?”
“一个畜生!小弟,走吧,酒食想是备好了!”
白虎顿住步子,揖道:“小弟想起一事,急需回府一趟,此酒明日再喝如何?”
庞涓略怔一下,回揖道:“小弟既然有事,大哥就不强留了!”
庞涓将白虎送至府门,早有车马候着。
白虎回身揖道:“大哥留步,小弟改日再来拜访!”
庞涓回礼道:“小弟慢走!”
望着白虎的车马渐走渐远,庞涓脸色一沉,急至后花园,来到苟仔的小院,却已不见苟仔。询问婢女,婢女也是不知,只说他拿上金子,从后花园的偏门溜出去了。
庞涓忖思有顷,召来庞葱:“葱弟,苟仔哪儿去了?”
庞葱挠头道:“葱弟不知。迎黑时,账房找我,说他急支十金。十金是笔大数,但他是大哥看重的客人,小弟考虑再三,就让账房暂先支他五金,待禀过大哥,另外支他五金。”
“哼!”庞涓怒道,“这个畜生,还真是活腻味了!”
“大哥?”庞葱不解地望着庞涓。
“葱弟有所不知,”庞涓解释道,“此人本是左军司库,因痴迷赌博,私卖粮草,犯下不赦死罪。军中事发,此人跑至大哥帐下,乞求大哥活命。也是大哥爱惜人才,念他屡立战功,这才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藏他在此思过,欲待军中风头过时,另外委他一个差使,使他戴罪立功。谁想这畜生不思悔改,赌病又犯,还敢支钱去赌,叫大哥如何容他!”
“唉,”庞葱追悔起来,“都怪葱弟疏忽,不曾问他一问,这就支钱了!”
“此事与葱弟无关!”庞涓安慰他道,“只是——这畜生如此抛头露面,却于大哥不利!”
“哦?”
“大哥在军中享有盛誉,若是三军将士知晓大哥包庇、窝藏贪犯,凭大哥长一千张口,也是解释不清。三军失治,大哥失威,如何再去号令?”
听闻此话,庞葱自也感到事大,急问:“事已至此,如何是好?”
庞涓对庞葱耳语一番,庞葱连连点头。
白虎脱身,急急回到司徒府中,召来府尉及众捕卒,嘱道:“画中之人已现身,若是不出本府所料,此时正在赌馆!你们马上前去,务必生擒此人!”
府尉领命,急带数十捕卒,一阵风似的卷至那家赌馆,将之围个水泄不通。府尉带人闯入赌场,场中赌徒不知发生何事,各寻角落,瑟瑟发抖。
府尉寻不到苟仔,叫出掌柜,出示画像,问道:“你可认识此人?”
掌柜看一眼画像,点头道:“回禀官爷,此人唤作疤脸,馆中之人俱认得的。后晌疤脸输掉十金,方才又持五金来,却待要赌,被人叫出去了。”
府尉急问:“何人叫他走的?”
掌柜略略一想:“好几个人,站在门外,因天色苍黑,在下看不清楚。”
“几时走的?”
“刚刚走的。”掌柜指着几案上的一只茶碗,“官爷请看,他的茶水尚是温的。”
府尉留下两人守在馆中,急领众人分路寻去。眼下已到人定时分,大街上杳无一人,黑漆一团。众捕卒打上火把,四处寻找。
府尉领人寻至一个拐角处,有人惊叫:“报,疤脸在这儿!”
众人急奔过去。
在火把的辉映下,苟仔歪倒在墙角,喉管被人割断,两眼惊恐地大睁着,鲜血从他的喉管里汩汩流淌。众人搜寻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物证。
府尉吩咐众人将苟仔的尸首拿草席卷过,抬回司徒府,向白虎禀报前后经过,要他验看。
白虎跌坐于地,惊怔有顷,摆手道:“不用看了,去吧!”
显然,这是白虎最不愿看到的事实。望着府尉退出的身影,白虎长叹一声,两眼盈满泪水,喃喃说道:“庞大哥,恩公,你……你……怎能这样?”
孙膑所住的小院子,也在武安君府的后花园里,与苟仔所住的小院子正隔一个数十丈见方的荷花池。陈轸喜爱钓鱼,这个池子原是一个鱼塘,为讨好瑞莲,庞涓改种各色莲花,一到夏日,千荷竟艳,风景独好。
眼下却是冬日,莲池里满是枯荷残叶,甚是落寞。晨起时分,庞涓、庞葱、范厨与一个五十来岁的医师沿着莲池旁的一条石径快步走进小院。
庞涓趋至孙膑榻前,关切地问道:“孙兄,今日感觉如何?”
孙膑点头笑道:“疼痛略轻些,谢贤弟挂念。”
庞涓弯下腰去,小心翼翼地扶孙膑坐起,轻叹一声:“唉,都是庸医害人。眼见已是两个来月,孙兄的伤口非但不见好转,反倒生出脓疮来。涓弟想想气恼,前日将他责打三十大板,发军中充役去了。昨日范厨寻来一人,说是宋国名医,专治跌打损伤,涓弟打算换他一试,此来说予孙兄。”
孙膑再次点头:“谢贤弟费心。”
庞涓转对老医师:“喂,老先生,孙将军的伤情,你须小心伺候。”
第三章听一曲绝响,苏秦悟治世长策
自苏秦走后,论政坛再未开过,士子街上现出焦躁情绪,众士子陆续打点行李,纷纷起程往投他处。秦宫也不加挽留,往日喧嚣的士子街渐渐冷清起来。
过完正月十五,竹远见秦公仍无反应,即刻吩咐贾舍人收拾行李,准备回终南山去。其实也没什么行李,除去几身可供换洗的衣冠之外,就是一堆竹简,是他们几年来从咸阳或列国士子那儿收集来的,打算运进山里供初入道者习读赏析。
因竹简太多,他们叫来两辆马车,这阵儿都已停在院中。竹远看看一大堆竹简,又看看两辆马车,估算仍旧装不下,再说,即使能装下,搬至寒泉也不是易事,于是蹲下挑选。贾舍人将师兄挑出来的竹简一捆接一捆搬到车上,装满一车,摆放齐整,再用麻绳扎牢。
贾舍人捆扎一会儿,抬头望向竹远,若有所思道:“师兄,我们尚未为君上觅到大贤,这就回去,先生岂不责备?”
竹远仍在挑选竹简,头也不抬,长叹道:“唉,该来的,已是来过了。”
话音尚未落地,门口一个浑厚的声音接道:“不该走的,这就想一走了之?”
竹远、贾舍人猛吃一惊,抬头见是惠文公、樗里疾站在门口,跪下叩道:“草民叩见君上!”
惠文公急走过来,扶起他们,微笑道:“两位先生免礼。”
竹远、贾舍人谢过,拱手立于一旁。
惠文公扫一眼装得满满的轺车,又看看地上待装的竹简和另一辆空着的轺车,转过头望向竹远、贾舍人:“两位真要一走了之吗?”
竹远、贾舍人互望一眼,点头。
“唉,”惠文公轻叹一声,“嬴驷此来,本想恳请两位去做一件大事,不想两位却要走了。”
竹远一怔,目不转睛地望向惠文公:“君上要草民去做何事?”
“寻访苏子,请他再至咸阳。”
竹远、贾舍人极是震惊,好半天,谁也没有说话,转头望向樗里疾,见他更是一头雾水。
惠文公微微一笑:“两位一定在想,苏子送上门来,寡人弃而不用,苏子拍屁股走了,寡人却要费力去追,这不是扔掉皮袄找皮袄,没事儿找事儿吗?”
在场诸人皆笑起来。
惠文公却敛起笑容,长叹一声:“唉,诸位有所不知,不是寡人不用苏子,而是苏子与寡人之间,缘分未到啊!”
惠文公对苏秦态度的反复不定,使樗里疾、竹远、贾舍人三人均如堕云雾,目不转睛地望着惠文公。
惠文公扫视他们一眼:“听闻邹人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寡人也知苏子之才,之所以抑而再抑,不过是想挫其锐气,励其心志,以俟大用。”
这真是个漂亮的托辞。三人互望一眼,再将目光转向惠文公。
“唉,”惠文公顾自又叹一声,“谁想苏子竟是急性之人,说走即走,倒叫寡人措手不及。听闻苏子离去,寡人急急使人追请,不料大雪迷茫,未能如愿。后使樗里爱卿再寻,得知苏子已离秦境。近日寡人追想此事,苏子所献帝策虽说过于急切,治国却是大才。寡人欲请二位辛苦一趟,设法请回苏子,可对他说,寡人愿以国事相托!”
竹远慢慢将目光移向贾舍人,舍人点头。
竹远抱拳道:“君上远虑,草民今日方知。君上如此器重苏子,当是苏子之幸。清明将至,草民欲回寒泉为师祖扫墓,寻访苏子之事交由舍人去办,君上以为妥否?”
惠文公转向贾舍人,拱手道:“既如此说,有劳贾先生了。”
贾舍人回揖道:“舍人愿效微劳。”
二月阳春,天气回暖,草木萋萋。
轩里村北头的苏家打谷场边,天顺儿领着地顺儿、妞妞及邻家的几个孩子唧唧喳喳地在几个秸草垛边捉迷藏。该天顺儿藏时,他飞步跑向旁边的窝棚,准备钻入窝棚的草堆里去。不料刚到门口,阿黑窜出,本待撕咬,见是天顺儿,赶忙摇摇尾巴,横在他前面。天顺儿绕过它,又要进门,阿黑一口叼住他的裤角,复绕回来,将身子堵于门口,横竖不让他进去。眼看留给他躲藏的时间所剩无几,天顺儿一急,用力推开阿黑,冲进门里。
然而,就在此时,天顺儿陡然住脚,似是惊呆了。
在草棚靠墙角的一堆干草旁边,头发蓬松、面色青黄的苏秦像一尊塑像一样端坐于地,背对着他,手捧竹简,正在苦读。许是读得过于入神,门口发生的一幕他竟没有任何察觉。
一阵困意袭来,苏秦眼皮下沉,身子一晃,竹简差一点从手中滑落。苏秦稳住身子,顺手抄起放在旁边的一把锥子,“噌”的一声刺入大腿。见那锥子直扎下去,天顺儿急急闭眼。待他再次睁开眼睛,见苏秦已将锥子放回地上,手捧竹简又在攻读。天顺儿朝下一看,苏秦的脚踝上鲜血流淌。细看那只脚踝,上面凝着道道紫色血污,不用说,他的黑色裤管早被血污浸染了,只不过看不出而已。
天顺儿顾不上躲藏,掉头撒腿就跑。几个孩子刚好寻到门口,见他出来,欢叫着正要扑上去抓他,天顺儿却将他们一把推开,撒丫子跑回家中。
“奶奶,奶奶——”快到门口时,天顺儿又惊又乍地喊叫。
“天顺儿,你叫个啥哩?”正在院中筛米的苏姚氏晃动筛子,头也不抬地问。
“奶奶,仲叔他……他……”天顺儿跑到椿树下面,倚在树上,大口喘气。
“你仲叔咋哩?”苏姚氏不由一惊,放下筛子,抬头望向天顺儿。
“仲叔他……他用锥子扎……扎大腿哩!”天顺儿连喘带说。
“天顺儿,你胡说个啥?”正在房中做针线活的苏厉妻闻声赶出,半是风凉地说道,“你仲叔精着哩,啥活不做,白吃白喝不说,还要人天天将好吃的送到口边,哪能自己扎自己?”
“娘!”天顺儿急了,“我哪敢胡说呀!这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仲叔拿锥子——”学苏秦的样子在大腿上猛地一扎,“噌就是一下,血顺腿流,脚……脚脖子上一道道的净是血印子!”
苏姚氏打个惊愣,啥话也顾不上说,扔下筛子,跌跌撞撞跑出院子。
腆着个大肚子的苏代妻亦走出来,见苏姚氏慌成那样,急问苏厉妻:“大嫂,这是咋哩?”
“还能咋哩?”苏厉妻朝院门外剜一眼,“娘的宝贝儿子拿锥子自己扎自己呢!”
“自己扎自己?”苏代妻惊道,“这……这……二哥咋成这样了呢?”
“哼!”苏厉妻恨道,“都是让娘宠坏了,偏心佬!”略顿一下,“妹子你说,好端端的地让他卖了,卖给谁都中,他偏又卖给姓刘的里正!你知道不,那块地他只卖三十金,似这等便宜事儿,只有傻蛋才干得出来,阿大好端端的身子,生生让他气成个瘫子!这且不说,我听说,他用那三十金换来高车大马,裘衣锦裳,到处显摆。还有那个阿黑,也是他拿一袋钱币买回来的!你说说看,哪条狗能值一袋钱?不瞒你说,自打知道这桩事儿我就窝心,早晚见到阿黑,我……我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妹子看好了,有朝一日,大嫂非把那个畜生宰掉不可!”
听到要宰阿黑,天顺儿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不要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