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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镐注意到了陆承启的异常,连忙问道:“陛下可是觉得有冷意?”
陆承启摇了摇头,说道:“朕没事!”
嘴上是这么说,眼中却看向了阴沉沉的天空,眉头皱得甚深。
大庆殿中也开了偏殿,所有文武百官都进殿了,端着朝笏等候上朝。“你听说了么,河南府又发大水了!”
“哦,竟有此事?”
“也不算是发大水吧,不过是冲毁了几道桥梁罢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国库都快见底了,俸禄还不知道能不能发出,这又来大水……”
“要我说啊,都是降低税赋的错。一成的农税,实在太低了,这和免除税赋有何区别?若是升至两成,说不定情况还好些……”
“税赋倒是一方面,现在百姓几乎都跑去荆湖北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广南西路、广南东路去了,中原之地,抛荒农田不计其数。江南土地贫瘠,虽能一年两熟,可这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嘘,给御史台听到你们在诋毁新政,免不得又是一阵弹劾。这段时日来,御史台弹劾的人还少么!”
“依我看呐,那工部尚书李诫,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围在一起的几位官员,都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唯有一人,低声吟道:“西北楼开四望通,残霞成绮月悬弓。江村夜涨浮天水,泽国秋生动地风。高下绿苗千顷尽,新陈红粟万箱空。才微分薄忧何益,却欲回心学塞翁。”
在场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一听便知道,这是前朝大诗人杜牧的一首《题白云楼》,题作汉水伤稼。这几人都知道,此人乃是河南府人士,河南府历来都是洪灾高发区,有感而发也是正常的。
他们正待出言相劝,乍闻殿外传来一声高呼:“皇上驾到!”
条件反射似的,立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端端正正地拿着朝笏,准备迎接皇帝。陆承启跨步进入大庆殿,目不斜视,径直走向了皇位。
待得陆承启在龙位上坐下后,百官齐声说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众卿免礼,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这是陆承启上例朝的开场白,其实五日一次例朝,哪里会没有事发生啊!有事早奏是真的,但无事退朝,却是一次都没发生过。大顺疆域那么大,莫说五日一次例朝,就是一日一朝,都有些嫌不够。幸亏大顺的例朝只是廷议,一般都是各个衙门决断不下的事情,拿出来大家讨论罢了。多数人附议,便实行;多数人不同意,那就算了,下次再找机会说。而陆承启有独揽大权的权力,哪怕众臣都反对,他一旦决定了,经过再多次的廷议,也只能无条件实行。换过来也是,哪怕众臣都附议,陆承启反对,那这道政令也难以通过。但大多数情况下,陆承启都是按照廷议结果来办事的。
先前的权臣,就是有这样的只手遮天的权力,那是因为朝中多是其党羽,一旦开启廷议,十之七八都是要按照权臣的心思办事的。要不怎么那么多人羡慕宰辅这个位置,为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决断权!
陆承启话音刚落,就有一个人端着朝笏出来道:“陛下,臣听闻,河南府这几日来大雨不断,恐有洪灾之危也!”陆承启定睛一看,这人并非御史中丞李然,而是刚刚升任尚书列曹侍郎的曹方。
陆承启见状,心中一宽,说道:“敢问曹卿,可是有灾祸发生了?朕并未得到任何河南府的消息啊!”
曹方答道:“回禀陛下,这倒是未曾听说,只是黄河暴涨,已冲垮数座桥梁,再如此下去,必定决口!有道是未雨绸缪,洪灾又危害极大,所到之处,百姓流离失所。臣恳请陛下,及早做好准备为上!”(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四章:弹劾李诫
“嗯,曹卿说得对,是要未雨绸缪。那曹卿不妨说一下,要如何未雨绸缪?”
陆承启“深思熟虑”一番后,反问曹方道。
曹方一愣,他就这样一说,具体怎么未雨绸缪,他却不知道了:“回禀陛下,臣以为,要调派粮食钱银去赈灾……”
陆承启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大水将至,道路不通,车船不行,如何调派粮食钱银?”
“陛下,那应该疏浚河道,或盖以谨力役而重水患,及早堵塞决口,维护河堤也……”
陆承启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如今黄河咆哮,如何疏浚河道?加之黄河泥沙淤积已久,相当严重,黄河水势几乎高出周围民房一丈左右,何处不是决口之处?便有河提,也是杯水车薪,早晚决口。”
曹方端着朝笏思虑良久,额头上都渗出细密汗珠了,良久方才说道:“陛下,臣才疏学浅,并不能为陛下出谋划策,实乃惶恐!”
陆承启淡淡地说道:“术业有专攻,朕不怪曹卿。须知‘纸上得来终觉浅,要知此事须躬行’,若非真正有治水之策,还是不要夸夸其谈才好!”
这话虽然不重,可听在文武百官耳中,便知道曹方的仕途应当就到此为止了。小皇帝最恨的就是只会说,不懂做之人;更恨的是那种做得不对,说得更离谱的人,曹方便是后者。被小皇帝记住了,终此一朝,想要出人头地都是难事了。前不久曹方升任尚书列曹侍郎,乃是正三品大员,正当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得意忘形。今日遭到小皇帝一一驳回,众官暗地里都在偷笑。
曹方讪讪地退回文武百官行列中,陆承启才环视众人,说道:“赈灾一事,无须担忧。河南府各地,皆有常平仓。据监察司奏报,各地常平仓皆有余粮,可渡过难关。至于黄河河道,朕早已派工部尚书李诫前去疏通,料来便是决口,亦能立时堵上……”
话音未落,下面有人高声喊道:“启奏陛下,臣有异议!”
说罢,一人当先走了出来,陆承启认得,这是左谏议大夫云枫。陆承启眉头一皱,他很想撤云枫的职,但一直捉不到他的痛脚。这人又神烦,每每都要发表一番反对意见,好彰显自己的存在。云枫多次顶撞于他,都未被撤职,弄得群臣的脾气都见长了,动不动就“臣有疑议”、“不敢苟同”……反正朝廷里面,就没有一次有过一致的声音。
“元绶初年,澶州商胡埽决口,黄河改道北流,泛滥河北数州军,军民流离失所。时朝廷派翰林学士宋祁、入内都知张永和前往商胡埽决口巡视决口,计算所需堵塞决口所需的人力、物力。上奏先帝曰,商胡决口,大概宽五百五十七步,征发兵卒河工一十万四千一百六十八人,一百天就能堵上决口。不日,观文殿学士丁度等上奏说道:‘天圣年以来,堵塞滑州之决口须几年准备,方才可以着手河役,何况今年商胡之堵尤其繁重,何不疏浚减水河,以待来年堵塞决口?’时先帝忧虑大兴河役的劳民伤财、堵塞商胡决口工程浩大,以及北流有减水之用,是以并没有立即堵塞决口。后贾昌朝上奏称‘请下京东州军兴葺黄河旧堤,引水东流,渐复故道,然后并塞横陇、商胡二口,永为大利’,即主张兴修黄河旧堤,堵塞横陇、商胡决口,断绝北流,回河京东故道。其时朝廷尚未派出使者巡查黄河决口,只是让待制以上官员及台谏官们商量利害并上报。十二月,贾昌朝又上言述回河之利害:自横陇决口后,黄河自下游不再经行禹之旧迹。虽然历代都有河决,但河道都没有越过郓州、濮州之北,魏州、博州之东。黄河行经之横陇河道,已是淤塞过重,尤其是出海口为甚,无法疏浚也。商胡改道后,横陇河道止有原来三分一的河水,且下游的金、赤、游三河,皆以湮塞,河水大污民田,乃至于海。若契丹胡骑南下,则一马平川,不回河东流乃是国家之害。因黄河不复故道,沧州、棣州、滨州、齐州地区之良田必将遭受水患,税不齐十之一二。按祖宗之法,国家正是依仗黄河从而内固京都,外限敌马,如今黄河北流,则失去了这条屏障。时国情复杂,加之大军北征,无力回复河道,先帝只是让翰林侍读学士郭劝、入**侍省都知蓝元用与河北、京东两路转运使再次讨论回复故道利害与否,并上报天听。”
陆承启耐着性子听他说完这段历史,然后问道:“云卿想说些什么?”
“臣斗胆,请陛下顾虑百姓,效法先帝,断不可大兴河役,劳民伤财也!”
云枫见陆承启反问,立时抓住机会,劝谏道:“同时,臣还要弹劾工部尚书李诫,每年糜费国库钱银数以百万计,却治河效果甚小,此非尸位素餐乎?”
陆承启心中一紧,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很多人跟着云枫后面摇旗呐喊,尤以御史中丞李然为甚。
良久,陆承启才淡淡地说道:“李卿治河,素有大功,如何能撤?水利第一人,非其莫属,临阵换将,兵家大忌也。再者,治河乃是朕钦定国策,岂能说改便改,因噎废食?”一一驳回弹劾后,一次例朝,君臣不欢而散……
河南府,在大雨滂沱中,一个身着官服的年轻人,在忧心忡忡地看着刚刚加固的河提。
“李相公,这分流法可真使得?”
一个民夫也是忧心忡忡地问道,他家就在这大名府下边,要是分流不成的话,第一个淹没的,肯定是他的家园。
“秦朝时,已有都江堰,分流之法,当可用得。”
李诫虽然担心那河堤,可这一年多一来清理淤泥,加固河提,加深了河床,也不怕黄河决口。分流之后,黄河回复东流入海,重新流入旧日河道,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当然,身为一代能工巧匠,李诫自然明白河床要疏浚的道理,先前干涸的东流,早就被他动用民夫,挖成深深的河床。总算赶在河水漫过河堤之前疏浚了河道。今日开闸放水之后,河水如同怒龙一般,流入了东支,只一会,那水流便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见到此状,李诫才显现出一丝笑意:“总算是过了此关……”(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五章:龙气翻腾
大雨依旧在洒落着,不时有泥土冲入河中,李诫见了此景,幽幽一叹,心道:“怪不得陛下说,即便多少钱银也要开运河,若是连通了长江主流、支流,黄河决口亦不会如此频繁了。再疏浚河道,造林植树,三代之后,黄河便是有水患,亦不会滩涂千里,祸及五府六州之地也!”
李诫在想着心事,身旁的几百农夫,则在议论要不要拜龙王爷,请它停止降雨。龙王是中国神话传说中在水里统领水族的王,掌管兴云降雨,属于四灵之一。传说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象征祥瑞,龙王治水成了民间百姓所信奉的信仰。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大抵上会有城隍庙、龙王庙、土地庙这三座庙。城隍庙掌管阴司,龙王庙掌管天时,土地保佑一地平安,可见龙王庙在百姓心中的地位。每逢风雨失调,久旱不雨,或久雨不止时,民众都要到龙王庙烧香祈愿,以求龙王治水,风调雨顺。
百姓认为东南西北四海都有龙王管辖,叫四海龙王。另有五方龙王、诸天龙王、江河龙王等。民间传说,凡是有水的地方,无论江河湖海,都有龙王驻守。龙王能生风雨,兴雷电,职司一方水旱丰歉。因此,大江南北,龙王庙林立,与土地庙一样,随处可见。如遇久旱不雨,一方乡民必先到龙王庙祭祀求雨,如龙王还没有显灵,则把它的神像抬出来,在烈日下暴晒,直到天降大雨为止。
这些民夫是雇佣来治河的,一方面朝廷给的工钱实在是诱惑,二来也是为了自己的田地着想。他们放下锄头前,是一穷二白的农户,便是想治河,又哪来时间、精力和金钱?现在朝廷下决心治河了,他们才踊跃报名。不曾想朝廷给的工钱这么多,他们本就打着“义务劳动”的主意,是来报名服徭役的,居然得知工钱每日一结,差点没把河南府衙门的门槛挤坏。
历朝历代以来,但凡是百姓,都要服徭役,这是无偿的劳动,甚至连饭都不管。徭役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每户有两个儿子的,都要有一个儿子服徭役,除非这户人家出了一个官。历朝历代以来皆如此,偏偏到了大顺一朝,反了常态,取消了徭役。朝廷要征劳力,都是给钱的,或者是雇佣工匠做工。这些河南府百姓还以为是前朝那样,已经决心不要钱做苦力了,没想到朝廷这般仁义,哪里有不用心干活的道理?
正是因为这样,黄河才能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重新疏浚东流,赶在河水漫过河堤之前,开闸放水,解了一时之忧。
不过李诫很清楚,这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要想真正治水,还得像陆承启所说那样,
正当李诫苦恼烦闷之际,一个被推举为代表的民夫上前,恭敬地说道:“李相公,这雨经久不停,按俺们这的习俗,是要求龙王爷的……”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什么做法请龙王,用黄纸写“天书”,烧给龙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