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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州?倒是,记得去年津轻风邪曾蔓延过一阵子——此病变,可是类似的东西?」
「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敝店亦有包办奥州土产之买卖——店东大爷,也就是音吉大爷也年年亲赴津轻,小的一同怀疑,或许与此病变不无干系。」
「唔,真有教人膨胀的病变?而且这学士是否有表示——这病变……」
有传染之虞?志方问道。
「据、据说并不会传给男人——况且,只要缩回原貌,便不再堪虞。」
「会缩、缩回原貌?」
是的,与助回答:
「棠庵先生抵达时,那东西已开始逐渐萎缩——」
「接、接下来如何了?」
「噢,接下来,小的就没再上小屋去,毕竟……」
那东西看着实在骇人——言及至此,与助突然激动落泪。
「够了,你就起身罢。若真起这等怪事,汝等受到惊吓也是在所难免。只是——」
一切着实教志方摸不着头绪。总而言之,要将案子办下去,还是得亲眼瞧瞧才能算数。
志方便在万三、龟吉及与助的陪同下前往小屋。
此时,已是黄昏六时钟声将响的时分。
日暮时分的斜阳将走廊映照得一片昏黄,茶褐色的小屋处则呈一片昏暗。
纸门的确是教什么东西给压弯了。
但压弯纸门的东西已不复见。
自缝隙朝屋内窥探。
若与助所言属实——这东西应已缩回原貌。
由于门框早已歪曲变形无法滑动,志方遂命令手下卸下纸门。不料只消轻轻一推,纸门便告松脱。
座敷内——
一片凌乱。不,与其说是凌乱,或许以毁坏形容较为恰当。
首先,榻榻米——不,地板业已凹陷成擂钵状。整座床间(注55)严重毁坏,宛如有个巨人跌了一跤,将整块地方给压陷了似的。烟草盆、灯笼、床头屏风等陈设俱遭压损,悉数给挤到了座敷各角落。被褥不知怎的挂到了栏间(注56)上,碎裂的酒壶与酒杯的破片活像是给整地的行头辗压过似的,全都平整地摊布于榻榻米上。
此外。
角落还有个姿势歪扭的扁平男尸。怎么看都像是教什么东西给压扁的。
座敷正中央则有——
「那,那可就是——你们店东?」
「噢,不——这……」
与助仅是以手捂口,惊讶地回不上话来。
座敷中央——也就是擂钵状凹陷的中心——有一团被压得扁平的被褥。
被褥上头——
一个身躯胀得硕大无朋的女人呈大字仰躺其上。与其说是躺在上头,或许该说是压在上头要来得恰当些。
这女人身躯半裸——不,几可说是全裸,仅有腰际围着一块破烂的腰卷(注57)。看似原本穿在身上的寝衣业已裂成碎片,除了部分残余尚披在肩头,其余的都散乱于这副巨躯周遭。
她的胳臂、双腿,都有如巨木般粗壮。
腹部宛如一座隆起的小山,硕大的乳房朝左右两侧下垂。身躯粗得连男人都无法环抱。
已到了教人看不出大致有几贯重的程度。
志方看得目瞪口呆。
过了大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深感身为同心,对这副光景目不转睛,着实有失体面,连忙正了正衣襟,再度问道:
「快、快回话。这是否——就是那名日阿元的店东夫人?」
「这——」
万三一脸纳闷地回道:
「这里的店东——是个体态尚称婀娜的中年妇人。或许称得上丰腴,但绝不至于——噢,总而言之,小的还真没见过如此壮硕的女人。这体格,绝对要看得人瞠目结舌,简直到了可在两国(注58)一带供人观览的程度——」
「万三,适可而止,勿失方寸。」
眼见这巨女看似已无气息,志方申诫道。
唉呀,与助突然高声一喊。
「怎了?」
「这、这女人发上插的,的确是咱们店东的发梳。此外,她身上的寝衣亦是——」
「噢?那么——这女人,不,这亡骸……」
意即,这亡骸正在缩回原貌?
「凭相貌,可否辨识?」
「这——」
也看不出是像,还是不像,与助一脸为难地说道。
这也难怪。都胀成了这副德行,相貌哪可能还辨识得出?更遑论人死后相貌亦会有所改变。志方抬起亡骸下颚,伸手欲弄之以观其貌,但旋即打消这念头,朝屋内另一具遗骸走去。
由于榻榻米严重凹陷,行走起来甚是艰难。
另一具遗骸——亦即被压得扁平的男子,神情甚为痛楚,看来应是活活给闷死的。
「这又是何许人?」
「此、此人乃音吉大爷无误。」
与助含泪回答。
「此男尸毫无外伤,既无淤血,亦无出血。不过,看来死时甚是苦痛——由此相观之,似是死于窒息——万三,你怎么看?」
「看来的确像是教什么活活给压死的。」
而且还给压得扁平。
「你也认为——是给压死的?」
志方再度望向女尸。
难不成此女……
一度胀满全屋……
并将睡在身旁的男人活活压死——?
的确。倘若此女胀满全屋,共处一室者的确是插翅也难逃。眼见其胀成之巨躯导致纸门歪扭、门框断裂,旁人别说是想逃,就连欲吸口气也是无从。
只不过……
这种事儿真有可能发生?
「这——这的确是怪事一桩。但究竟——」
此怪名日寝肥,此时突然有个嘶哑嗓音出声说道。
转头望去,只见一年约五十的矮小男子伫立三艿。
「官府大爷辛苦了。」
此男谦恭有礼地低头致意。
此人即在下稍早提及之久濑棠庵是也,万三向志方说道。
「噢?本官为南町之志方。棠庵,你稍早言及——此怪名日寝肥,这寝肥究竟为何物?」
「是。寝肥,乃罹患嗜睡病症之女是也。奥州一带以此称呼睡癖不雅之女人家,用意或为申诫女人不宜嗜睡——总而言之,此乃一生活习性自甘堕落所招致之骇人重症是也。」
「自甘堕落的女人家,便会罹患此病?」
「是的。凡是晨间不起、彻夜游乐、龌龊不洁、无精打采、行仪不雅、口出恶言、或慵懒怠惰——噢,上述恶行,或许人人为之,惟万万不可行之过当。过于自甘堕落,自是有违人伦,此等心态,极易吸引疫鬼病魔缠身不退。女人家一旦罹患此病,身躯便将不住膨胀,故此……」
方以寝肥称之,棠庵说道。
「寝——寝肥?」
「既已如此,宜诚心供养,以慰其灵。」
学士如此总结道。
【伍】
喂阿又,听说了么?——阿睦以一如往常的女无赖口吻说道,一屁股坐到了又市面前。
又有啥事儿了?又市以粗鄙的语气反问道。还不就是昨日睦美屋那桩寝肥的怪事儿呀,阿睦回答。
「别傻了。那不过是个流言。」
「哇,你这乞丐法师哪懂得什么。这可不是流言,而是真有奇事。甚至还上了瓦版(注59)哩。写着什么某店女店东像只河豚般胀了起来,将自己老公给压成扁扁一滩。还说什么若是佣懒度日嗜酒嗜睡,就会变成这副德行哩。」
真是吓人哪,阿睦说道。
「哪个傻子会听信这等无稽之谈?若真有这种事儿,像你这种迈遢女人不老早就胀成一团了?」
「干、干我啥事儿?」
「正因你有此自觉,才会怕成这副德行,对不?原来荒诞的流言还有这么点儿作用呀,或许能吓得你活得扎实些。」
真是无聊至极,话毕,又市便闭上了嘴。
此事当然不是真的。
后来——
阎魔屋的角助伴着阿叶赶回了睦美屋。
这趟路当然得赶。若是为人察知,可就万事休矣。
同行者,还有又市。
没错。
又市答应支付三十两的损料。
如此一来,就等同委托阎魔屋代办这桩差事儿。
幸好三人抵达时,睦美屋已是一片静寂。值此时分,店内众人早已入睡,无人察觉发生了什么事儿。角助探了探店内的情况,便吩咐阿叶装作一脸若无其事地回自己房间,更衣入睡。
阿叶甚是紧张。
这也怪不得她,毕竟没多久前才失手杀了人,甚至意图自缢了断。但角助劝她无须担忧,只须告诉自己什么都给忘了,当作什么事儿也没发生——不,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本就什么也没发生——
并吩咐她先将染血的衣物藏好,逮住机会再扔。若有人问起身上的伤,就说是挨了夫人一顿毒打。
只需做到这些——
——便能将你所犯的罪悉数抹消。
阿叶依然是半信半疑。
又市也认为难以置信。
万万不可质疑——角助如此重申。
正如阿叶所言,小屋内的座敷中,果然躺着两具亡骸。
一具是参加睡魔祭的音吉。
据长耳所言,音吉是个以男色勾引姑娘——并将之连骨髓都吸干的大恶棍。
亦是勾引了阿叶,数度逼其下海的混帐东西。但同时……
也是阿叶钟情的情郎。但如今——已成尸体一具。
看来音吉应是死于窒息。只见他脸上蒙着被褥,看似教人给硬蒙上去的。看来正好,将亡骸仔细检查一番后,角助如此说道。
至于这正好指的是什么,又市当时一点儿也听不明白。
另一具亡骸,便是睦美屋的女店东阿元。
阿元死于腹部的刀伤。
这刀伤——便是阿叶留下的。
看得出当时曾起过激烈争执,整座座敷内仿佛教人给翻了过来似的。
不仅是阿元与阿叶的那场争执。似乎在那之前,此处就曾发生过什么冲突。或许是音吉与阿元起了争吵。而这场争吵,导致音吉死于非命——看来应是阿元下的毒手。不过——
阿元曾向阿叶怒斥,音吉是教阿叶给害死的。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直到当时,这点又市依然参不透。
此时,角助褪去了阿元身上的寝衣。
接着又要求又市帮个忙,表示将减免一成损料。
问要帮些什么,角助吩咐须将座敷内的一切悉数打碎。
——悉数打碎?
万万没想到,要设的原来是这么个局。又市便依照吩咐将床头屏风踩坏、将酒壶摔毁、也将烟草盆给压碎。
不出多久,林藏与仲藏也现身了。当然,还搬来了阿胜的亡骸。
四人一同将阿胜搬进座敷,接着又将衣衫悉数褪去的阿元给搬了出去。
同时,亦不忘解开阿元的发髻,再将一丝不挂的尸首以草蓆裹覆。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也为林藏省了些力气。阿元的亡骸不及阿胜的一半重,轻轻松松掘个小窟窿便可葬之。
——这差事还真是无趣。
接下来的琐事,就由我来收拾罢,仲藏说道。
所谓琐事——想必是将地板掀起、抽出被褥的棉絮什么的。接下来——
——就是那张蛙皮了。
肌肤色的、巨大的蛙皮——
原来这就是寝肥的真面目。
虽然尚未剪裁成蛙形,但仲藏似乎已将那张皮缝制成袋状。
想必是打算略事加工,将之固定成自纸门、纸窗内朝外压挤的模样,以那皮袋塞满每道缝隙,再以风箱将之吹胀。
似乎仅能如此。
这张皮并没有庞大到能胀满整座座敷的程度,再加上如此一来,只怕仲藏本人也要给压扁。故此,想必皮革仅准备了填满缝隙的份儿。布置的规模愈小,折叠起来也愈是容易。
如此说来——
瓦版上提及的那位学士,似乎也是阎魔屋找来的?
之所以称此乃是病症、须静待其缩回原貌为由将店内众人支开,想必就是为了供仲藏乘隙离去。
——真是一派谎言。
全是这伙人捏造出来的。
虽是捏造的——但坊间大众还是信以为真。
——不,或许并非如此。
恐怕没人相信这是真的。这等无稽之谈,哪有人会轻易采信?一如又市斥其荒诞,坊间大众听了,只怕也仅止于半信半疑。不过……
正因这流言如此荒诞无稽——
——教真相就这么被掩盖了过去。
正如角助所言,阿叶的罪愆化成了一场梦。倘若一味卸责或遮掩,想必将难以收拾得如此顺利。不论如何掩饰,杀了人毕竟是杀了人。即便安排阿叶逃逸,亡骸毕竟还是会为人发现。不,罪责也将残存于阿叶心中。即使逃得成,自己毕竟背负了一条人命。既然如此……
——或许这的确是个适切的安排。
又市心想。
虽如此想,又市依然难以释怀。
这哪是个适切的安排?总觉得有哪儿教人难以参透。
——毕竟这并非一场梦。
没错,这根本不是一场梦。阿叶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