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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岛千夏的座位在二楼融资咨询窗口附近,办公室收拾得很整洁。薰在椅子上坐下来,拉开抽屉,只见里边整齐地放着文具、各种大小的文件和印章。薰心想,这感觉倒是和她家里一样啊。唯一的不同的就是,办公桌里并没留下有关她男朋友的任何蛛丝马迹。
一名身材矮小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这张桌子还要在这里放到什么时候呢?”
“啊……这个嘛……”薰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之前来的刑警说是我们最好原封不动一段时间,可毕竟我们也得重新雇人,希望能够尽快收拾掉啊!”
“明白了,我会找上司确认的。”
男子说了句“那就有劳了”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就在薰打算放弃,关上抽屉的时候,一份文件进入了她的视线。
“这是什么?”她向前田典子问道。
“修改密码的申请表。”前田典子看了一眼文件,回答道。
“是客户的吗?”
“不,好像是她自己想要修改现金卡密码。这里写着她的名字。”
“她为什么要修改密码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前田典子歪着头说道,“或许是因为出了什么问题吧。”
一个念头闪过薰的脑海。
“抱歉,我还有个请求,不知你们是否方便。”她不由得大声说道。听到薰的这番大呼小叫,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这天夜里,薰一直待在深川署的小会议室里。她里面的硬纸箱里,堆放着从江岛千夏家里发现的书信。尽管她已经一一仔细检查过,却并没有发现她所期待的东西。
薰叹了口气,就在这时,开门声传进了耳中。
走进屋来的是草薙,他面带苦笑地看着薰:“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没?”
“我本来就没想过能轻易地找到的。”
“你到底在找什么?想哗众取宠的话,你还是再去修炼个一百年吧。”
“我可不觉得我这是在哗众取宠。我不过是因为接到指示,让我调查江岛千夏的人际关系,所以就调查她的男朋友罢了。”
“我记得股长当时应该是让你先去调查一下江岛千夏住的公寓里有没有和她关系亲密的住户吧?”
薰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江岛千夏的交往对象并不住在那栋公寓里。”
“你凭什么断定?”
“首先,她的手机上的通话记录里就没有同一栋公寓里的人的号码,电邮地址也是一样。”
“或者正是因为住在同一栋公寓里,所以才没必要打电话和发短信的。”
薰摇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
“正因为就在身边,才会越发想打电话联系,女人就是这样的。”
草薙一脸不快地闭口不言了。估计是她一说“女人就是这样的”,他就无言以对了。
“还有一点,据我调查的结果,住在那栋公寓里的男性全都是有妇之夫,要不就是未满十八岁的男孩。”
“那又怎么样?”
“他们是无法成为被害人的结婚对象。”
草薙耸了耸肩:“男女之间的关系,未必就一定会牵扯到婚姻。”
“这我知道,但江岛千夏小姐的情况却有所不同,她是以结婚为前提和对方交往。”
“你凭什么这么说?”
“您还记得她家的客厅壁橱旁边有只书报架吗?上面放着几本结婚杂志,而且还是上个月才发行。”
听过薰说的话,草薙缄口不言,之后又舔了舔嘴唇。
“难道就不能是单纯对婚姻有所憧憬吗?江岛千夏都已经三十岁了呀,即使有些焦虑,也没啥可奇怪的。”
“没有哪个女人会因为单纯的憧憬就跑去买结婚杂志。”
“谁知道呢,没有计划买车、却买名车杂志的男人,可多得是呢。”
“请您别把结婚和买车混作一谈,我觉得江岛千夏此前是和一个有着具体结婚意向的对象在交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不是更应该留下通话记录吗?然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并没有发现存在这样一个人物,这你又怎么解释呢?”
“我们已经找到了。我认为是已经发现,却又把他给放跑了。”
草薙两手叉腰,俯视着薰:“你是想说这人就是冈崎光也吧?”
见薰不可置否,他又焦躁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听说你去过被害人工作的地方,而且到处打听,对吧?这样可不行啊,负责调查工作单位的那帮家伙已经来抱怨过了。”
“对不起。”
“嗯,不过那些家伙看你是女的,就没有再追究了。但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因为你是女的就特别对待的吗?”
“过几天我会去向他们道歉。”
“算了,歉我已经替你道过了。对了,听说你还把冈崎的照片到处拿给人看,问人家认不认识?”
薰再次闭口不言,她早就已经做好这事迟早会暴露的心理准备。
“你还在怀疑冈崎吗?”
“他是我心中的头号嫌疑人。”
“有关你这种异想天开的猜测,不是早就已经有结论了吗?而且如果那家伙就是凶手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来呢?”
“是吗?我倒是觉得冈崎他主动跑来找我们,其实是因为他觉得我们一旦去查手机通话记录,迟早会顺藤摸瓜地查到他,倒不如先发制人。”
“既然如此,那不就没理由把手机给拿走吗?”
“那是他在争取时间。主动来找我们之前,冈崎肯定一直在苦思冥想供述内容。”
“冈崎当时目击到了江岛千夏坠楼的瞬间,而且他还有证人。还是说,你觉得匹萨店的人也和他串通一气了?”
“我可没这么说。”
“那么你来说说,一个站在楼下的人,又是怎样杀害一个身在七楼的人的呢?”
“当然,我认为杀人的时候,冈崎也在那间屋里。我们能否认为他后来利用了某种机关,让尸体在他离开公寓之后才落下呢?”
“你的意思是说,从远处遥控尸体坠楼吗?”
“也有可能是用了定时器之类的装置……”
草薙抬头望了望会议室的天花板,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案发之后,警察立刻就赶到了江岛千夏家里,如果当时屋里真有你说的那种装置,肯定早就发现了。”
“会不会是某种无法发现的装置呢?”
“比方说?”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蹊跷。听那个匹萨店的人说,当时雨已经停了,但冈崎却还是撑着伞,而冈崎说他之前在附近逛了一圈了。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察觉到雨已经停了才对。”
草薙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想得太多了,虽然这宗案子里确实有许多令人难以理解的地方,但在找不到其他答案之时,你就应该去接受它。冈崎这人是清白的。”说罢,草薙转身背对着薰。
“草薙前辈,”薰绕到他身前,“我有个小请求。”
“什么请求?”
“能请您介绍那位给我认识吗?”
“那位?”草薙一脸不解地弯起了眉角,随后,他像是领会了薰的真意似的撇了撇嘴。
“就是那位帝都大学的汤川学副教授。”
草薙在脸前摆了摆手:“死了这条心吧。”
“为什么呢?我听人说草薙前辈您之前曾经多次采纳汤川副教授的建议,顺利地破了案。既然如此,那我不是也能去请他出面协助调查吗?”
“那家伙再也不会协助警方调查了。”
“为什么啊?”
“这个嘛……说起来话可就长了。而且那家伙的老本行是学者,不是侦探。”
“我并不是希望他能出面帮助我们侦破案件,只不过是想请他帮忙验证一下,看是否有可能在一定距离之外把尸体从七楼的阳台推落。”
“那家伙肯定要说,科学不是魔法。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草薙推开薰,向走廊走去。
“请您等一下,请看看这个。”说着,薰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文件。
草薙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来:“什么东西,这是?”
“是江岛千夏公司的办公桌里的东西,是一张修改现金卡密码的申请表。虽然还没有提交上去,但她确实是有过修改密码的打算的。”
“那又怎么样?”
“您觉得她为什么要修改密码呢?”
“大概是因为密码被人知道了吧。”
“不,我觉得应该不是这原因。”
“你怎么知道不是?”
“她那张卡的密码是0829。可她却觉得继续用这密码的话会有麻烦。”
“为什么?”
薰深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后说道:“因为冈崎光也的生日就是八月二十九日。”
“咦?”
“当然是个巧合,因为这张卡应该是江岛千夏在和冈崎开始交往之前老早就办好了的。但这种偶然的一致,却令江岛千夏感到十分危险。假如她和冈崎结婚,那么这张卡的密码就和她丈夫的生日一致了。她在银行工作多年,所以首先就会为这一点感到担心。”
听着薰的讲述,草薙的表情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睁大的双眼之中,蕴藏着一股认真的光芒。
薰低下头:“求您了,就请您把汤川老师介绍给我认识吧。”
接着她听到了草薙重重的叹气声:“我会给你写封介绍信的。但我觉得多半要白费心机了。”
6.
匆匆扫了一眼从信封中取出的信纸之后,汤川把它再次塞回了信封,他长相虽然端正,却无任何表情,藏在金丝眼镜背后的双眼也极为冷淡。
他把信封往书桌上一放,抬头看着薰说:“草薙还好吗?”
“他还好。”
“是吧,那就好。”
“那个,其实我今天前来打搅……”
薰正打算说明来意,汤川抬起右手打断了她:
“这封介绍信上是这么写的,说是或许我会不太乐意,但还是无论如何请我帮忙给你出点主意。他说得没错,我确实不太想帮这个忙。”
薰心想,这人说话可真够拐弯抹角。难道所谓学者,很多人都是像他这样的吗?
“可我听说您以前不是经常协助警方办案的吗?”
“那是以前,可现在不同了。”
“为什么呀?”
“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和你没关系。”
“能请您听我说说情况吗?”
“没这必要。因为我根本就不打算协助你们。而且这封介绍信已经把大体的情况都说清楚了。你是想知道在相隔一定距离之外,不碰对方一根手指头的情况下,能把人从阳台上推下去的方法,对吧?”
“估计并非活人,而是一具尸体。”
“都一样。总而言之,我可没工夫替你去思考这种问题。抱歉,麻烦请回吧。”汤川把介绍信推还给了薰。
薰并没有伸手去接信封,而是盯着物理学者的眼镜背后。
“您的意思是说,这不可能?”
“这我可不清楚,我是说,这事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决定不再插手协助警方办案了。”汤川的语气听起来感觉有些烦躁。
“能请您别当成是警方办案,而看成是单纯地在向您请教物理问题,好吗?就请您想成是个理科很差的人有问题不懂,跑来向您请教来了。”
“既然如此,除我之外能教的人还多得是,你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老师的工作就是教人,您就是这样对待上门向您请教的学生,给他们吃闭门羹的吗?”
“你可不是我的学生。也从来没听过我的课,不是吗?你们不过是在利用警方的权威,随意支使他人罢了。”
“没这回事。”
“麻烦你别大呼小叫的。那我来问你,你之前又学过多少科学知识呢?你说理科让你头疼,那你有没有尝试努力克服它呢?你难道不是一早就彻底放弃,背过身去不再面对科学了吗?这样也好,你就一辈子都别再跟科学打交道了。麻烦你不要遇到麻烦了才挥舞着警察手册,跑来命令科学家替你们解开谜团。”
“我可没命令过您……”
“总而言之,我要辜负你的期望了。很抱歉,教学的人也是有权选择对象的。”
薰低头咬住了嘴唇:“您这么说,是因为我是女人吗?”
“你说什么?”
“您不会是认为我是女人,所以才觉得反正是理解不了那些理科难题吧?”薰瞪着这位的物理学家说道。
汤川不禁失笑:“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小心全世界的女科学家朝你扔石头哦。”
“可是……”
“还有,”汤川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指着薰说道,“假如你一遇到对手的回应不理想,就抱怨说因为自己是女人的话,建议你还是赶紧辞掉这份工作吧。”
薰使劲咬紧了牙关。很遗憾,正如这物理学者所说。在选定这份工作之初,她应该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应对所有一切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