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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无所知。想来也是自甘堕落,因此招致他人怨恨吧。”
“也就说您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对吧?”
“说来惭愧,尽管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您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呢?”
“今天白天。当时我是过去拿这些瓶中船的。”友永指了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他那些得意作品。
“您一个人过去的?”
“不,当然是这孩子陪我一起过去的。”
“当时您和您的儿子谈过话吗?”
“说过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且他也有意避开我。”
“那么您当时是否察觉到了什么呢?比方说他的样子不太对劲啦,或是正在和别人通电话之类的。”
“不,看上去一切正常。”
草薙扭头看看奈美惠道:“那您呢?”
“我什么都没……”奈美惠小声应道。
草薙点点头,扭头看薰,意思是问她有什么要补充的。
“恕我冒昧,请问您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薰望着友永的轮椅问道。
“你是说这个吗?呃,具体是在几年前呢?”友永说着望向奈美惠。
“是从六年前的年底开始的。”奈美惠回答道,“当时爸爸忽然倒在了浴缸里……”
“是脑梗塞,好像是年轻时酗酒过度的缘故,此外,吸烟也是原因之一。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应该向你学学啊。”友永说着朝身边的汤川淡淡一笑。
“您连走路也相当困难吗?”薰接着问道。
“拄着拐杖倒是能够站起来,至于走路,怎么说呢,能走上个两三步吧。”
“那您的手呢?”
“左手还留有些麻痹的感觉,不过接受了康复治疗后,已经算是灵活多了。”友永说着动了动左手的手指头。
“您平时会外出走走吗?”
“这个嘛,很遗憾,我很少外出的。最近这一年里,我一直没有离开过这所房子。我出去倒也不要紧,关键是这孩子。为了我,她连出门旅行都匆匆忙忙的。虽然我也跟她说我没事,让她想上哪玩儿就上哪玩儿去。”
“这么说来,奈美惠小姐,您也一直都在家吗?”
“在我倒下之前,她曾经在出版社工作。可后来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了,她也就不得不辞去工作了。说来还真是对不住这个孩子呢。”
“不是说,让您别再这么说了吗?”奈美惠皱了皱眉,转头对薰说道,“我现在接了翻译的工作,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事做。而且翻译这事在家就能做,我自己倒是觉得比去公司上班更适合我。”
她的话听上去像是在说她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不满。
“差不多了吧?”草薙小声问薰。
“抱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说着竖起食指,“奈美惠小姐的母亲是在十年前过世的,对吧?您后来就没有考虑过把奈美惠小姐收作养女吗?”
“想过,但我却无法做到。”
“为什么呢?”
“这还用说吗,要把她收作养女,需要征得配偶的同意,而我妻子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可您那位太太如今也已经过世——”
“内海君,”汤川忽然插嘴道,“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苦衷。不到查案的必须时刻,我认为你还是不要问太深入的话题为好。”
“啊……对不起。”薰耸耸肩,低下了头。
友永和奈美惠感到尴尬,选择沉默不语地闭口不言。
薰和草薙辞别主人离开友永府,乘坐薰开来的“帕杰罗”踏上归途。汤川说他还要再陪友永他们坐一会儿。据说他已经在附近的一家商务旅馆预定了房间。
草薙掏出手机,向间宫报告了今晚打听到的情况。挂断电话之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明早先去总厅一趟,然后来这里的辖区警署集合。说是要等解剖结果出来之后才能决定今后的调查方向,还说要让消防和鉴证科跟我们一起勘查现场。”
“总而言之,先决问题还是被害人的人际关系,对吧?”
“对。光是听他父亲讲的那些话,就感觉其中的问题不少。有调查的价值。”
“对了,您对刚才那事有什么看法?”
“刚才的什么事?”
“就是友永先生并没有把奈美惠小姐收作养女的事。或许这确实无关紧要,可汤川老师那样吹胡子瞪眼,也确实少见。”
“哦,你是说那件事啊,这我倒是能理解。”
“您认为是怎么回事?”
“你想啊,再怎么说,友永先生和奈美惠小姐都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一对男女。在奈美惠小姐的母亲去世以来的十年里,他们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别样的感情也是可能产生的嘛。”
“您的意思是,他们俩是男女关系?”
“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既然不愿收作养女,那就有可能是在考虑结婚的事,汤川恐怕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那么说的吧。虽说在平常人的眼里,一个坐轮椅的老人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的确不太般配,但男女之间的事,局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前方路口亮起了红光,薰踩下刹车,等车子停稳之后侧着头说道:“我认为并非男女关系。”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奈美惠小姐是另外有男朋友的。”
“男朋友?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的左手戒指上戴着戒指。”
“有吗?”
“是蒂凡尼的新款。估计是她男朋友最近送给她的。”
“那你有证据证明她的那个男朋友并非友永先生吗?”
“友永先生在最近一年里从没出过门。”
草薙不由得“啊”了一声。薰看到信号灯转绿,就把脚从刹车板上挪开了。
“那也有可能是她自己买的呀?”
薰两眼望着前方,摇了摇头:“我认为没有哪个女人会自己跑去买那款戒指。那款戒指就是专为男人送给女人而设计的。”
“哦,是这样啊。话说回来,女人对事物的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啊。”草薙用半是钦佩半是揶揄的口吻说道。
“不好吗?”
“好,对于一名刑警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长处。只不过,估计以后要是哪个男的和你结婚的话就惨了。他只要稍微一花心,一下子就能被你看穿。”
“您这是在夸奖我吧,谢谢了。”
“不用谢。”
前方出现了高速公路的标牌。
5。
奈美惠打开起居室的壁橱,拿出一瓶干邑白兰地说:“真的只能喝一点点哦。”
“嗯,我知道,”幸正点点头,“也就今晚喝点。汤川君难得来一趟,怎么连杯酒都没有呢?”
“老师,对我您就不要客气了。”坐在他对面的汤川轻轻摆了摆手。
“是我自己想喝,你不过是被我拿来当借口罢了而已。你别嫌弃,多少陪我喝点吧。反正照这种情形,今晚也是睡不着的。”
“我当然没问题。”
奈美惠在两人面前放上酒杯,倒入了干邑白兰地,空气中立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看来也不能为你我二人的重逢干杯了啊。”幸正微笑着舔了舔干邑白兰地,“感觉舌头都快麻了,果然美味啊。”
奈美惠也在椅子上坐下来,往杯子里倒了些茶壶里泡好的红茶。
“我都已经不知道您儿子已经回来了呢。”汤川说道。
“我可没有他回来的感觉,想来那小子自己也没有吧。我们完全就像是陌生人一样。就算血脉相连,可心要是不连在一起的话,也算不上是一家人,你不觉得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了解……”
“你这个人从来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幸正轻轻晃了晃肩膀,转头看着奈美惠说,“虽然安田君和井村君都是成绩很不错的,但他们俩都比不上这位汤川君。他以前可是人称天才的哦,不对,现在应该也是这么叫吧。”
“快别这么说。”
“你从来就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你。奈美惠,你认为成为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所必需的资质是什么?”
奈美惠稍稍考虑了一下,回答道:“是认真吧?”
“这一点可能也是必需的,但是光有认真的劲头是不够的。有时一时的糊涂也会导致最后的巨大发现。研究人员必不可少的资质,就是资质。不为任何事物所影响、不被任何色彩所染的纯白之心,才是研究人员所必须具备。这点看似简单,真正做起来却非常困难。其原因就在于,研究这种工作就像是一点一点地堆积石块。努力的研究人员会希望堆得比目标更高。他们心中自然对自己一路堆积上来的东西有着自信,坚信可能并没有错。然而,有时这也是致命的。最初放上的石块位置是否恰当,不,他放的可能根本就不是石块——要在产生了这样的怀疑的时候,把自己之前垒起来的东西全部推翻,很难做到,因为一般人都会被之前的功绩所束缚。有一颗纯粹的心是很幸运的。”幸正边轻轻晃动紧握的左手,一边说。
奈美惠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如此语重心长了。他看起来应该还没有醉意,或许是邦宏的死令他神经亢奋吧。
“而这位汤川君,无论之前付出过多少辛劳,构筑起来的东西只要心中稍有疑惑,就能立刻推倒重来。我可是还记得你那次对单磁极的探索哦。”
“您说的是那事啊。”汤川苦笑了一下,喝了一口杯里的干邑白兰地。
“磁铁不是有S极和N极吗?”幸正望着奈美惠的脸开始说道,“S极与N极互成一对,无论把磁铁做成多小,都不可能只有S极或者只有N极。但这事从基本粒子层面上看,又是否可能呢——虽然有假设,却尚未发现,人们给这种物质取名叫做单磁极。汤川在念硕士的时候,就曾经对这种单磁极表现出极为浓厚的兴趣,为了设法证明它的存在,他不断反复实验。他的实现方法极富独创性,引起了教授们的极大关注。”
“但那些教授们却没有一个认为我会成功。他们认为,区区一个研究生,又怎么完成得了全世界学者都无法完成的课题。”
“说句实话,我也一样,也觉得不大可能。”
“而老师们的预料果然成真。”汤川望着奈美惠露出苦笑,“当时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构筑起来的理论,却在根基上犯下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于是那篇论文最终也就成了一堆废纸。”
“正是这种爽快令我钦佩不已。换做一般人,是不会甘愿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最终走进死胡同。我也认识不少因此而白白耗费了巨大的时间精力的研究人员。但你不同,你爽快地抛却了单磁极的梦想,转而把考虑把之前获得的经验运用到完全不同的领域中去。你后来选择的是对磁体高密度磁化的新考察方法。当时我可是真的大吃了一惊,一个搞量子力学的人,竟会突然向磁性记录技术发起挑战。”
“那不过是是歪打正着罢了。老实说,我当时也确实有些自暴自弃了。”
“命名也极为独特,叫做‘磁界齿轮’。你就老实告诉我吧,取得专利的时候,你一定指望过靠它一夜暴富吧?”
“不,这个嘛……”
“不可能没想过的。毕竟当时美国企业的咨询可是蜂拥而至啊。”幸正扭头望着奈美惠,睁大了眼睛。
奈美惠“哎”了一声,惊异地望着汤川。
“可最后没能和任何一家公司签约,因为对方都明白那其实是在一种非常苛刻的条件下才能实现的技术。”
“真是太可惜了,但这对日本的物理学界而言却是一件好事。因为你当时如果发了笔大财,因而不再从事研究的话,日本可就失掉了一名宝贵人才了。”
“我不行的。研究了多年,也没留下什么有益的成果,马齿徒增罢了。”
“你可没到望洋兴叹的年纪啊。说起来,你还是单身吧,就没考虑过结婚吗?”
听到幸正的话,奈美惠不禁吃惊地眨了眨眼。她一直以为汤川早有家室了。
“凡事都得讲究个缘分,我的缘分似乎从上游就被堵住了。”
“你无非是觉得还是单身更轻松吧?”幸正微笑着喝了一口干邑白兰地,又恢复了一脸严肃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慎重对待婚姻倒也绝非是件坏事。我也时常会想,要是那时候能稍微再慎重一些就好了,可我当时满脑子都是研究工作,对婚姻家庭之类的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当初就是因为一个有恩于我的人的介绍而去相亲,最后决定结婚,也不过是想不到一个拒绝的理由罢了。然而人生大事却是不能如此轻易便下判断做决定的。虽然妻子抱着孩子离家之时,我也曾经恨过她,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其实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