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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么?”蕙娘笑道:“有什么变故?我还要过你那边去。”周琏大是猜疑。
蕙娘看出形景,笑说道:“你莫怕,我过去和你说。”周琏道:“我取灯笼来。”急忙到墙那边,将灯笼取至,说道:“我扶了你上去。”蕙娘道:“我怕滚下来。”周琏道:“我背了你上去。”于是蹲在地下,蕙娘扒在周琏臂上,两手搂住脖项,将腿儿湾起,周琏一手执灯笼,一手扶着蕙娘腿股,轻那款步的,走上炭堆,到墙头边,将蕙娘放在炭上,他先跨过去,然后将蕙娘抱过来,放在桌上,扶掖到地。
两人到了房中,蕙娘笑嘻嘻的说道:“此时的心,才是我的心了。我只怕你一脚失错,咱两个都滚了下去。”说罢,见周琏的房屋裱糊的和雪洞相似,桌子上摆着许多华美不认识的东西,床上铺设着有一尺多厚,都是些文锦灿烂的被褥。周琏将蕙娘让的坐在椅上,问今晚早来之故。蕙娘将他妈识破奸情并所嘱的话,子午卯酉,细说了一番。周琏大喜道:“从此可放胆相会矣。”急急将床上被褥卷起,放了一张小桌,又从地下捧盒内搬出许多的吃食东西放在桌上,取过一小壶酒来,安了两副杯箸,将蕙娘抱在床上,并肩坐了。先亲嘴咂舌,然后斟了一杯酒,递与蕙娘。蕙娘吃了一口,道:“好辣东西!把舌头都折麻了,闻着到甚香。”周琏道:“这是玫瑰露和佛手露、百花露三样对起来的烧酒,早知你来,该预备下惠泉酒,那还甜些。”蕙娘又呷了一口,摇着头儿道:“这酒利害,只这一口,我就有些醉了。”周琏让蕙娘吃东西,自己又连饮了六七杯,觉得下面阳物火炭般发作起来。猛见蕙娘裙下露出一只鲜红平底缎鞋,上面青枝绿叶,绣着些花儿,甚是可爱,忙用手把握起,细细赏玩,见瘦小之中,却具着无限坚刚在内,不是那种肉多骨少可厌可恶之物,不禁连连夸奖道:“亏你不知怎么下功夫包裹,才能到这追人魂、要人命的地步。”蕙娘道:“不用你虚说,这只还好,那一只到弄上黑了。”周琏又将蕙娘的鞋儿脱下一只,把酒杯放在里面,连吃了三杯。又含着酒送在蕙娘口内,着蕙娘吃。只四五口,蕙娘便脸放桃花,秋波斜视,不由的淫心荡漾,身子向周琏怀内一倒,口中说道:“我不吃了。”周琏见他情性已浓,将鞋儿替他穿上,跳下地去,点了四五支烛,放在左边,一边替蕙娘脱去上下衣服,见了那一身雪肉,倍觉魂销。将舌头连咂了几口,说道:“素常心神恍惚,不能尽兴。今晚夜色甚早,我将你弄个死,方显我手段。”蕙娘道:“我今夜送上门来,死活随你心软硬罢。”
周琏也将浑身衣服脱尽,把一个椅子上铺了棉褥,抱蕙娘在椅上,分开双股,便来往抽提起来。但见:一个是迎奸宿将,一个是卖俏班头。一个叫达达,若决江河:一个呼妈妈,沛然莫御。一个抱小金莲,眉梢眼底,把玩百回;一个吐细舌尖,唇外齿间,搅扰迁遍。一个玉火剪夹破僧头,一个金箍棒顿成蛇尾。
两人从起更后,直干至二鼓方休。蕙娘早软瘫在椅上,周琏将桌儿掀放在地,打开被褥,抱蕙娘睡在里面,两人口对口儿诉说心田。复用手将蕙娘浑身抚摸,真是光同珠玉,绵若无骨,分外情浓。没有两杯茶时,周琏又把蕙娘按翻狠干,这番比前番更凶。蕙娘昏迷了四次,直到鸡声乱叫方休。两人搂抱着,歇了片刻。周琏替蕙娘穿了衣服,自己到书案前胡乱写了几句誓状,从书柜内取出两副时样赤金镯儿,约重六七两,着蕙娘带在胳膊上。说道:“这镯儿切不可着你母亲拿去。”又取出三封银子,用手巾抱住,向蕙娘道:“回去和平妈说,金子此时实不方便,这是几两银子,且与干妈拿去,改日我再补罢。外誓状一张,可一总带去。”蕙娘道:“我只为和你久远做夫妻,因此我母亲说的话我便一字不敢遗露,恐拂了他意思,坏你我的大事。像这镯儿,我若有福嫁你,仍是你家的东西。
这银子我拿去,脸上讨愧的了不得。”周琏笑道:“这也像你和我说的话?我的就是你的,将来还要在一处过日子哩。只是我还有个和你要的东西,你须与我。”蕙娘道:“我一个穷贡生家女儿,可怜有什么东西送你?你若要,就是我这身子,你又已经得了。”周琏道:“你这双鞋儿我爱的狠,你与了我罢。
我到白天看见他,就和见了你一般。”蕙娘道:“你若不嫌厌他,我就与你留下。”说着,笑嘻嘻将两只鞋儿脱下,双手递与周琏。周琏喜欢的满心奇痒,连忙接住,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用手绢儿包了,放在小柜内。蕙娘将两只脚用裹脚布紧紧扎缚停当,周琏将蕙娘抱出房来,一层层那移上去。又抱过了墙头,照前背负了一步步送下炭堆。将三封银子并誓状从怀中取出,交付蕙娘,搀扶着出了夹道,看着蕙娘扶墙托壁,慢慢的走入正房去了。周琏回来,将一切收拾如旧,倒在床上歇息。
这边庞氏到日将出时,就忙忙的到里屋内,见他小儿子和小女厮还熟睡,急问蕙娘誓状下落。蕙娘将誓状交与庞氏,看了看,一个字儿认不得,次复将一百五十两银子着庞氏过目,把周琏话详细说。庞氏听一句,笑一句,打开银包细看,一封是三五两大锭,那两封都是五六钱、七八钱雪白的小锭。庞氏挝起一把来,爱的鼻子上都是笑,倒在包内,丁当有声。看了大锭,又看小锭,搬弄了好一会。见小儿子醒来问他,他才收拾起。笑向蕙娘道:“俺孩儿失身一场,也还失的值。不像人家那不争气的一文不就,半文就卖了。”蕙娘道:“那话也该和父亲说说了。”庞氏道:“你那老子,真非人类!另是一种五脏。见了银钱,和见了仇敌一样,全不想久后孩孙们如何过度。我细想,若不与他大动干戈,虽一万年也没个定局。等他洗罢脸,我就和他说。”说着,将银子和誓状仍包在手布内,藏在衣襟底下,提到外间房内,暗暗的归入柜中。
少刻,贡生净罢面,穿完衣服,却待要出外边用早功,读殷盘迁都章。庞氏道:“你且莫去,我有话说。”贡生道:“说什么?”庞氏道:“女儿今年二十岁了,你要着他老在家中么?”贡生蹙着眉头道:“我留心择婿久矣,总不见个用心读书的人。”庞氏道:“我到寻下一个了。”贡生道:“是那家?”庞氏道:“就是我的干儿子周琏。”贡生道:“你故来取笑。”庞氏道:“那个亡八羔子才和你取笑哩。”贡生道:“周琏是何指挥女婿,已娶过多年,怎么说起这般没人样的话儿来?真是昏愦不堪。”庞氏道:“你才是昏愦不堪哩。我那干儿子又好人才,又好家业,又有好爹、好妈、好奴仆、好骡马、好房产,一个人占了十几个好,就是王侯宰相,还恐怕不能这样全美。你不着我的女儿嫁他,还嫁那个?”贡生道:“放屁!周琏现有正室,难道教女儿与他做妾不成么?我齐家的女儿,可是与人家做妾的么!”庞氏道:“人家也是明媒正娶,那个说他做妾?”贡生道:“蠢才!是人家谎你哩。我的女儿岂是受人家谎的么?”庞氏道:“怎么是你的女儿?说这话,岂不牙麻?我三年乳哺、十月怀胎,当日生他时,我疼的左一阵、右一阵,后来血晕起来,几乎把我晕死。这都是你亲眼见的。我开肠破肚打就的天下,你这老怪物坐享太平。我问你:你费了什么力气来?”贡生气的寒战道:“看。。看。。看他乱谈。”庞氏道:“就算上你费过点力气,也不过是片刻。我肚里生出来的,到不由我作主,居然算你的女儿!”老贡生气的手足俱冷,指着庞氏道:“上帝好生,把你也在覆载之中。
“骂罢,又冷笑道:“是他的女儿,要嫁个周琏,岂非缘木求鱼之想!”庞氏道:“你休拿文章骂我,你骂我也要骂哩。”
贡生道:“你这样天昏地暗的杀材,理该把你投彼豺虎,豺虎不食,投彼有畀,有畀不受,投彼有吴。”庞氏大怒道:“说着,你还要拿文章骂我么”我把你个不识好歹的老奴才,不识抬举的老奴才,千年万世老亡八奴才贡生大怒,先从桌上取起一个茶杯摔碎,又将一个汤碗也摔碎在地,一翻身,倒在床上,只将胸脯狠拍道:“安得上方斩马剑,断却泼妇一人头!”庞氏道:“打了家伙就算了,你便将家伙打尽,我也要着女儿嫁周琏哩。”贡生怒坏,反将双眼紧闭,任凭庞氏叫吵,一言不发。庞氏见贡生不言,跑来用两手抱住贡生头巾乱摇,道:“老怪,你便装了死,我也着女儿嫁周琏哩。”贡生恨极,一翻身向庞氏脸上偷了一掌。疾趋在地下,抱火盆要打。却待将腰一湾,不意庞氏一头触来,正触在贡生腰眼间。贡生“呵呀”了一声,早从火盆这边倒过火盆那边去。贡生忍痛扒起,在火盆内挝一把灰,向庞氏脸上洒去。洒的庞氏脸俱白,被灰掩了二目。贡生见庞氏揉眼,心上得意之至,忙用手捧灰又洒。不防庞氏恨命的扑来,将贡生撞倒在地,用手在贡生面上乱牛贡生急伸二指触庞氏之口,被庞氏将指头咬祝贡生大声叫道:“疼杀哉!”蕙娘见闹的不成局势,方出来解劝。拉开庞氏,将贡生扶起,坐在床上。贡生气的唇面俱青,指着庞氏向蕙娘道:“此妇七出之条,今已有二。”说罢,喘吁吁将头乱摇道:“吾断不能姑息养奸!”
庞氏大吼道:“你还敢拿文章骂我么?”贡生又摇着头道:“斯人也,而有斯凶也。出之必矣,出之必矣!”庞氏道:“你少对着女儿‘屄矣球矣’的胡嚼。”贡生大恨了一声,疾疾的趋出外边去了。正是:识破奸情不气羞,也教爱女跳墙头。
贡生不解闺中事,拚命犹争道义由。
第八十四回避吵闹贡生投妹丈趁空隙周琏娶蕙娘
词曰:
河东吼,又兼鼠牙雀口。可怜无计挫凶锋,思索惟一走。
酿就合欢美酒,欲伊同相斯守。牡丹花下倩蜂媒,偷娶成佳偶。
右调《谒金门》
且说贡生与庞氏打吵了一场,负气到书房,想丁好半晌,也没个制服庞氏的法子。想到苦处,取过一本《毛诗》来,蹙着眉头狠读。庞氏不着人与贡生饭吃,直饿至午后。蕙娘过意不去,向庞氏再三说,方拿出饭来。贡生自此日始,只在书房宿歇。庞氏又不与被褥,就是这样和衣困卧。
再说周琏得蕙娘夜夜过墙相会,又送了庞氏十两金子,瞬息间已满了五日,该回家的日期。这晚两人千叮万嘱,方才分首。周琏回到家中,至次日,便装做起病来,整一天不曾吃饭。
慌得周通夫妇坐卧不安,请了大夫来,他不但不吃药,连脉也不着看,只是蒙头昏睡。赶空儿,苏氏便偷送干枣、桃仁二物,别的怕显露形迹,周琏便在被中偷吃。又饿了一天,做父母的如何当得起。周通还略略好些,只苦了冷氏,直掇掇守了一日两夜,水米未曾粘牙。问周琏:“身上到的是怎么不好?”周琏总一字不答。到第三日午后,见周琏无一物入肚,冷氏越发大惧,只急的走出走入,周通不住的长吁,在家人身上搜寻不是。苏氏见是光景了,便将冷氏请到一间空房内,说道:“太太可知道大爷患病的原故么?”冷氏忙问道:“是甚么原故?
你快快说。”苏氏道:“就是为那齐姑娘的亲事。小的日前亦曾和太太禀过,不意老爷不依,小的只得据实回复大爷。大爷只说了一句道:‘此事若不成,我还要这命做甚么?’谁想大爷别无主见,拿定个自行饿死。今日已是三天了。若再过今日,只怕大爷饿的有好有歹。”说着,跪在地下痛哭道:“小的家两口子受主人恩养四五十年,眼见得老爷太太都是六十一二年纪,止有大爷一位,关系的了不得。因这样一件小事教大爷抱恨伤生,老爷太太心上管情也过不去。现放着若大家私,再连这样一件事办不了,要那银钱何用?况大爷是少年人,识见还不大老练。总不饿死,万一因此事动了别的短见念头,留下这若大家私,将来寄托那个?小的若不说,老爷太太如何知道大爷不要命的意见?”冷氏只当周琏真个患病,听了此话,到将心放开大半。向苏氏道:“你起来,你该早和我说。这亲事,我许他做了罢。教他好好儿吃饭,不可生这样没长进的念头。
“苏氏听罢,如奉恩诏,急忙到书中,向周琏细说他如何跪着哭,如何说惊吓话,如何争着辨论,方才得太太应允,连老爷的话也包满了。周琏大喜,道:“真亏你有才智,将来事体成后,你一家大小,都交在我身上。还有一件,我若吃了饭,太太又变了卦,这该怎处?”苏氏道:“我看太太断不反口。设或反口,大爷再不吃饭,就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