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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但他屡次向我们说,二相公同段大哥死在川江,怎么又回来了?”林岱将文炜在四川,并自己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无不唾骂,都说:“朱文魁是人中猪狗,天报的甚速,只是可把二相公的夫人,并段大嫂也陪垫在里头。今日我们才明白这小厮的为人。眼见的那日早间,亲去寻乔武举说话,又听得同吃了饭,那就是卖二相公的夫人去了。若不是这话,已经输了的六百多银子,姓乔的为什么教他拿回?抢亲是怕二相公夫人不肯嫁,两人必是商量明白的。这小厮只图内里清净,不想反中了乔贼的绝户计。
“段诚道:“拿回六百银子话,李必寿这天打雷诛的狗男女,他适才就没说,到是抢亲的话,他说大相和他说过。”众人问李必寿道:“果然和你说过么?”李必寿道:“拿回六百银子,我实实未见;说十一日晚上有人来抢亲,你不必阻挡,也不必害怕,这话是实实有的。我有什么天打雷诛,欺主人处?”众人俱拍手大笑道:“何如?疑他是商量过的,果然就是。真是猪狗虎狼不吃的东西,只是杀害的二相公太苦了。”段诚又说起老主人在任患病,他暗中和医生商通,用极狼虎的药,将老主人毒死,要全得家业。众人道:“二相公不必苦恼了,他将令尊还下此毒手,何况于你!”又有几个道:“这小厮十数天不见,必是和乔贼一路去了。却报官告状,虚弄声势,害邻里,害捕役,要知道抢亲的话,就是他烦人搬取家眷的鬼计。”又有几个道:“我们留心看他情急的了不得,搬家眷和乔贼一路去,不像之至。看来是个招神引鬼,吃大亏苦了。”
文炜又放声大哭,众人无不慨叹。林岱劝道:“适才众位的议论,一点不错,万事都是命定。你二十多岁人,怕没个好姻缘配你?至於家财,你我当了的,越发不必计较。你昔日成就了我的夫妻,又因我拆散了你的夫妻,此地还有什么留恋处?同回怀庆,再做良谋为第一。”文炜痛哭道:“我如今死又不忍,生亦无趣,有家而为无家也,只得回怀庆苟延。”段诚道:“两个主母被贼抢去,原是为了人才;我家的女人,又是为甚么也被抢去?”林岱道:“想必你的女人也生的不错。
“众人又都大笑起来。林岱又道:“今日日已沉西,我们就在此买点东西吃,住上一夜。兵丁马匹,着寻个店房安歇,定于明早起身。”段诚道:“林大爷所见甚是。我还要着实审问李必寿情由。”众人也都陆续散了。晚间吃罢饭,文炜同段诚又将李必寿夫妻细细的讯问了一番,次日方才起身回去。
且说于冰在碧霞宫,又传与城璧凝神炼气口诀。过了几日,二鬼回来,详言:“先到荆州,不意林桂芳已赴怀庆总兵官任。
小鬼等赶至怀庆,始查知朱文炜、段诚俱在林总兵署中,相待甚厚。两三日前,同林岱去探家乡。小鬼等怕有意外之变,暗中随行。他已备知家中前后事体,痛不欲生。林岱解劝,仍回怀庆。如今他哥哥闻有去四川之说,未知确否,但他也去有数日了。因此来迟几天,今特交法旨。”于冰收了二鬼,心下想道:“姜氏年青,我儿子亦在少年,异姓男女,安可久在一处?
设或彼此有一念悖谬,不惟阴功不积,且与子孙留一番淫债。
今林岱父子相待文炜甚厚,将来必帮助他银两,教他另立家业。
不如我去与他说知原由,着文炜到我家搬取家属,岂不完全了一节心事?”随到房内,向城璧等说知,去河南有一件事要办。
城璧道:“几时回来?”于冰道:“去去就来。”说毕,出庙架遁光,早至怀庆府城外。
入城到总兵衙门前,见有许多官弁出入。于冰上前问道:“有一个归德府虞城县秀才朱文炜,并他的家人段诚,藉重诸位请他出来,我有要紧话说。”众兵道:“你姓什么?”于冰道:“我姓张,是他同村居住的人。”兵丁回了巡捕,传将入去。不多时,文炜同段诚出来。两人看见是冷于冰,主仆就要叩拜。于冰扶住道:“此地非讲话之所。我见衙门东首有一关帝庙,可同到那边去来。”文炜道:“请恩公老先生到衙门中叙谈何如?”于冰道:“我生平懒於应酬,不如到庙里说话为便。”三人到了庙内,道士问做什么,段诚道:“是镇台大人衙门中人,到此说几句话。”道士连忙开客房门让坐。于冰道:“老羽士请便,我们有事要相商。”道士回避,烧茶去了。主仆二人又从新叩拜。问到此地原由,于冰道:“日前你和林岱到贵庄探家,竟空往返了一遭。”文炜惊问道:“老先生何由知道?”于冰笑道:“我也是今日方知。”文炜满眼泪下,正欲诉说他哥哥话,于冰道:“不用你说,我已尽知。”于冰将文魁事略言大概,文炜、段诚早惊服的如见神明。又道:“自龙神庙与你二人别后,我午间即到贵庄。”段诚道:“老爷何以如此快走?”于冰微笑道:“我一天可行二三万里,四川到河南,能有几许路?”随将文魁在袁鬼厮店中,教乔大雄抢亲起,直说至遇姜氏并欧阳氏,两人女扮男装,在店中层层问答的话,如何雇车打发起身,如何暗中着二鬼护送,于某月日到成安自己家中,留住至今,详详细细说了一遍。主仆二人又惊服,又欢喜,扒倒一齐叩头。于冰扶起道:“我系从山东泰册碧霞宫才动身到此,一则安你主仆入,二则说与你知道,你也该辞了林总兵父子,速去到寒家,搬取令夫人回乡,另立家业方好。”说毕,举手道:“我去了,千万不可羁迟。”主仆二人欣喜欲狂,又扒在地下一上一下的叩头。于冰扶起,文炜又再四苦留,定要请入衙门内。于冰大笑道:“我岂能与仕途人周旋耶?”说着,走出庙来。主仆见留不住,要相送出城。于冰道:“你们若如此,我异日一事也不敢照料了。”两人只得目送于冰而去,方回衙门。
林岱不见文炜主仆,正要查问,只见他主仆欢欢喜喜入房来。见林桂芳正在,文炜喜极,便将适才见冷于冰如何长短,说了一番。桂芳大嚷道:“这是真奇人,真圣贤中人!你为何不请他入来我见一见?”文炜、段诚又说苦留不住的话。桂芳连连顿足道:“这是我福分薄,不得遇此神仙,罢了,罢了。
“林岱道:“顷刻功夫,就驾云也得出了城,可传与辕门上官弁、兵丁人等,速刻分八面追赶,儿与朱兄弟同去方妥。”桂芳道:“快去,快去!你们后生家,出了衙门就跑。”内堂官传出来,顷刻众兵分门追赶。
于冰刚走到东关尽头处,只见几个兵丁没命的跑来,问道:“尊驾可是冷先生么?”于冰道:“我姓张。”那几个兵丁私相议论,虽不往回请,却也跟住不放,早有一个跑回去了。少刻,文炜、林岱跑来,大叫道:“冷老先生请留步!”于冰回头一看,见是文炜和一个雄伟大汉同来,后面还有几个兵丁和几个将官。于冰站住,问文炜道:“你来又有何事?”林岱忙上前深深一揖道:“家父系本府总兵官,姓林名桂芳,久仰老先生大名,适才因朱义弟来曾请入署中,家父甚是嫌怨,今着晚生星驰赶来,请仙驾入城一会。”于冰还礼毕,将林岱仔细一看,见他生的虎头燕颔,猿臂熊腰,身材凛凛,像国家栋梁之器,向林岱道:“学生从不到城市中,适因朱兄有一小事,理合通知,何敢劳镇台大人相招。烦向大人前委宛道及,不能如命。”说罢,举手告别。林岱又复行跪请。于冰见他意甚诚虔,连忙扶起道:“公子必欲我入城,我只在与朱兄说话的关帝庙内与大人暂时一面,方敢从命。”林岱道:“得蒙大少留,无不遵依。”说罢,三人缓步回在庙中。众兵丁飞报林总兵去了。正是:烟霞山岛客,风月一林秋。
若遇知音者,随地可存留。
第三十回闻叛逆于冰随征旅论战守文炜说军机
词曰:
土雨纷纷,征尘冉冉,凝眸归德行人远。饥鸟啄树叶离枝,青磷遍坤乾旋转。
木偶军门,才思短浅,书生抵掌谈攻战。奇谋三献胜孙吴,凯歌方遂男儿愿。
右调《踏莎行》
话说林岱再三跪恳,于冰方肯入城,同至关帝庙内。少刻,听得喝道鸣锣,兵丁等众入来说道:“我们大人来了。”须臾,听得庙外叫道:“冷先生在那里!”于冰只得迎将出去。林桂芳看见,紧跑了几步,拉住于冰的手,大笑道:“先生固然是清高人,也不该这样鄙薄我们武夫!若不是小儿辈赶回,此刻已到了安南国交界。”于冰道:“生员山野性成,村俗之态,实不敢投刺辕门。”桂芳大嚷道:“你为何这样称呼?这是以老匹夫待我了!日后总要弟兄相呼方可。”两人携手入房。桂芳先叩头下去,于冰亦叩头相还。两人坐下,林岱、文炜下面相陪。林桂芳道:“朱相公时常说老长兄所行的事,小弟听了。
心肝肺腑上都是敬服的。方才又说起他媳妇承老长兄几千里家安顿他,这是何等的热肠!且能未动先知,真正教人爱极怕极。
“于冰道:“这皆是朱兄过为誉扬。冷某实一无可能。”桂芳道:“你也不必过谦。我今年六十多岁了,心上还想要再活一二十年,可到我衙门住几天,将修养的道理传与我,我才放你走哩。”吩咐左右人道:“与冷先生快预备轿子!”于冰道:“冷某赋性愚野,不达世故,况贵署事务繁杂,实非幽僻之人情意所甘。承厚爱,就在这庙中住一半天罢。”桂芳道:“我知道你,不但我们武官,就是文官,你也害厌恶。我衙门里有一处花园,你到那边,我不许一个人来往何如?”于冰仍是苦辞。桂芳道:“你若不去,我是个老猪狗。”于冰见桂芳为人爽快,敬意又诚,不好十分违他的意思,说道:“大人请先行,冷某同令郎公子入署。”桂芳道:“轿已现成。”于冰道:“大人若像这样相待,冷某就决意不敢领教了。”桂芳道:“就不坐轿罢。”复又彼此让了半晌,桂芳方才先行。于冰与文炜等步入衙门,不想桂芳已在头门内恭候。携手到花园内,左右已安放酒席停妥。于冰道:“冷某断烟火食已数年矣,即茶酒亦不敢领。”桂芳道:“难道你经年家饿着不成?”于冰道:“果子或果干,还间时用用。”桂芳道:“容易。”吩咐速刻整理。让于冰独坐一桌,桂芳与林岱、文炜坐了一桌。
大家正在叙谈时,只见家丁禀道:“有军门大人差千总张彪,为飞报军情事,星夜赍火牌前来,在辕门立等回话。”桂芳道:“取文书来我看。”须叟,家丁拿至,见上面粘着十数根鸡毛拆开一看,内言:“大盗师尚诏,于本月初六日二鼓,率领数千逆党,在归德府城内各门举火,杀戮官民,刻下已据有归德,宁陵亦同时为贼所有。已飞饬南阳府总兵官管翼,从西南一路起兵。该总兵即日整点五千人马,拣选勇敢将佐,限六日内至归德城下,会兵歼灭。本院定于初八日辰刻,带兵赴援。事关叛逆,不得少延时刻,违误军机,致于未便,火速,火速。”原来明时各省俱有军门,提调通省人马,管辖各镇,督抚止专司地方事务,兼理粮饷。林桂芳看罢,大惊失色,将票文送与于冰、林岱等公看,随发令箭,晓谕各营官弁,汇齐花名册籍,准备衣甲、器械、旗帜、马匹,今晚三鼓听点,违令定按军法,又传差来千总张彪问话。家人将张彪领来参见毕,侍立一傍。桂芳问道:“军门大人,定在初八日起兵么?”张彪道:“千总是初七日申时动身,此刻才到,亦听得说大人早晚发兵,未知定在何日。”桂芳道:“怎么陡然有此变异之事?
你可知师尚诏是何等之人?并叛逆的原由么?”
张彪道:“这师尚诏,是初六日二鼓在归德城内起手,辰刻,声息即到开封,午时,陈留县解到奸细一人,系师尚诏妻兄,叫蒋冲。因在省城探听动静,病在陈留,窝家黄贡生,与他煎药不如法,角起口来,黄贡生不能容忍,始行出首,陈留县星夜解到开封。军门同巡抚二位大人会审,口供与陈留县所问皆同。”桂芳道:“你可将他口供详细说来。”张彪道:“这师尚诏原是归德府人,自幼父母早死,依藉他族兄师德度日。
他生得身长七尺五寸,腰阔八围,双拳开三石之弓,二臂有千斤之力。从十八九岁便在赌博场中寻觅衣食,屡行斗殴伤人,被地方官逐离境外,后来便在各府县游走。宁陵县中有一人姓蒋名自兴,原是跑马卖解人家。他有个闺女名唤蒋金花,十五六岁时,遇一姓秦的女尼僧,说他有后妃这相,就住在蒋家,传与金花一部妖书,名《法源密录》,内多呼风唤雨、豆人草马之术。这女僧又闲行市镇,看见师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