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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罗。”
“吉罗!”女郎的脸变得刷白,“我怕那人。他很残忍。他
会……他会……”她说不下去了。她的脸逐渐显示出勇敢和
坚毅。我意识到,在那片刻间她好似个战土。波洛也专心地
注视着她。
“在谋杀的当晚他在这儿。这一点当然你是知道的。”
“是的,”她机械地回答着,“他对我说过的。”
“要想把事实隐瞒过去是不明智的。”波洛冒了一句。
“是呀,是呀,”她不耐烦地回答说,“可是我们不能在追
悔上浪费时间。我们得想法救他才对哩。当然,他是无辜的,
可是跟吉罗打交道帮不了他的忙。像吉罗这样的人只为自
己的名誉打算。他非得抓个人不可,而那人一定是杰克。”
“事实对他不利呀,”波洛说,“这点你可意识到?”
她正视着他。
“我不是个孩子,先生。我有勇气面对事实。他是无辜
的,我们一定得救救他。”
她绝望似地使劲说,接着又不作声了,紧锁眉头沉思
着。
“小姐,”波洛说,一面仔细端详着她,“你有没有能告诉
我们而又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她惶惑地点点头。
“是的,有件事,可我不知道你会相信不——这事太荒
唐啦。”
“不管怎么的,对我们说说吧,小姐。”
“事情是这样的:吉罗把我叫了去,这是他事后想起的,
要我辨认一下那个人。”她用头示意那棚屋,“我认不出来,
至少在当时我认不出。可是这阵子我一直在想……”
“唔?”
“看来似乎挺怪的,可是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对你说了
吧,雷诺先生遇害的那天早晨,我正在花园里散步,忽然听
到有男人的声音在争吵。我把矮树推向一边望过去,其中一
个是雷诺先生,另一个是个流浪汉,穿得又脏又破,挺可怕
的样子。他一会儿呜咽着,一会儿又威胁着。我猜想他是在
要钱,可那时候妈妈在屋里叫我了,因此我不得不走开了。
就是这么回事。只是……我几乎可以肯定那流浪汉和棚屋
里的死人是同一个人。”
波洛发出一声惊呼。
“可是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小姐?”
“因为开头那人只是在某些地方使我模模糊糊地感到
有些眼熟,可是服装不一样,看来属于地位较高的一等人。”
从屋里传出了一阵叫声。
“是妈妈。我得走啦。”玛塔低语说,就从树丛中穿了过
去。
“跟我来。”波洛说,一面拉着我的胳膊向别墅走去。
“你心里究竟怎样想?”我略带好奇地问,“那故事是真
的,还是那女郎编造出来使人不致怀疑他的情人?”
”这故事可离奇哩,”波洛说,“可是我相信这完全是真
的。玛塔小姐无意中在另一点上对我们说了实情,但也不朗
然地指责了杰克·雷诺在撒谎。当我问他在出事的那天晚
上他有没有看到过玛塔·多布勒尔的时候,你注意到他的
局促不安吗?他顿了一下才说‘看到的’,我就怀疑他在撒
谎。在他提醒她警惕之前,我必须来看玛塔小姐。几个小小
的字可提供了我想要得到的情报。当我问她知道不知道那
天晚上杰克·雷诺在这里,她回答说,‘他对我说过的’。瞧,
黑斯廷斯,在那个多事之晚,杰克·雷诺究竟在干什么,而
且如果他没有看到玛塔小姐,他又看到了谁?”
“说实在的,波洛,”我吓得呆住了,叫道,“你总不会相
信那孩子谋杀了亲生父亲吧?”
“Monami①,”波洛说,“你还是那个感情用事的怀疑论
者。我看到过做母亲的为了保险金谋杀了自己的幼儿!出
了这种事后,还有什么不可信的呢。”
“那么动机呢?”
“当然是金钱罗。别忘啦,杰克·雷诺以为在他父亲死
后他可以得到他父亲一半的财产。”
“可是那流浪汉得到什么好处呢?”
波洛耸耸肩。
“吉罗会说他是个同谋犯——一个协同小雷诺作案的
坏蛋,后来为了灭口被干掉啦。”
“可是那绕着匕首的头发又作何解释呢?那根女人的头
发?”
“啊?”波洛满脸堆笑说,“那可是吉罗的那个小小的玩
笑的精华哩。按他的说法,那根本不是女人的头发。你可记
住,时下的青年用润发油把头发从前额往后梳,使它平伏,
这种头发也相当长哩。”
“那你也认为是男人的头发罗?”
“不,”波洛说,面带一种不可言状的笑容,“因为我知道
那是一根女人的头发——而且,是哪一个女人的头发!”
“多布勒尔夫人。”我肯定地说。
“也许,”波洛说,一面探询似地瞧着我。但是我控制自
己不被惹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走进热内维芙别墅的门廊
①法语:我的朋友。——译注。
时我这么问。
“我想搜查一下杰克·雷诺的物件。我不得不打发他离
开几小时就是这个原因。”
波洛利索而有条不紊地打开每只抽屉,检查里面的东
西,又把它们一一放回原处。这是一个兴趣索然的过程。波
洛翻遍了衣领、睡衣、袜子等等。外面叭的一声把我吸引到
窗户边。一下子,我像通了电似地直跳起来。
“波洛,”我喊道,“刚开来了一辆汽车。里面坐着吉罗,
还有杰克·雷诺和两个宪兵。”
“Sacre tonnerre①!”波洛咆哮着,“吉罗这个畜生,难道
他就等不及了?我伯要来不及把最后一个抽屉里的东西放
好啦。来,我们快些吧。”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东西都翻倒在地板上,大多是
领带、手帕之类的东西。突然波洛发出一阵胜利的呼声,他
向着一样东西猛扑过去。那是一张小小的四方形的硬板纸,
显然是一张照片。他把照片往口袋里一塞,把全部东西一股
脑儿地放回抽屉中。然后,他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出了房
间奔下楼去。吉罗站在门廊那儿,端详着他的囚犯。
“你好,吉罗先生,”波洛说,“这是干吗?”
吉罗点点头,示意着杰克。
“他刚才想逃走,可是没成功,我可是够机灵的呐。他以
被指控谋杀他的父亲保罗·雷诺的罪名而遭到逮捕。”
波洛转过身去面对着那青年。杰克·雷诺无力地靠在
①法语:该死。——译注。
门上,脸色灰白。
“你有什么要说的,jeune homnle①?”
杰克·雷诺木然地直瞪着波洛。
“没有什么。”他说。
①法语:年轻人。——译注。
出品:阿加莎。(christie。soim)
我简直是目瞪口呆了。一直到片刻以前,我还是不能使
自己相信杰克·雷诺有罪。当波洛挑动他回答时,我原来期
待他会以响亮的声音宣称自己无罪。可是现在,瞧着他站着
的那副模样,无力地倚着墙,脸色灰白,又听着他亲口承认
有罪,也容不得我再持怀疑态度了。
但是波洛已转身对着吉罗。
“你有什么证据逮捕他?”
“你难道指望我把证据交给你?”
“是的,作为一种礼貌吧。”
吉罗带着戒心望着他,想粗暴地加以拒绝,又想对他的
对手焙耀一番,因而犹豫不决。
“你以为我犯了一个错误吧,我想?”他嗤笑着。
“这可不会使我感到吃惊哩。”波洛带着点儿恶意地说。
吉罗的脸红了。
“Eh bien①,上这儿来吧,你自己作出判断吧。”
他推开了客厅的门,我们走了进去,外面留下杰克·雷
诺和两个看管他的人。
“现在,波洛先生,”吉罗一面把帽子放在桌上,一面用
极度讥消的口吻说着,“我想给你稍微指点一下侦查工作。
你会看到我们现代人的工作方式。”
“Eh bien②!”波洛使自己镇静下来听着,“你会看到老
一辈的人是有耐心仔细聆听的。”于是他靠着椅背,闭上了
眼,又睁开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别担心我会睡着,我将洗耳
恭听。”
“当然,”吉罗开始说,“我很快就识破了有关智利人的
一派胡言。其中有两个家伙,可是他们不是什么神秘的外国
人。那全是烟幕。”
“所讲极是,亲爱的吉罗。”波洛喃喃地说,“尤其是他们
那聪明的一招,什么火柴啦、烟头啦。”
吉罗瞪了一眼,又往下说:
“这案件总要牵连到一个男人,为的是掘那个墓穴。没
有人实际上会从那一桩罪行中得到好处,可是有一个人,他
以为会得到好处。我听说杰克·雷诺跟他父亲发生过争吵,
也听说了他使用过的种种威胁。动机已经证实。至于手法
嘛,杰克·雷诺那天晚上在梅兰维。他隐瞒了这一事实,这
①法语:好哇。——译注。
②法语:好哇。——译注。
样反而把疑窦变成了肯定的事实。接着我们发现了第二个
被害人,他是被同一把比首刺死的。我们知道那把匕首是什
么时候被偷的。黑斯廷斯上尉在这儿可以判断巴首被偷的
时间。杰克·雷诺从瑟堡来,是惟一可能拿到这把匕首的
人。这一家其他的人我都已排除了。”
波洛插话说:
“你错啦。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可能拿到这把匕首。”
“你是指斯托纳先生?他是从前门到的,从加来直接乘
汽车来的。啊!相信我吧,我什么都调查过啦。杰克·雷诺
先生是乘火车来的。在他到达梅兰维和他在屋内出现之间
有一个小时。无疑,他看到黑斯廷斯上尉同他的友伴一起离
开棚屋,自己就溜了进去,拿了巴首,把他的同谋刺死在棚
屋里……”
“这人早已死啦!”
吉罗耸耸肩。
“也许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可能以为他睡着哩。肯
定他们原先是有约会的。不管怎样,他知道这第二起谋杀会
使案情大大地复杂化。事实也确是如此。”
“可是这骗不了吉罗先生。”波洛低声说道。
“你嘲弄我!可是我将给你最后一个不可辩驳的证据。
雷诺夫人说的是假话——从头到尾都是编造出来的。我们
相信雷诺夫人是爱她的丈夫的。可是她却以撒谎来掩护杀
害她丈夫的凶手。一个女人肯为谁撤谎呢?有时候为她自
己,通常为自己所爱的人,往往为自己的孩子。这是最后的
——无可辩驳的证据。你推翻不了它。”
吉罗不说了,脸红红的,显得洋洋得意。波洛镇静地注
视着他。
“那是我的案子,”吉罗说,“你有什么说的?”
“只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到。”
“什么事?”
“据猜测,杰克·雷诺是知道高尔夫球场的设计的。他
知道,当有人掘球洞时尸体差不多立刻就会被发现的。”
吉罗大声笑起来。
“可是你说这话简直是白痴!他就是要人家发现这尸体
呐:直到尸体被发现,他才能认为他父亲已经死定啦,否则
他是不可能继承遗产的。”
当波洛站起身来时,我看到他的眼睛闪闪发着绿光。
“那为什么又要把尸体埋了?”他很轻地问道,“想想吧,
吉罗。既然尸体立即被发现对杰克。雷诺有好处,干吗还掘
一个墓穴呢?”
吉罗沉默不语。这一问题使他冷不防。他耸耸肩,似乎
暗指这一点无关紧要。
波洛朝门走去,我跟随着他。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考虑到。”他扭过头来说。
“那是什么?”
“那段铅管。”波洛说罢,就离开了房间。
杰克·雷诺脸色苍白,发楞地站在门廊里。但是当我们
要走出客厅时,他突然抬头一看。就在这时,楼梯上响起了
脚步声。雷诺夫人正走下楼来,看到儿子站在两个法律的盲
目执行者之间,她吓得呆呆地停在那里。
“杰克,”她战抖地问,“杰克,这是干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她,板着脸。
“他们把我逮捕了,母亲。”
“什么?”
她发出一声刺人的尖叫,接着没有人来得及搀扶,她摇
晃着,重重地跌了下去。我们两人跑到她那里把她扶起来。
一会儿波洛又站立了。
“她的头撞破得厉害哩,撞在楼梯角上。我伯还会引起
轻度的脑震荡。如果吉罗想从她那儿得到供词,他还得等待
哩。她也许至少一星期不省人事呢!”
丹尼斯和弗朗索瓦已经跑到女主人那儿。波洛把雷诺
夫人留给两个女仆照管后就离开了别墅。他低垂着头,沉思
地蹙着眉走着。好一会儿我没说话,但最后我大着胆子问了
他一个问题:
“尽管一切表面迹象对他不利,你是不是认为杰克·雷
诺有罪呢?”
波洛没有立即回答,停了很久以后才郑重地说:
“我不知道,黑斯廷斯。还有一线机会。当然,吉罗全都
错啦——从头到尾错了。即使说杰克·雷诺有罪,那也不是
根据吉罗的论点,不是因为他的论点。对他最不利的控告只
有我知道。”
“那是什么?”我有所感触地问道。
“如果你运用你的灰色细胞,并且像我一样好好地观察
一下整个案件,你也会看出来的,我的朋友。”
这就是我所说的波洛最惹人气恼的一种回答。他没有
等我开口又接着往下说:
“我们从这条路走到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