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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 by 彻夜流香-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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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齐声欢呼,哗啦一声,纷纷奔去找香草。陆展亭苦笑了一下,提起手中那块牛肉,叹道:“等一下要切得很小才行!”他转念一想,又乐了道:“总比没有强,好歹能尝到肉味!”说着,就低头又开开心心地找起香草来。 
  他埋头正找着,忽然树林中群鸟齐飞,陆展亭侧耳一听,远处传来一阵阵吆喝与马蹄声。他暗道不好,连忙大声呼喊着小孩靠边,他将小孩统统都拢在路边,扫了一眼问:“霍尔金家的雅都呢?” 
  “雅都说他知道香草在哪里,就一个人去了!” 
  “对啊,他不想让我们知道,这样先生就又可以夸他是殿士之才了!”陆展亭打断了他们的七嘴八舌,问清楚了方向,急急奔去,远远看见雅都正翘着屁股埋在草丛中。几头野鹿奔过,几个骑装的人正张弓搭箭对准那几头鹿,陆展亭都来不及更多的考虑,飞身扑去,抱住雅都,几支箭从头顶嗖嗖飞过。陆展亭只觉得右肩一阵刺痛,微抬头见自己的右肩上插着一支羽箭,不由苦笑了一下。几匹马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几个都约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模样,为首的一个长得长眉玉面,神情似颇有一些焦急,问:“你们没事么?” 
  “你说呢?”陆展亭忍着痛好笑道。 
  “你好大的胆子,我们长侍郎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我中箭了!”陆展亭爬了起来,他一动就抽动了伤处,不由疼得一啮牙。 
  那长侍郎吩咐道:“带他去看大夫!” 
  “不用了!”陆展亭连忙摆手道:“这山里有的就是草药,我自己等下采点敷了,不麻烦了!”那少年侍郎皱了皱眉道:“虽说箭伤不是大伤,但是弄不好,也是会出人命的!”陆展亭一笑,道:“真是不用了!”他眼珠子一转,道:“不如这样吧,这箭伤虽说不是什么大伤,但是请个大夫出个诊至少要一钱银子,一贴金创伤药肓二钱银子总要吧,然后是一些养伤的汤汤药药,大夫复诊的诊金,前前后后加起来一两银子总是要的。你看我年纪大了,这两个月恐怕都干不成活,您统共陪我三两银子这事也算了了。”少年侍郎听了一笑,道:“你的价钱倒也算得公道!”他跳下马从怀里摸出两锭纹银递给陆展亭道:“这里一共是十两纹银。” 
  陆展亭咧嘴一笑,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了过来。那少年一笑,刚想转身,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蹲下来,一把抓住陆展亭的胳膊,道了一声得罪,一掌击在肩处,陆展亭后肩上的箭飞了出去钉在树干上。 
  陆展亭看着那少年的背影,对一边目瞪口呆的雅都笑道:“这少年好像还不错的样子!”后面的小孩都跑了过来,将身上带血的陆展亭围在中间,哭得稀里哗啦的。 
  陆展亭看着他们渧泪横流的样子,叹气道:“都别哭了,今天先生带你们到城里去吃顿好的!”小孩子们一愣,脸上的泪水未干,立即欢呼起来。 
  陆展亭回到自己的屋中,换了一身衣服,将自己的伤口处理了一下,所幸那支箭插入时已经是尾势,伤口也不深。陆展亭包扎过以后就与十来个欢天喜地的小孩子一起坐着牛车上往城里去。 
  兰都尽管建在绿地之上,但是草原外大漠的风沙仍然经常光顾。因此城里无论男女都流行戴带面纱的斗笠,陆展亭卷起面纱看着夕阳里的金黄色的石城,忽然有一些怀念金陵粉墙绿瓦的那份旖旎。不知怎的似乎总有一个人影在心间若隐若现,心里一疼,强自将注意力又放在车水马笼的大街。他转眼瞥见一间汉式建筑,金粉色的字上书得月楼,于是大声道:“就这间了!” 
店小二有一些鄙夷看着他们将牛车栓在那些金玉鞍装点的骏马旁,陆展亭仰首阔步地领着十几个小孩子涌上得月楼,他们择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陆展亭见小二势利,将怀中的两锭银子往桌上一放冷笑道:“去给我办一桌十两银子的全羊席来!”那小二脸上神色立马星月斗移,将银子一收,一路唱单而去。陆展亭伸了个懒腰,摸了摸旁边东张西望兴奋不已小孩的头。陆展亭靠在窗台上望着楼下穿梭不息的人马,繁华嘈杂的街道,若不是这里人的装束略有一些不同,乍一眼看去竟会错以为回到了江南。天边火烧云滚,西风一吹,竟然悠悠扬扬下起了鹅毛大雪,陆展亭不由长长吁出了一口气。 
  得月楼的楼梯一阵踏响,有一群人上来,有人似乎与小二嘀咕了几句。不一会儿小二过来,讪笑道:“这位老爷,您能不能给挪个位置,外面的长侍郎老爷想要一个靠窗的位置。”陆展亭打了个哈欠不答,外面有人朗声道:“里头人若是肯让出位置,你们这桌酒席我请了!”陆展亭一听,立刻起身,却听有一温和的声音道:“位置自然有先来后到的,我们岂可难为别人,我也不喜欢靠窗的位置,太吵,我们就在这儿坐吧!”“既然先生随意,那就委屈先生做这儿了!”此人听声音岁数不大,但似乎是这一群人的主心骨,只听屏风后面一阵落座声,陆展亭满腹失望地坐回了原位,又觉得那两声音听着都有一点耳熟。 
  又听那清朗的声音道:“兰都饮食虽然不及中原花式繁多,但也别有风味,尤其是这得月楼做得草原八珍,是用泡发好的发菜,加上新鲜的鸡茸、蛋清、细盐搅匀,摊成圆饼状放蒸笼里用大火蒸熟,改刀后置于盘底,驼掌心、驴冲、驼峰、鹿鞭、猴头蘑切成圆片,牛鞭改成菊花形,分别用纱巾包好,入锅内加鸡汤、盐、葱、姜再配上十年以上的花雕汆透去膻味,捞出沥干水分。而后将驼掌心、驴冲、鹿鞭、驼峰片按层次整齐地码入碗内,再淋上鸡汤、细盐、陈年花雕、葱、姜上笼蒸透入味,拣去葱、姜、滗出汤汁,扣在发菜饼的上面。再用滗出的汤汁来蒸牛鞭,熟烂入味后点缀在其间,猴头蘑片则是加鸡汤、细盐等调味品在锅内烧至入味,而后沟薄芡,淋明油出锅,围在发菜四周。这道菜滋补为上,先生一定要尝尝。”那温和的声音接着道:“没想到草原也有如此繁复的菜式,只以为草原人性子憨直,爱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喜欢太过精致的东西!”清朗的声音道:“先生过谦了,草原八珍稀罕的是物件,若是论烹饪的手段,这哪里说得可以与中原比,听说中原皇宫里单一道荷花鸡就有三十六道工序!”温和的声音似有一些不以为然,笑道:“那吃着多费事!” 
  陆展亭听到这里已经是汗如雨下,他已经听出了清朗的声音是那位在森林里遇上的长侍郎,那温和的声音却是如假包换的亦仁了。陆展亭先前是万万没想到亦仁会在这个地方出现,而且是与兰都宫庭里的一位长侍郎在一起。他先是替亦仁一阵骇怕,但转念一想,亦仁只怕十有八九有备而来,实在比自己安全的多,操心他还不如操心自己。 
  孩子们见陆展亭一头大汗地弯腰在桌底下转来转去,都蹲下来问:“先生,你找什么?” 
  陆展亭伸出一根食指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小声道:“狼来了!”孩子们一头雾水间,小二一声羊来了,只见一只烤得金黄油亮的羊放到了中间。小孩们一阵欢呼,哪里还管先生的狼,全部爬上了桌子,两手齐用,小二只得连呼当心烫着。 
  陆展亭哪里还有心思品羊,他竖着耳朵听着隔壁间任何一句对话。 
  “听说中原四大才子之首的陆展亭个人就极注重饮食,说看一人有无灵气,端看他抄两道菜就知了!”席间有人插嘴道。 
  亦仁轻笑道:“那岂不是宫里的御厨最有灵气了!”众人一阵哄笑,陆展亭则是一阵生气,又听人道:“中原文人爱喝茶,听说越是名士越对茶有讲究,名士僧人间常有斗茶一说,汉人中就有一大文人作诗云:从来名士爱评水,自古山僧爱斗茶。沈先生不妨讲讲这如何一个讲究法,这茶又是如何斗法。”陆展亭听有人呼他沈先生不由一愣,随即想到亦仁必定是化了名。只听亦仁道:“不敢,这茶水讲得是一个香,色,味与饮茶的方式,或者说是当时的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在什么天喝,在哪里喝,又与何人共饮,都与饮茶的层次有着关联。同一种茶,用不同的水来冲泡,茶汤的层次可以用千里计,陆羽就有,山水上,江水次,刘伯绉分得就更细了,一共有七个等级:第一为扬子江南零水,第二是无锡惠山寺石泉水,第三是苏州虎丘的寺水,第四乃是丹阳县观音寺水,扬州大明寺排水第五,第六江淞江,淮水最下为第七。可见用茶用水之细。”众人咂咂称奇,亦仁笑指道:“你瞧着蒙顶茶可惜用了这兰都城里的阿诺河水来泡,若是用它的源头天池池水,那茶汤的滋味可就天差地别了。 
  “众人连连称是,那清朗的声音吩咐人用快马去天池取一壶水来。 
  陆展亭听到此处,微微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撇了一下嘴,他头一歪见窗外雪下得更大了,将面前合着的茶杯一翻放到了窗外。陆展亭这一桌尽管十两银子的菜式很多,也经不住十几小孩猛抢,不多一会儿一桌菜就风卷残云消灭地干干净净了。陆展亭唤来小二吩咐了几句,然后带着小孩从另一头楼梯走了。 
亦仁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长侍郎说着今天为了射着新鲜的鹿儿遇上的险事,他听到那老汉人先生奋不顾身救下小孩,又能面对箭伤镇定自若,风淡云轻,还能开口索要诊金赔偿,眼中瞳孔一收缩。长侍郎笑道:“今天先生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若是饱了,我便安排先生去休息!”亦仁微笑着道好,这时小二端来一杯子递给他,道:“刚才隔壁那位客官让我给您的,他说天水何需天池取,煮茶未必品茶人。”亦仁接过杯子触手极凉,只见杯子里雪水渐融,最上面飘浮着朵朵冰清的雪花,连忙问:“这人呢!” 
  小二刚说了一句,下去了,亦仁已经冲下了楼,极目远眺哪里还有陆展亭的影子。沈海远也跟了上来,小声道:“怎么了,主子!” 
  亦仁轻笑了一声,道:“他刚才就在隔壁,天池是天山顶雪融水,他取天此处,释然一笑,手中鞭子一挥,牛车跑得更快了。 
  他看到远方一队黑甲骑兵冲过来,马蹄扬起的滚滚烟尘,陆展亭连忙将牛车赶了靠边。只见那些黑甲兵勒住马头,冷冷地喝道:“王令,从即日即时起,兰都城及周边三十个村子与十个屯包戒严,所有的人赶快回家去,不许留宿陌生人,凡是十日之内从中原来的人一律上报都衙府!”降之雪,在天时地利上连胜我两筹,所以笑话我只不过是一个煮茶之人,未必懂得品茶!“他看着那杯雪水,将它一饮而尽微微笑道:”没关系,我并不打算在这些地方赢你!“陆展亭坐在牛车上,摇摇晃晃往来路去,心思有一些恍惚,似有一些暗悔刚才没偷瞧两眼,到底有二年多没见了么,但又暗自笑话自己,若是当初走得绝决,又何需做这小女儿犹疑之态。陆展亭想到 

  陆展亭心里一阵紧张,不由回望了一眼得月楼,犹豫了半天才扬鞭赶车而去。他一整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偷偷摸摸戴着斗笠又打算往城里跑一趟,才跑到村口就见一群人围在树下。陆展亭跑过去挤进人群,见亦仁与沈海远的的画像挂在树上,陆展亭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紧。他跑出来喘了几口气,心想亦仁怎么会如此糊涂,来兰都还暴露了行踪。 
  霍尔金氏见陆展亭的装束便笑道:“柳先生,王令,从昨日起谁也不准出村子!听说都衙府里会来人盘查人口。”陆展亭见村口果然有巡逻士兵把守,他只好折回住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从橱里将自己的替换衣服都拿了出来,包好,又将厨房里剩下的米,干粮打了一个包,统统系在身上,翻窗从后村口进了山里。 
  他找了一个山洞,又偷回去两次将被褥统统都扛到了山上,夜里风极大,他人倒似燥热无比连被子都盖不住。陆展亭在被褥上翻来覆去,总是梦魇不断,一会儿梦见亦仁被亦裕抓住了,一会儿梦见自己被亦裕抓住了,每次都是从梦中惊醒过来。一直到天放大白,他才倦极迷迷糊糊地睡去了。隐隐约约中,他听到周围嘈杂无比,连忙翻身起来,走出洞口,见村民们纷纷往山里逃。 他一把抓住跑在前面的叶尔氏问道:“怎么了?” 
  “唉呀,王的黑甲骑兵追着一个中原人到了村子里,在那里又打又杀,太吓人了!”叶尔氏说着打着哆嗦,道:“那些箭在头顶上飞来飞去的,我的老爷……老爷等等我!”叶尔氏喊着追着一个拖着中原装束女人的男人而去。 
  陆展亭在那里喘着气,他见霍尔金氏牵着雅都的手,连忙上前问:“那中原人怎么样了?” 
  霍尔金氏叹气道:“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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