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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 by 彻夜流香-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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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前两天还只是身上起了点小疹子,王大人说是天热,一点热气。这两天就起了水泡,一抓就破,淌到哪儿哪儿就烂。“亦裕斜眼看那小太监不停地抓自己的手臂,心里不由地一凛。 
  小福子用脚一踢,道:“还不快滚!”那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远了,小福子才转头去,低声道:“皇上,这小齐子是给陆大人……” 
  “行了!”亦裕面色一沈,拂袖而去。小福子咽了一下唾沫,跟在身後。 
  亦裕往书桌一坐,拿起了一本书,翻了两页,便丢下,又换了另一本书,再翻了两页,往台上一搁,道:“这肖浮宫又是个什麽地方,里头都是些怪病,好端端的人送进去,也非得病不可。”小福子给砌了茶,陪笑道:“皇上您说的是,要不然就让陆公公他还在那屋呆著,他自个儿就是一大夫,说不定自己能治。”亦裕喝了几口茶,皱眉道:“他现在住的地方四周都是人,要是万一真是疫症,倒也不妥,我看就送去韶华宫吧,那是个冷宫,地势偏,人也不多。”亦仁皱著修长的眉,轻轻地将手中的白子放下,笑道:“瞧,该我收宫了。”王守仁笑道:“王爷从来执白子,却总能後发而先致。” 
  亦仁接过身旁太监递过的白毛巾,擦了擦手,道:“宫里的事如何了?” 
  “回王爷,今儿亦裕已经下令将陆展亭送韶华宫去了。王爷您料的挺准,亦裕果然不同意将陆展亭送到肖浮宫去。”亦仁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这个弟弟生性多疑,你说什麽,他是非跟你拧一下不可的。除了肖浮宫也就只有韶华宫这个冷宫可以选了,怎麽样,慧敏皇妃还有多久的寿?” 
  王守仁笑道:“她现在腹大如斗,只怕活不过这个月。她虽然被贬去冷宫,却没有夺其尊号,入殡的时候一定是用的九尺红木棺,十六人抬,那棺只要做得巧妙一些,将陆展亭带出去绝对没有问题。 
  亦仁眸中亮光一闪,轻柔地道:“那就太好了。” 
  陆展亭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被人抬来抬去的,等到稍许清醒一点的时候,只见一个身著素衣的小宫女在替自己擦手。她见陆展亭突然睁开了眼睛,吓了一跳,连忙端著水盆慌慌张张跑了出去。陆展亭不由大为好奇。以後这个宫女每次进来之前,都会偷偷推开一道门缝看一眼,如果陆展亭是睡著的,她就会偷偷溜进来,在他的床头放下饭菜或者换洗衣服。 
  陆展亭起先还会闭著眼睛装睡,有一天当那小宫女进来的时候,他猛然睁开眼睛,那小宫女尖叫了一声,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慌慌张张跑出去了,由於太过惊慌,也没看准门口,头撞到了门框上,陆展亭在她身後笑得前仰後伏。 
  “喂,喂……”陆展亭笑著在她背後唤她,但那个小宫女没命地撒腿就跑。陆展亭追著她出了门,他一跑出门就看见满目的荒凉,年久失修的房屋,四处杂草丛生,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自语道:“韶华宫竟然这般凄凉。”他沿著那些屋子一间间找,只见里面都是蛛网暗结,生似已经许多年没有住过人了。韶华宫虽然惨破,却不小,陆展亭找了半天也没找著人。他暗笑道:“莫非遇上了女鬼。”刚想转回身,却听到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他好奇地寻声而去,见那个小宫女抱著双膝坐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哭泣。他悄悄走过去,蹲在她旁边,低声喂了一声。那小宫女一抬头,陆展亭吓了一跳,那小宫女的脸长得其丑无比,五官生似被人狠狠打平了,因此没有任何起伏。 
  小宫女也吓了一大跳,她猛然站起身就跑,陆展亭往草丛中一倒,大声呼痛。那小宫女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一下子,还是走了回来,小声问:“你哪儿不舒服?”那女子生得极丑,但声音却非常动听,即柔且清。 
  “你打到我胸口了,你打到我胸口了,哎呀,旧疾犯了,旧疾犯了!”陆展亭微睁开眼,见那小宫女似又要哭了,便连忙深吸了两口气,道:“好些了,好些了。”他沈著脸道:“我胸口有病,所以你以後不可以一见著我就跑,不可以大呼小叫,不可以……”他见那小宫女抽著鼻子,他指著她道:“喏喏,不可以哭鼻子。”他见那小宫女拼命憋著泪,於是笑道:“告诉我,你叫什麽名字?” 
  “蛛儿。” 
  “珠儿?”陆展亭笑道:“怪不得整天大珠小珠落玉盘的。” 
  “不是珠子的,是蜘蛛的蛛。” 
  “蜘蛛的蛛,哪个混帐给你起的名字?” 
  “你才是混帐!”蛛儿瞪了陆展亭一眼,又道:“是慧敏娘娘给我取的。”她开口一骂,陆展亭笑了,盘腿坐著,嘴里叨了根草根,笑道:“告诉我,你为什麽老是抽抽答答的?还有这宫里就你一个人吗?” 
  他一说蛛儿似乎又要哭了,但看到陆展亭轻皱的眉毛,好不容易忍住了,道:“刚才慧敏娘娘又把吃得东西都吐了,她已经几天都吃不下东西了,如果再这样,如果再这样……”蛛儿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道:“如果慧敏娘娘走了,我就要一个人呆在这里,一个人呆著。”陆展亭拿下了嘴里的草根,伸了个懒腰,道:“那我们再送东西进去,没准她现在想吃东西了。”蛛儿犹豫了一下,起身跑开了,不多时便拎了一个食盒跑了过来,气喘嘘嘘。陆展亭笑道:“你不用跑得这麽上气不接下气。” 
  蛛儿道:“你说的对,说不定这会儿娘娘真得饿了。” 
  两人又绕了几圈,才在後院一处稍显平整的院子里停步。蛛儿小心地推开房门,小声对躺在床上的女人说了几句,然後将她扶了起来。陆展亭看著那女子已经年过五旬,脸部浮肿,眼底充血,一个肚子大得尤如已怀胎四五月的孕妇。那女子吃了几口饭,突然伏床大呕了起来,她恨声道:“蛛儿,你不如下一次带些刀子来让我吃更省心。”陆展亭不动声色,但是眉间的黑痔却是轻颤了一下。蛛儿一脸沮丧地拎著食盒出来,陆展亭跟著她,蛛儿没走多久,又蹲在草丛里哭了起来。“娘娘一定是恨死我了,她原本还可以活个几年,我偏偏总是要找一些事来折腾她。”陆展亭轻笑了一下,道:“她连这个月都活不过,哪里还有几年的寿。她眼神已涣散,神中紫中带青,是将死之兆。”他见蛛儿已经不哭了,但是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轻轻叹息了一声,淡淡地道:“也许我可以救她。” 

  展亭轻笑了一下,道:“她连这个月都活不过,哪里还有几年的寿。她眼神已涣散,神中紫中带青,是将死之兆。”他见蛛儿已经不哭了,但是那眼神里充满了恐惧,轻轻叹息了一声,淡淡地道:“也许我可以救她。” 
  蛛儿大张著嘴,眼睛瞪得圆圆的,道:“可是内医院的陆老院士说娘娘腹中郁结成团,难以用药石消退,已是经绝症。”陆展亭跳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懒洋洋地道:“我得仔细看一下才能确定她跟我前面一个病号是不是相同。”蛛儿大喜,她颤声道:“你有医治好过同样的病?”她见陆展亭嘴唇一弯,笑眯眯地道:“是啊!” 
  蛛儿立刻拽住他的手,将他拉回慧敏的房间,她进去後小声道:“娘娘,你有救了,有一个人他说能医你!” 
  那老妇人冷哼了一声,道:“连陆傅峰那个老家夥都说我医术乏天,哪个狂妄之徒轻易说能治我。”“俞,一个比陆傅峰老得多的家夥!”陆展亭抱著双臂走了进来。 
  “你又是谁?”慧敏恶狠狠地道。 
  “娘娘,他是新来的,他以前治好过跟娘娘一样病的人。”蛛儿抢著道。 
  “就凭他一个太监?”慧敏冷笑道。 
陆展亭笑道:“你腹中郁结物长成这麽大应该有四五年的时间了吧,它虽然长得缓慢但是你最近全然无法饮食,不出七日,必死无疑。“慧敏不答,蛛儿则拉著陆展亭的主袖道:”那你说的那个,那个俞大夫又在哪里?“ 
  “死了几千年了。”陆展亭微扬眉毛,似乎觉得很好笑。 
  “原来你是来调侃我们主仆两个的。”慧敏气得手只抖,道:“你好大的胆子,我虽然住在冷宫,可也是一个皇妃……” 
  陆展亭轻笑道:“你脾气这麽暴燥,想必在长这个东西之前,气脉也不平和,难怪会得这种病。俞虽然死了,不过在《扁鹊仑公列传》中却有一段对他医法的描写:医有俞,治病不以汤液醴酒,鑱石跷引,案扤毒熨,一见病之应,因五藏之输,乃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湔浣肠胃,漱涤五藏,炼精易形。”蛛儿小声问道:“什麽意思?” 
  陆展亭淡淡地笑道:“就是说如果你体内出了问题,治病不一定非要依赖药石……”他做了横切的姿势,道:“而是需要剖开来,清洗你的五脏,将里面患病的部分切除。”蛛儿张嘴接舌,半天才恍然,将手往床前一张,道:“你,你,你出去,我绝对不会让这样乱来。”她说著浑身颤抖不已,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下来。 
  陆展亭扭了扭脖子,打了个哈欠,道:“我无所谓,你们想好再说,但是如果再迟两天,她的体质更弱,就算求我,我也未必会答应。我回去补觉,你们想好了来找我。”他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一笑,道:“人说慧敏性情暴戾,残忍,依我看她倒也算是一个敢做敢为的人。你就算不治,也活不过这个月的月圆之日。”他说完就悠然地回了自己的屋,爬上床倒头就睡。 
  他睡了一会儿,听到门轻轻推开的声音,他没有睁开眼却弯嘴微微一笑。 
  慧敏挨著床一边咳嗽,一边道:“我小的时候随阿爸去广东游历,在哪儿认识了一个外番人,这人曾经跟我说过,说他们那里人治病,有的时候会将人的肚子剖开,我还骂他信口雌黄…”“如今你信了?” 
  “也不信……”慧敏冷笑道:“不过你既然说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几天,即便不治,我也一样是赴黄泉。不如让你试一下,横竖是死。你也知道我至今是一个皇妃,倘若你治死了这个皇妃,就是死罪。我瞧你这个小太监也挺有趣,有你陪著,我也不冷清。”陆展亭听了乐呵呵拂了一下衣袖,单腿跪下,笑道:“奴才谨从皇妃之命!”蛛儿将手里的玉牌擦了又擦,伤心地道:“皇妃就还剩这麽一块值钱的东西了,这些年所有有价值的东西都被那些坏心眼的人骗走了。”陆展亭打了个哈欠道:“行了,慧敏到了黄泉也不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何况就这麽一块破牌子。你赶紧拿这块牌子去内医院,找到宗不郭跟他换我跟你交待的那些东西。”蛛儿依言将玉牌小心地塞进怀里,走到门口,又怯怯地问:“他要是不给怎麽办?” 
  陆展亭笑了,他眯著眼道:“你就把我要干什麽告诉他。” 
  蛛儿头一次见他笑得如此开心,眉毛轻轻扬起,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不怀好意,但是那淡色的嘴唇轻弯起的弧度又让人觉得他特别纯真,她不知怎地,心中轻轻一颤,脸一红,连忙夺门而去,倒是把陆展亭吓了一大跳。 
  慧敏将最後一口药汁喝了下去,蛛儿开心地道:“陆哥哥,你的针灸真管用,娘娘全天喝的东西一点也没有吐出来。”她今天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管陆展亭叫哥哥,虽然被慧敏训斥了好几回,但她还是顽强地叫著,最终慧敏与陆展亭也不得不向她低头。 
  “你今天喝的几碗药可以暂时帮你保住元气,我在最後一碗药添加了西域曼陀罗花,你很快会觉得知觉麻痹,我再用针炙帮你进入睡眠。”纵然慧敏再硬气,当她看到陆展亭手边的银刀也不禁面色微微一变,她突然紧紧抓住了陆展亭的手,由於握得过紧,指甲都嵌进了陆展亭的肌肤。她颤声道:“若是你有半点……” 
  陆展亭微笑道:“奴才就同你一起下黄泉,我准备了好些个笑话,想必皇妃一定会喜欢!”慧敏不由露齿一笑,陆展亭手起针落,慧敏立时便失去了知觉。陆展亭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蛛儿掀开慧敏的被子,解开她的衣衫。 
  陆展亭道了一声失礼,用手轻轻压了慧敏鼓起的肚腹四周,操起了银刀。蛛儿根本不敢去看,她的手抖个不停,努力把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陆展亭的脸上。她发现这位哥哥原来也是很好看的,他不是那种轮廓分明,丰神俊朗的男子,甚至由於他总是一幅懒洋洋的表情,以至於使得他的五官的线条不是那麽清晰,但是那总是半张半阖的眼帘与偶尔专注的眼神,那种带有嘲讽调笑意味微微上弯淡色的唇,配合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蛊惑力。 
  陆展亭的额头开始渗汗,汗水流过他小麦色的脸庞肌肤滴落在他手背上,蛛儿还是痴痴地看著。陆展亭抬头瞪了她一眼,道:“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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