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食堂的姑娘们早有耳闻,气得咒他“找一个丑八怪”!这可咒不着他,反正他是
决心打一辈子光棍儿啦。其实小伙子漂亮,乱蓬蓬的NJL头下面一副白净的方脸
庞,老爱眨巴着眼睛高声说笑,潇洒又粗犷。他干活儿不惜力不说,拿起什么活
计都有点机灵劲儿。要是不犯“嘎”,怎么也能交上女朋友的。谁知别人介绍了
好几个,他死活不肯去见面了。这可把他妈急坏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眼瞅
着连孙子也抱不上了。每次介绍人登门,总让辛小亮给噎走。他妈不知为这跟他
抹过多少回眼泪,生过多少回气。有一回,他烦了:“妈,您别说啦,我这耳朵
都起茧子了!我去见一面还不行!”他妈说:“你早明白一点,我给你准备八抬大
轿!”他说:“那我可跟人家来实在的。”他妈说:“我让你拐骗人去了?”得,他
这“实在的”叮真够“实在”啦。一见面,女方说:“听说你在矿上工作?”他
说:“是啊。”女方又问:“下井吗?”他说:“当然下井。”女方下一句话还遮遮掩
掩的哪:“那……现在井下安全搞得不错了吧?”这位辛小亮倒好,嘎劲儿上来
啦:“不安全。净死人!我们矿上,净是寡妇!”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可他这招儿
真灵,不但对象吹了,打这以后,介绍人也不大上门儿了。他妈不更抓耳挠腮
了?有什么办法!整天找茬儿跟那个退休的老伴儿生气:“就知道喝茶喝茶,找
那些糟老头子‘敲三家儿’、‘拱猪’……儿子的事你就屁也不放一个!还像个当
爹的?……”辛师傅过去也是个老走窑的,少不了那份幽默劲儿:“那你说咋办
吧。我这就准备绳子。你指点着,相中哪一位了,后半晌我给你捆一个回
来……”
辛大妈心急火燎,见了家属区里“他婶”“他姨”的,少不了唠叨儿子的
“对象问题”。这嘴皮子是不会白磨的。这不,这天傍晚,热一i5快肠的乔奶奶又上
门儿啦。
乔奶奶住柳花台家属区,离工人新村好几里地远,一双“白薯脚”(雅称
“解放脚”)一颠一颠地赶来也真不易。辛大妈见乔奶奶一身新,…iL;里就明白了几
分,高高兴兴地招呼她进里屋喝茶。两个老太太在里面嘀咕了好一会儿,然后把
辛小亮叫进来了。
“小亮,乔奶奶特意为你的事跑来一趟。我听着,那姑娘挺不错……”
“哪儿的呀?”辛小亮举起双掌,按住两边的眼窝,使劲儿揉着,又上上下下
在脸上搓了好几把,撇嘴笑着,那样子活像开始犯困了。
乔奶奶说:“那姑娘过去在京棉三厂。这不,家里只剩一个老母亲了。调回
矿上上班,照顾她妈。现今在食堂卖饭哪……”
“哦。倒近。辛小亮还是一副睡眼迷瞪的样子。辛大妈恨不得过去给他一条
帚疙瘩。
乔奶奶笑了:“近还不说。那姑娘真不赖呢。听说在食堂得算顶漂亮的。双
眼皮儿,细皮嫩肉……”
“得,得,谢谢您了!”辛小亮耷下眼皮,摆手把乔奶奶的话截住了,“乔奶
奶,您快别说了。老远的,您跑这一趟也不易……真对不起您,我得扫您的兴
了。我呀,您就找那些猪不吃、狗不啃、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介绍给我得
嘞。您说的这位,咱消受不起。那是给矿上的小科长们啊、写材料的小白脸JLt'1
啊、头头脑脑的儿子们啊预备的。咱可没那个福分……”
“你还不知道是谁,就……就把人家回啦?!”辛大妈火了。
“甭问。问也白搭。人家肯定看不起咱们。咱也不高攀人家。一见面准崩。
让乔奶奶再白受累,咱也不落忍……”说着,他站起来,冲乔奶奶笑笑。走了。
“瞧我这孩子!瞧我这孩子!……”辛大妈气得直哆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
“没啥!没啥!搞对象嘛,还不得由着他们?谁不得挑个可心的!强扭的瓜
不甜……”乔奶奶是个开通人,咯咯笑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话是这么
说,她这一路可犯愁啦,回去怎么回女方的话呀。姑娘是她老邻居孟家的闺女孟
蓓,二十四岁了。前儿个,孟家老太太托她给闺女张罗,她一口应承下来了:
“行,行啊大妹子。别人家的闺女咱不敢说,您这姑娘还愁找不着婆家?我包你
得个满意的姑爷!”谁承想,第一个,就撞上了辛家那么一个嘎小子!怎么跟孟
老太太说呢。说辛小亮连名儿也不打听,就一Fl回绝了?那可太伤面子了。人家
闺女那么漂亮,漂亮姑娘脸皮子全薄啊……乔奶奶到底是乔奶奶,来到孟家,倒
也没什么为难的了。她告诉孟老太太那小伙子并不合适,个头儿不高,脸庞儿也
不精神.和孟蓓站一块儿不般配!“赶明儿我给您找个合适的!把咱家小蓓介绍
给那个辛小亮,太亏!闹不好,见第一面下来,咱小蓓就得气得背过气去!”三
言两语,把孟老太太说得乐散了架儿,既开心,又熨帖。等闺女下班回来还当笑
话唠叨个没完。没想到闺女听了,却撇了嘴,气哼哼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
推,说:“都是您都是您!多管闲事!”闹得孟老太太忽然摸不着头脑了。以前,
她也给闺女张罗过,虽说闺女也不乐意让她管,可从来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呀。
孟蓓回到自己屋里,也奇怪刚才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慢慢的,她明白
了,自己是在生辛小亮的气。俗话说,吊眼的姑娘难斗。这话不好听,可有点儿
道理——丹风眼的孟蓓确实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听妈妈一讲,她就明白乔奶奶在
瞎说。辛小亮,她太认识啦!个头儿绝不低,脸庞儿绝不难看。哼,那家伙肯定
说出了什么难听的话,乔奶奶回来不好一五一十地转达,找个话茬儿搪塞罢啦。
她哪想到,孟蓓还没调回来时,就见过这位辛小亮。岂止见过,他肚子里憋什么
坏水,对姑娘们抱什么态度,她都知道!
那是去年春节前,她从城里坐火车回矿,陪妈妈过节。车还没从永定门站开
出的时候,她就听见靠背那边的座位上,两个小伙子在聊天。和自己一板之隔坐
着的,是个高声大嗓的大块头,坐在椅子上很不老实。聊得高兴了,爽性用膀子
一下一下地撞靠背,好像浑身有劲儿没处使。有时,他仰面大笑,把那支楞着又
粗又硬头发的后脑勺倒过来,头发触到孟蓓的头上,气得她躲了好几回。他对面
坐着的一位,是个“活宝”.岁数小,声音细,不断和自己的朋友开玩笑。开始,
孟蓓倒不注意他们聊些什么,只听他们讲什么“到北京钓鱼”啦,“鱼没钓着,
惹一肚子气”啦。孟蓓心里奇怪:“大冬天的.到北京钓什么鱼!”听着听着,她
捂着嘴偷偷笑了:什么“钓鱼”啊!敢情这是矿工的“行话”,说的是“交女朋
友”!孟蓓倒是从小在矿区长大的,还没听过这么个讲法儿哪!再听下去.那粗
声大嗓的小伙子在讲“钓鱼”的经过。那个“活宝”呢,不时地插科打诨.逗
他。他们的话,惹得孟蓓好几次险些笑出声儿来。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了,装
做取开水,跑到车厢间的过道儿里,笑了好一会儿!一
“瞧瞧,为这么一趟,我妈忙活得骨头都酥啦!逼我穿上这么一身不说,还
教我哪:到了北京,别露怯,显出咱没见过世面。记着,人家爸爸是煤炭部的干
部,你可别叫人家‘大爷’,得按城里的规矩,叫‘伯父’……”
“嘻嘻……”大概是“大块头”学他妈的口气学得太像了,“活宝”笑起来,
“结果怎么样?一进人家门,舌头就转筋了吧?”
“瞧你,咱窑工让人瞧不起,可并不是武大郎卖豆腐,人辰货软!到了她家,
咱也不卑不亢,人模狗样的哪!”
“得得得,牛气不小,怎么灰溜溜回来了?”
“灰溜溜?告诉你,别说她长那模样儿咱不待见,就是天仙似的,我也不
要!”
“狐狸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
“烂葡萄!哼,见一面不要紧,得做几天噩梦,折我十年寿!……八成是城
里找不着人家了,处理给我啦。可她家老头儿老太太还觉着便宜了我这个傻小子
哪!亏那老头子还是煤炭部的,把咱窑哥们儿挤兑得够呛。说什么‘过了三家
店,家雀儿都是黑的’。还说‘你样样都好,就是工种不好’。又吹!说马上要想
法子把我调出井下……把我气得鼓鼓儿的,一i5说:你们倒样样都好。就是心Itl曼JI;
不好!良心大大地坏了!要不碍着介绍人的面子,不损他两句才怪!……”
“对!”“活宝”也不禁义愤填膺了,“老弟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你奔个大嫂
子来。明儿还给他们送喜糖去,气他!”
“算啦,别气我了!我打一辈子光棍也不找啦!……那些女的,没几个不势
利的!”
“你还是认熊r!熊!熊!”
“熊?我出气了!临走,趁屋里没人,顺手把身边的暖气给他关了!把旋钮
摘下来,出门又扔回他家报箱了!别看你是煤炭部的,冻一宿吧!……”
“哈哈……”
两个人又笑起来。座位的靠背又让那个“大块头”撞得“砰砰”响。
就这么着,两个小伙子简直像在说相声,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路。孟蓓
呢,也偷偷听了一路。她挺爱听,常常忍不住想笑。可有时却又气不过——他们
也太伤众了,常把那些轻蔑的话推而广之,对女同志有一种令人不能容忍的偏
见。要是在自己工厂里,熟人中间,孟蓓肯定要站起来,唇枪舌剑地回击了。
哼,你们男的就那么好?她也可以举出好几例,证明有不少趾高气扬的小伙子,
瞧不起她们纺织姑娘呀!想是这么想,她还是蔫蔫儿地靠在那儿听着——甚至靠
背被撞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抗议的表示。
车到燕南煤矿,孟蓓下车了。没想到他们也在这儿下车。听到有人和他们打
招呼,孟蓓一下子就记住啦。那个“一肚子坏水”的“大块头”,叫辛小亮,那
“活宝”呢,叫赵涛。
这以后没多久,孟蓓就从城里调到矿上了。辛小亮在矿上是个人人瞩目的人
物。他的大名经常在矿上的广播喇叭里被喊出来。超什么纪录呀,战什么险情
呀,这就不必说了。就是在工会组织的摔跤比赛场地上,他也是观众们崇拜的勇
士。更何况他净在卖饭窗口外喊“白吃饱儿”,孟蓓能不一下子认出他来!
孟蓓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姑娘。一瞧见辛小亮,她就想起火车上那一段,心里
一直气不过——他太狂了!太看不起女同志了!可她还是原谅了他。谁让姑娘们
中间,确实有那种势利眼呢。在矿上时间长了,从女伴们那里听说了好多矿工搞
对象的“趣闻”,其中当然也有辛小亮的事,心里对他倒有几分敬畏啦。以至听
说自己也被起了外号,她还是微微一笑,只是心里说:“哼,你这就算男子汉啦?
也就给人起个外号,出出气。连个知心的人都找不到!”……可这一次,孟蓓是
大大生气了。她坐在床上,靠着被子垛,猜想着乔奶奶怎样去辛家,辛小亮怎样
冷言冷语。哼,他那一翻一翻的眼皮子怎么动,孟蓓都猜得出来!……这天晚
上,辛小亮躺在床上,倒还和往常一样,鼾声如雷。他根本不知道,并且也不想
知道自己一H回绝的,是食堂的哪一位姑娘。 “真是那么漂亮?她叫什么名
字?……”这样的念头他闪都没闪。高高兴兴地去看了一晚上电视,十点钟回来,
宽衣上床,进入梦乡。他更不可能想到,几里地以外,柳花台家属区,有个姑娘
为了他直到半夜还没睡着。别看她眼角向上翘翘着,嘴角也向上翘翘着,笑模笑
样儿的。她在咬嘴唇,小酒窝一跳一跳的一——气得够呛呢!
孟蓓这姑娘可不是那么好惹的。别瞧他辛小亮气粗如牛,买饭之前还是敲盆
敲碗,没心没肺地捣蛋,孟蓓反正盯上他啦。结果怎么样?没过几天,孟蓓站在
窗口里就把辛小亮给治了,治得服服帖帖!你说邪不邪?
第一次,就是辛小亮害得孟蓓半宿没睡着觉的第二天,中午开饭的时候,辛
小亮排在四号窗口买米粥和炸糕,巧巧儿赶上卖饭的是孟蓓。
“二两粥,四个炸糕。”辛小亮把大搪瓷碗递进了窗口。
“当……当……”铁勺碰得碗底脆响。二两米粥盛上了,“砰”,放在窗口台
儿上,热腾腾的米粥一涌,险些溢出来。
“拿着!”四个炸糕捏在孟蓓手里,伸了过来。
辛小亮只拿来一个碗,已经盛上了粥。如果接过炸糕,又怎么腾出手来交饭
票?“搁这儿!”他把两根筷子架在粥碗上。
孟蓓眼帘一挑,瞪了他一眼,把炸糕往两根筷子中间重重一搁。筷子“啷
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