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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斐过]流年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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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呀,这大晚上的,哪能这么早睡呢——”那厢话音才落,已有人风风火火撞进门,一头扑在桌前,扯着嗓子叫道:“咱苦水镇虽然偏僻,平常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可二位客官既然来了,有一个地方却是非去不可的……”
  见他滔滔不绝,说得唾沫横飞,杨过不得不打断他:“这位兄台是?”
  张六抹了把汗,满脸堆笑道:“小的姓张,是这间客栈的掌柜。客官,您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我说的那地方不管在关外还是关外,名头可响着呢,只要路过咱苦水镇的,是个人都要去走上一走。您肯定听过,它就是……”
  杨过接话道:“银钩赌坊,是么?”
  张六一拍大腿,笑得眼睛挤成一条缝儿:“正是正是,客官去过么?”
  杨过摇头:“不曾。”
  张六一脸惋惜:“那真是太可惜了,银钩赌坊不单热闹,老板风二娘更是艳名远播,那长得真叫——啧啧,人间尤物啊。”
  张六老婆在内堂听了这话,一股火噌噌窜上脑门,冲出来一把揪住张六耳朵,嚷叫道:“好啊,你个死没良心的,自个鬼混还不算,连客人你都要送去给那骚婆娘,你安得什么心呐?!”
  张六哎哎呦呦叫唤,别看他人高马大,却是出名的怕老婆,换了平常早就嗑头求饶了,可现今当着两外人的面,也顾不得许多,一脚踹开婆娘,叫道:“发什么疯呢,给老子滚边去!”
  那婆娘见他居然敢还手,愣了一愣,突然就满地打滚,撒泼嚎叫起来。
  张六面上挂不住,骂骂咧咧又是几句重话,那婆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一骨碌从地上跳起来,扑上去对张六又抓又咬,转眼两人就扭打成一团,早忘了店里还有客人。
  胡斐与杨过无奈得互望一眼。
  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何况他们只是两个路人。
  客栈是住不下去了,走吧!
  
  街上萧瑟一片,冷风卷着碎纸沙石翻飞,几盏灯笼挂在屋檐下,发出诡异的红光。
  两人默默走了片刻,杨过突然说道:“胡兄,我们去银钩赌坊看看,如何?”
  胡斐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杨过微笑道:“在下对那个地方倒真有些好奇。”
  
  有人用冷漠掩饰寂寞,也有人用笑容隐藏寂寞。
  胡斐是前者,而杨过,就是后者。
  心淡了,静了,世间的一切就会变得如指间轻尘般微不足道。
  胡斐知道,他不是好奇。
  只是寂寞,只是因为寂寞。
  从来不曾提过自己的来历,每次凝望远方时,眼神总充满深不见底的思念与茫然。
  他为一个人而来,而那个人却像镜花水月般虚渺。
  所以,他必须要为自己找一个在这世界继续存在的理由,即使,是毫不相干的事。
  只要,能填补一无所有的生命。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杨过有些诧异,唤道:“胡兄……”
  胡斐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去找一个朋友打听些事,天亮后在这里会合。”
  杨过点头,道了别,往赌坊方向走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胡斐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
  红会花的弟兄遍布天下,这塞外边陲之地,自然也不例外。
  
  硕大的银钩挂在杆子上摇晃,折下满地寒光。
  钩下站了一个人,呆滞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前方,一动未动。
  他在等人。
  他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月光下,有脚步声由远至近响起。
  当那人影进入他视线时,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转眼出现最谄媚、最奉承的笑,连身子都矮下去半截,紧跑几步,迎上去道:“客官,您可来了,小人在这儿杵了大半宿,就等您呢!”
  杨过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兄台认错人了吧?”
  那人又是躬身又是弯腰,堆笑道:“怎么会错呢,等得就是您呐!小人姓许,是银钩赌坊的掌柜,奉了我们老板的命,特在这儿迎接贵客。”
  杨过摆手道:“风老板怕是听错了,我身无分文,纯粹来凑个热闹。”
  许掌柜讨好道:“客官言重了,我们虽在这穷乡僻壤开赌馆,但也算半个江湖人,老板平常最爱结交的就是像您这样的英雄豪客啊!”
  杨过哈哈一笑:“这话又不对了,我四海为家,落拓不堪,哪里担得起‘英雄豪客’四个字。”
  许掌柜啧啧几声,道:“所谓英雄,自然不是装装门面就能称得上的,光凭客官这份豪气,天下又有谁及得上。”
  杨过又笑:“如此说来,这位风老板也是女中豪杰。”
  许掌柜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这就带您去!”
  杨过拱手道:“有劳。”
  转身那一刹那,脸上笑容顿逝。
  银钩赌坊大门就在面前,通明的灯火下,杨过的脸色阴沉凝重。
  
  胡斐敲开朱记铁铺的门,等了半晌,从里面探出一棵睡眼醒松的脑袋。
  “大半夜的催什么催,要打铁明早再来!”嘟哝着扔出一句话,便要重新关上门。
  胡斐拿手抵住,道:“我来买纸。”
  朱打铁一怔,嚷叫道:“你小子难道是瞎子不成,那么大的招牌挂在门上没瞧见么,我这是铁匠铺!”
  胡斐似乎没听到他的话,顾自道:“给我来一捆红色的。”
  朱打铁将声音提得更高了:“疯子,疯子!滚滚滚!”
  胡斐仍旧道:“要带花样的。”
  朱打铁一把扯住他往里拉,骂骂咧咧道:“你小子吃错药了,大半夜的捣什么乱,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反手将房门锁紧,抱拳道:“得罪了,不知是哪个堂的兄弟?”
  胡斐回礼道:“晚辈胡斐。”
  朱打铁惊讶不已:“原来是胡大侠,您不是一直在雪山上么,怎么会出现在这苦水镇里?”
  胡斐沉声道:“我有要事在报告给陈总舵主,朱前辈可知他的行踪?”
  朱打铁脸色一变:“莫不是那件东西出了岔子?!”
  胡斐默默点头。
  朱打铁拿手指蘸了清水,在桌上划下一行字:
  ——总舵主在海宁,到后可与回春堂徐大夫联络,询问详细。
  胡斐郑重点头,抱拳道:“多谢朱前辈。”
  朱打铁擦去字,道:“一路恐有凶险,望胡大侠多加小心。”
  拉开门,一把将胡斐推了出去,吼叫道:“今天就饶了你小子,若是再来,定打得你满地找牙,给我滚!”
  啪啦一声,又将门关了严实。
  胡斐四下望了一眼,大街上静寂无声,不见半人,心下稍定。
  海宁正是陈总舵主的故居,总舵主既然在那,想来其余当家亦会跟随。
  此去一路凶险万分,那伙人定不会善罢干休,只限江湖恩怨倒也罢了,若扯上国仇家恨,只怕难免生灵涂炭。
  抬头望向天际,一抹白光在昏瞑中若隐若现。
  天,就是亮了。
  




第 7 章

  7、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美丽的女人便是这世间最赏心悦目的风景。
  香腮染赤,云鬓浸墨,万般风情绕眉梢,怎不叫人心醉神迷、叹为观止?
  美也分很多种,有娇有俏,有柔有辣,而眼前这个女子,分明就是一株艳至滴血的罂栗。
  她斜卧在铺了柔软白狐皮的榻椅上,身上松松罩了一件红绡薄衫,皓如凝脂的肌肤若隐若现,一头乌黑的长发似柔媚的夜色,散落在肩上,神情慵懒妩媚,仿佛一举手一投足,都能撩动黑夜最深处的绮梦。
  屋里点了一炉檀香,轻烟袅绕,散着奇异的清香,细嗅之下,竟隐隐含了血一般的腥甜味儿。
  缓缓坐起身,红裙如瀑一般迤在地面,几缕发丝滑落胸前,她随意地抬手拂去。
  有一种女人,天生便是为了征服男人而存在的。
  曼妙的身躯被妖冶浸透,柔媚的眼波无时无刻不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而男人,却偏像中了毒上了瘾般,心甘情愿臣俯在她脚下。
  风二娘就是这种女人。
  她已不再年轻,她的美已经成熟。
  不需要再玩欲擒故纵、娇羞扭捏的把戏,□裸的挑逗比任何手段都要有效。
  似怨似嗔的轻喘声,薄纱下隐隐若现的肌肤,美得朦胧,美得叫人难以抗拒。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从来没有。
  
  所以她奇怪。
  因为眼前这个人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他一直在看着她,平静的眼神,静得像雪山的冰雪,不见半点波澜。
  风二娘奇怪地打量他,那是一张江湖中所能见到的最英俊的脸,虽有些苍白削瘦,但经岁月锤炼的气息却充满淡定,仿佛世间任何事都不值得他回首一顾。
  定定对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
  杨过淡淡道:“自然是你。”
  风二娘站起身,缓步走向他:“这么说,你看见我了?”
  杨过笑:“如此佳人坐在眼前,怎么会看不见。”
  风二娘倾身靠近他,那妖冶的香味愈加浓烈,盈满鼻端:“既然都看见了,你为什么还一动不动?难道……是我不够美么?”
  杨过拨开她环绕上来的手,道:“风老板艳名远播,让无数英雄为之折腰,而杨过不过无名小卒,倒叫风老板错爱了。”
  风二娘哀怨地望着他:“在你心里,我当真如此水性杨花么?”
  浅浅淡淡的语调,却仿佛含了无止尽的幽怨与嗔怪,能将百炼钢轻易化作绕指柔。
  杨过轻轻一笑,声音平静有礼:“江湖本就险恶,人能活下去已属不易,何况是在这暗藏汹涌之地,不管做了什么,都不过为了自保罢了。”
  风二娘一怔,搭在他肩上的手缓缓垂落,突然笑了起来。
  “杨过,你真是个怪人。”
  杨过静静看着她,沉默。
  柔媚已从脸上褪去,眼底铺上凌厉的锋芒,朝他望来:“你既然知道,就不该进银钩赌坊。”
  杨过叹息:“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一定要来。”
  风二娘又笑:“你不但是个怪人,更是个狂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活不久。”
  指间拨绕着香炉上的轻雾,低低道:“此香名唤‘心血’,因为它是用人心口最热最浓的鲜血提炼而成的,本身虽然没有毒,但是只要遇上‘泣红’,它就是毒药。”
  杨过脸色一白,眼前突然一阵晕眩,手撑在墙壁,勉强站立。
  风二娘转头看他:“一个女人若想在江湖生存下来,就得学会用任何手段来保护自己……”
  周围一切如渗了水的画般,愈加模糊,已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只余一团红影天旋地转,踉跄几步,眼前一黑,倒地昏晕过去。
  风二娘在他身边蹲下,轻抚过他的脸,低语道:“知道他们什么叫我‘血罗刹’么,因为罗刹是传说中全身淬满剧毒、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天已经大亮,苦水镇的大街小巷终于有了些生气,三三两两的行人或挑担或吆喝,从他身边经过。
  从黎明到现在,胡斐已等了三个时辰。
  约定的时间早就过了,杨过仍旧没有出现。
  胡斐突然很烦燥,没来由的烦燥。
  他在巷子里来回踱着步,天色阴沉而暗淡,砂石翻卷滚动,啪啦作响。
  有人正迎着他走来。
  一件破旧的灰色棉袍,帽沿压得极低,双手兜在袖里,半缩着身子,就跟街上来往的百姓一般无二,毫无奇特之处。
  他仿佛走得很慢,可就在胡斐转头的一刹那,这人竟然就到了跟前。
  抬头,腊黄萎靡的脸上嵌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风老板请您去银购赌坊一会。”机械的语调,仿佛这句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般。
  胡斐心头一凛,已猜了大概:“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那人盯着他,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风老板请您去银购赌坊一会。”
  胡斐转身,握紧手中宝刀,顿了片刻,往堵坊方向奔去。
  他虽以刀法独步武林,轻巧却不弱,但那个毫不起眼的传话人竟然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半分都没拉下。
  银钩赌坊,究竟藏了多少高手?
  
  风二娘已经摆好赌局。
  空落落的大堂,今天没有一个赌客。
  她虽然是赌坊的老板娘,可她从来不赌。
  因为她这辈子只赌一样东西,一样很少有人赌得起的东西。
  ——命。
  她现在就在等人。
  她今天就要赌命。
  
  胡斐进门的时候,风二娘已经把骰盅摇了无数遍。
  赌法有很多种,但没有一种方法比点数更快更明了。
  胡斐已经猜到她想做什么,沉默地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风二娘一如既往的笑,妩媚如花:“雪山飞狐,今天这场赌局,是为你开的。”
  胡斐冷冷道:“你想赌什么?”
  风二娘打开骰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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