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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想是嘴给堵起来了。
我向後靠一下,放松肩背。
禀礼太监接著唱名:“赵自栖上前。”
杨简没再用我指挥,照皇帝已经预备下的题目一一问过。这些人笔试的问卷我并没看过,不了解他们策论和志向,不如按著皇帝安排的问。
进行的还算快,其中两个人极是出色,却不是秀才,而是武士。
我命杨简也将这二人留下,禀礼太监唱道:“皇上起驾。”
底下人结实的跪了一地:“恭送吾皇万岁。”
我下了宝座,绕过回廊向後殿去。肖贵迎上来:“千岁。”
我脚下不停向前走,一手抽掉发簪,肖贵忙伸手替我取下金冠,说道:“皇上已经起来多半个时辰了,医正过来替皇上敷过脚,药茶也喝过了。没呈什麽折子给皇上,不过兵需司的苏大人来了,正在里头说话。”
我点点头,头发滑得一肩一背都是,一旁的人没人敢伸手,我自己拢了一把,迈步进了後殿。
龙成天斜靠在锦榻上,尽欢立在一旁,奇怪的是陆升平和刚才我留下的那两个人也在。
不是让带他们去偏殿的麽。
我进门时,陆升平他们三个外人都微微侧过头来看。
龙成天一笑:“回来了,怎麽又披头散发的?”
我先施礼:“见过皇上。”
有外人在场,这个礼数还是要有的。
等我站直,屋里人除了那三个新来的,一齐跪倒:“恭迎皇後。”
另两个人反应还好,愣过之後急忙跪倒跟著说,却只见陆升平两眼发直,喉头咯咯轻响,身体僵得象是上了冻似的,脸上全是痴呆之色。
小陈上来替我解下雪裘,又拿过烤得热热的暖靴来服侍我换上。
我坐在龙成天身侧,老实不客气伸高脚让他给我套上暖靴。皇帝亲手端了茶:“快暖暖。”
我接过来先不忙喝,抬头瞧的时候,陆升平还没回神儿呢。
我抬抬下巴:“怎麽他们进来了?”
龙成天道:“我听说你留了三个人下来说话,想著能入皇後青眼,想必是难得的人才,是故让叫来我看看。”
我斜睨他:“看过了?看上谁了没有?”
他笑说:“知道你不太喜欢见外人,这就让他们退出去。”
我道:“且慢。你还没问过,就听人唯任,就算我选中的人,也是不行的。皇上总得点头,我才好安排呢。“
他转开话题道:“尽欢送了把新铸的刀子来,你看看和你画的图纸是不是一样?”
我才转过头来,尽欢重重跪倒磕了三下头:“公子。”
我笑出声来:“嗯,这麽大雪,你何必冒雪赶来呢,明天後天雪停了不也是一样。”
他抬头,笑得纯厚依旧:“我也想念公子了,所以想早点来看看。”
龙成天咳嗽一声,我转过头去:“你嗓子痛?来人,传医正
”
他急忙道:“不用不用,并不痛。”
我白他一眼:“那你咳嗽什麽!”
那把刀翻转著看,寒意侵面,雪光闪闪。虽然这年代的冶炼技术受局限,但是合金究竟比单是铜或是铁强多了。挥臂横劈了一记,意兴勃发:“尽欢,咱们试试刀!”龙成天击掌道:“好,把桌椅搬开,试上一试。”
侍卫们一起动手,殿中一下子空起来,我随意的往前一站,身後有人上来替我御去锦袍,露出里面一身白色的劲装。
“来!尽欢攻我!”
他拱一拱,道:“公子小心!”双拳一错,合身扑了过来!我知道他练的外家功夫厉害之极,便是不用刀剑也厉害得紧,横刀反切,竟然是不顾他的攻势径取他的颈项。
这本来是江湖中武功不算怎麽高的人撒泼的打法,要麽就拼个两败俱伤,要麽就回招自救!
尽欢当然不能跟我拼两败俱伤,侧身闪避,那一拳击到半途,被我手腕轻转,刀背在他腕上磕了一记。
他脸上一红,下盘依然是极稳,拳头迎面朝我招呼过来。我腰身後仰,刀锋平推斩向他腰际。
两个人都打得快,尽欢拳脚有力,虎虎生风,我则是诡招不断,总逼得他不得不回招自保。
因!他不能对我下狠手,而我又总是机变有余,游斗一场,他额上已经渗汗,神情也有些焦燥,竟然在我身形飘忽游走之际陡然站定,双掌虚握,双目圆睁,喉间低吼一声,合掌一翻向我横推猛击!
我脚尖点地离地跃起,不向後避反向前冲,他大惊之下一掌打偏,一片破碎惊呼之声。我从他身侧掠过,刀尖在他腰间点了两点,在他身後站定。
尽欢呼哧呼哧直喘气,偏殿里一时间静得很,没人说话。
龙成天清清嗓子:“竟儿,你这就不对。说了试刀,你净捉弄他作什麽?这刀也没试出来什麽好处。”
尽欢身形肃立,嗒嗒轻响,他腰中系的一块锦牌丝索断裂,牌子掉在地上。
他脸通红,不知道是拾起来好还是不动好。
我一笑,伸手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嗡嗡吟声不绝:“刀好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这两天积点闷气,要发散发散罢了。尽欢,你肯定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他忙点头:“是,公子早说要出气,我站著不动让公子打就是了,省得公子费事。”
嗯,到底是我的尽欢,事事以我为重。
尤小子磨了两年,我硬是咬牙不松口,就把尽欢留在京中。
我把长刀信手递给他,说道:“照这个样子,先铸三万,京畿守备驻军先发一万,禁军发一万,剩下你押送去给尤将军,他西南这一年战事不断,狼仓族屡屡犯境,让这宝刀到该显身手的地方扬威去。”
也是时候了吧……再不让尤烈尝点甜头,他哪还有心思镇守边关?
尽欢接过刀,站定了向我躬身:“公子,这一把剑连工带料,价不下百两。”
我点点头,从袖中摸出块铁牌:“先去支三百万两,不够用再来领。”
他双手接过了牌子,哑声说:“公子多保重,我这就去了。”又向龙成天叩了一个头,转身退了出去。
我伸个懒腰,说道:“有没点心吃?”
一旁小陈急忙道:“已经备好了茶点。”
我点点头,对龙成天说:“那你慢慢问话,我用茶点去。”
小陈取过锦袍雪裘,我一手挥开:“打架出了一身汗,不穿了。”
龙成天道:“小竟别走,朕也想用些茶点了,多呈些热茶来,让三位新秀也暖一暖。”
我似笑非笑站定:“不必,我在这儿,恐怕有人食不下咽,难受得很。”
龙成天笑著招手:“别淘气,这麽多人在这里,快过来。”
我左右看看,嗯……
好吧,给你一次面子。
我和龙成天并肩而坐,热气腾腾的茶点呈上来,因!我偏爱吃肉,所以在常例的点心外,特别切了一小碟子肉脯,奶油炸的面点里也塞满肉松,喝的是热腾腾的牛奶。皇帝跟我吃一样东西,难为这个以前总说牛奶腥气的人,竟然也喝得很是开心。
龙成天低声问道:“你留下陆升平,想派作何用?”
我喝一口热牛奶:“这当然听从皇上调遣。”
他一哂:“得了你!,少打鬼主意,想说什麽尽管说。”
我嘻嘻一笑:“喏,前天不是在说於州……”
他看我一眼,我笑嘻嘻的和他对望。
嗯,成交。
陆才子的去向,已经底定。
让他到於州那不毛之地去给我发展经济去。
除了陆升平,其他两人多多少少都用了些点心,陆升平灌了一气热茶,仍然处於半离魂状态。
屋角都生著火盆,暖意融融。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让人神清目朗,甚是舒服。我拉过锦毡盖住我和龙成天的腿,舒舒服服向他肩上一靠:“那你问你的正事,我且歇一会儿。”
他无奈一笑,伸手抚摸我的头顶,手顺著发滑下来,将我揽住:“好,你便歇一会儿,等晚膳好了我叫你。”
我靠著他胸口,他心跳声音沈稳有力,一声一声连绵而规律,让人不自觉的心安。
活著……真好。
他是活著的。
还记得我从雪中把他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与一具冻尸无异,脸作青紫,唇色发黑,四肢扭曲变型僵硬。
但是,他现在还是活著的……
这就好……
我昨夜本就没有睡好,上午和午後又费了神,刚才又和尽欢动武,有些支撑不住,原来是想靠著他坐一会儿,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沈,放松身体,还记得说了句:“回来把蛇胆粉给预备好,皇上晚上要用……”听著小陈模模糊糊答应了,心里一松,靠著他便陷入沈睡。
“皇後?皇後?”
我慢慢睁开眼来,定一定神,看清眼前是谁,不由得笑出来:“哟,四王爷来了,失迎失迎。”
他却是一脸急相,甚至顾不了尊卑上下,一伸手把我拉了起来:“皇後,我有件事情求你,你千万千万可要帮我的忙。”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寝宫的床上。
唔,怎麽回来的?
挽一把头发,我拿过枕旁的带子:“你怎麽进来的?我的侍卫太监都不知道哪里偷懒去了
你找我什麽事?”
他急道:“来不及了,麻烦你和皇兄说,不要差姬慈去漠北镇守。”
我想了想,姬慈便是下午留下的那武举两人中的一个,举止合度,谈吐有物,正是武举头名。而且我翻过首册,他家中世代行伍,出了不少知名将才。这样一个美质良才,放出去历练几年,堪当大任,原是应该的。听他这麽说,我心里奇怪:“为什麽?”
小陈探头看,道:“千岁要梳洗了吧?晚膳已经备好。”
我道:“好。”
他一急,伸手抓住我手臂:“皇後,我皇兄他下午已经发话,要姬慈三日後便整顿行装去漠北军中。明日一早恐怕便正式发诏,你现下和他说来得及,等兵部行文了,就拦不住了。”
我看他情急於色,与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嘻笑模样全然不同,笑道:“怎麽?他欠你赌债未还麽?还是哪里结了风流仇怨?那也用不著阻他去,我著人说,给他在那边多吃点苦头,包管四弟舒心满意就是了。”
他破口大喝:“我是正经求你!你别和我拉扯夹缠不清!”
我心中大奇,小陈本已经拧好了热手巾,我挥手让他退开,坐下来道:“你说说原故,要是你有理,我自然帮你。横竖今天兵部是不能发文的,一夜长著呢,你也不用急成这样。”
他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坐了下来。小陈何等机灵,已经斟上热茶,分别呈给我和四王爷。我侧眼看到他左颊红肿高起,显是刚挨了打。
再看四王爷龙成英脸上的神态。
不用问,打了小陈喝退我侍从的,一定就是这个活宝。
我心里哼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小样儿,敢打我的人,我要是能让你顺顺当当遂了心愿,我这皇後让给你当!
他喝了口茶,张口道:“我和小姬那是从小结的冤家,又打又闹,先前他打不过我,後来我生了重病,他却武功日进,架是打不了,但是骂战还是常有。後来……”
我偏头看他。
你要求我办事,难道还对我防这防那?
他平时何等嬉皮厚脸的一个人,居然老脸微红,侧过头,眼睛不与我相对,说:“有一回我去看南城东湖选花国魁首,布衣简从。那时有个粉头,名叫玉蝶儿,相貌好歌喉好……”
我眨眨眼。得,让他说,他真就从头说起,居然越扯越远。
幸好在我发声阻止前,他又扯回来了:“我被地痞围住,身边的人偏一个都不在。吃了好几下子,小姬突然从天而降,将我救了。”
我道:“唷,那人家救了你,你还记恨於他麽?”
龙成英道:“我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打倒了那些人,我跟他道谢,请他去喝酒。”
“生平从来没在那种地方喝过酒,我可不知道那里的酒有花巧,结果,後来……”他忸忸捏捏,脸涨成了酱色。
我怔了怔,听他又说:“结果後来喝到了床上了,荒唐胡涂也不知道怎麽过了一夜,天明时小姬把我痛打得不能动弹,头也不回的去了!从那天起他再不肯搭理我,我软求也好,硬磨也好,他要麽不理,要麽举拳就打!我请了王兄赐的金牌去和他说话,他也是爱理不理,没好声气!其实他家中世代良将名士,实在不用武举出身,他就是想避开我,避得越远越好……”
最难为情的已经说出了口,他越说越收不住,我却有些恍惚。
妓院,花酒,荒唐的情事……
好象,很久很久以前,啊,或许并不久……我也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
那烛影摇红,暖帐流香的回忆……
可是红烛依旧照,那红烛下的人呢?
我心头一酸,一股热气冲上来,我闭了下眼,重又睁开,眼里仍然清明:“你就是想说,你喜欢上姬慈了,不愿意他走,是不是?”
龙成英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