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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喝够了,举手投足间又恢复一派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作风,递过去一卷公文:“案子办妥了。供词、结案都在这儿了。”
“这么快?”诸葛小花惊奇。
顾惜朝淡然一笑,没有作声,满脸不屑的神情。
“怎么只你一个人回来?戚少商呢?”诸葛小花一边翻看公文一边问。
明知故问,顾惜朝抿抿嘴唇:“我是一个人去的,没有叫他。”
诸葛小花抬起头看他:“可是他后来又出去找你了。”
顾惜朝一扬眉,不置可否的笑一声:“没关系,他找不到自然会回来的。”站起身施了个礼,“告退了。”
“世叔,戚少商说他薄情寡义。”追命站在一边,望着顾惜朝离去的背影发呆。
“他要是真薄情,又怎么会回来?”诸葛小花感慨地点点头,“追命,你懂吗?”
“大概懂一点。”追命眼光懵懂。
“且不说六扇门人才济济,出头本就不易,单凭他曾经领兵逼宫的事,就算我们用魔药当借口把他保了下来,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再在官场有什么大的作为。顾惜朝心高气傲,他留在六扇门不是因为没地方可去,而是要回报戚少商的知遇之情。”
“跟我想的一样,世叔你的见解果然比大师兄还高明。”追命一脸的得意,“不过戚少商赏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以前下手还那么狠。”
诸葛小花皱起眉,有些同情:“顾惜朝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准的事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到。傅宗书那样不当他一回事,他为了博个进身之阶,也甘心为之卖命。这孩子心气高,吃的苦又太多了,说起来怎么能怪他对世人无情?”
“难道就由着他这样不择手段下去?”
“戚少商会想办法治他的,不用你操心。”真是不开窍,诸葛小花瞪一眼追命,“去外面等着吧,收拾你的摊子。”
月明星稀,城郭寥落,戚少商深一步浅一步的摸回来,面无表情神魂失据。
六扇门门口站着一身白衣的追命,笑的阳光灿烂:“回来啦?”
戚少商两手用力的捉住追命的肩膀:“追命,我还以为这次下来他能改好一点的。没想到他还是这么胆大妄为独断专行,早知道我何必把他弄到六扇门,还不如让铁手看着他算了。”
追命被他捏的肩膀生疼,龇牙咧嘴的道:“还好还好,顾惜朝也没那么差劲。”
“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做事是不留一份情的,对他再好也一点用都没有。”戚少商沮丧的放下手。
追命开始结巴:“呃,他已经回来了。”
戚少商抬起头。
“顾惜朝一个人去办案子,下午就回来了。这次是你错怪他了。”正义和宽容的化身追命站出来理直气壮的指责他。
不跟你计较。戚少商无奈的恨恨瞪着追命人畜无害的笑脸,一甩手进了六扇门。
昏黄的烛火忽明忽暗,顾惜朝独自坐在灯下,面前摆着一盘棋,却也不曾好生下,只在一角落了几个棋子。他一手拿着本棋谱,一手拈了枚黑子,视线并不往棋盘上看,悠悠远远的不知投向了那个方向。
戚少商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里面的人闲闲念了一句:“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这样吻合的情境,这样自然的口气,如果戚少商是个文盲,大概真以为这诗是他顾惜朝做的。
没错,顾惜朝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明明一个雍容徘徊魏晋风骨的书生,举止间还透着些点水即成江南的清灵之气,怎么一狠起来就可以狠成那个样子,那样没心没肺那样铁石心肠?可是,戚少商不得不承认,即使在顾惜朝最狠的时候,仍是极文雅而动人的,下达杀戮命令的手势就仿佛执起笔题诗弄文一般挥洒自如,眼看着自己手下血流成河的目光就仿佛闲看庭前落花、天上流云一般波澜不惊。就算每一次顾惜朝和他举剑相对生死相决的时候,顾惜朝的眼睛里,那激烈的情绪下,也仍有一些叫他的心不知不觉柔软起来的东西。
顾惜朝,毒药啊。戚少商暗叹一声,推开了顾惜朝的房门。
“回来了?”顾惜朝没有一点意外,侧头向他淡淡招呼了一句。明明说的是同一句话,怎么这个人和门外那个就有那么大的不同?
“今天诸葛先生吩咐下来的案子,是让我们一起办的。你怎么一个人去了,也不叫我一声?”戚少商走进来,随意拣了把椅子坐下。笑话,他跟顾惜朝还需要客客气气的礼貌寒喧吗?我是他的债主,戚少商不无得意地想。
顾惜朝手里的棋子终于找到了该落脚的地方。他仰起脸,神情又像是旗亭酒肆里那个说着满腹才华无人赏识的书生了,眉梢眼角透着些不甘:“我进六扇门,本来就是得了你的好处。我可不想再被人说连办案子也没你不行了。”
戚少商笑一声:“所以你就一声不吭,自己去把案子办了,好堵别人的嘴?”
“这是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顾惜朝额上一绺卷发落下来,声音还是愉悦的。
戚少商苦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干得真漂亮。只不过,这也是我接手的第一个案子。”
顾惜朝愣一下,接着笑起来,眼光一溜,促狭的盯在他身上:“这么说来,这一回倒是我对不住大当家的了。下次一定让你。”
看到顾惜朝干净的不掺一点杂质的笑容,戚少商如遭雷击,站起身冲进外面的夜色里。
上一次他看见顾惜朝这般的笑,是他引顾惜朝进连云寨,握手相认知音的时候,就因为他的一时错识,连累了劳二哥红袍他们,连累了连云寨的一班大好男儿。那么多鲜活的人命,那么多刺眼的鲜血,在戚少商眼前明晃晃的飘来飘去,最后都葬送在顾惜朝一个轻描淡写的笑容里。
可是现在,他居然放着大仇不报,又和顾惜朝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那些死去的人,对自己一定失望的紧。戚少商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黑压压的天幕,自嘲的笑了笑。
这就是底线了吧。顾惜朝眼看着戚少商忽然冲了出去,他脸上的笑便一分一分的消失,面容沉静若水,换了个姿势坐着,手一动,不经意碰到了棋枰边上搁的小刀,顺手拿起来把玩,一边凉凉的想,这个,就是他跟戚少商相处的底线了。
心神一分,手里的小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顾惜朝皱了下眉,俯身捡起来。
戚少商听到了那声响动,回头看看,隔着那一扇门,顾惜朝正低着头出神,轩长的眉毛完全舒展开来,脸上带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唇角一弯就收拾起了所有的落寞,指间刀锋寒凉似水,闪动一点儿清冷的温柔。
这样的顾惜朝,戚少商也曾见过的。在鱼池子里,砍开那道石门前他回头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月光一样的顾惜朝,浑身棱角既冷且厉,偏又有种说不出的柔情,一双眼清清亮亮的要看到人的心里去。
这个表情之后,再见到顾惜朝的时候,他就已经跳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一次,会不会一样?戚少商眉心深深皱起,想也来不及想的,就转身奔回去,两手撑着房门大喊了一声:“顾惜朝。”
“嗯?”顾惜朝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伏在门口惊魂未定的戚少商。
戚少商也觉得自己是小题大做了,讪讪的道:“还以为你要自尽。”
难道你不想我死么?顾惜朝一掀眉毛,忽然又觉得这话蠢的不该问,于是住了口不说,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站起身从戚少商身边走了出去,三四步后在院子中间驻足站定,回身指指戚少商:“戚大侠,恩义广施天下,泽被仇敌,好得很。”
戚少商慢慢转回身,神色沉毅如山,眉目间那份从容连顾惜朝都不由得恍了一恍:“死者长以矣。顾惜朝,你能把一身才华用在正道上,你能好好活着,这就行了。”
顾惜朝一时半个字也说不上来,半晌点点头:“放心,我不会因私废公。”他沉吟片刻,复又抬起头看着戚少商,黑暗中只看得清他亮的像映月寒潭般的眸子,连说出的话仿佛也带了几许朦胧几许不真切:“戚少商,多谢你。”
时值深秋,沧州以北的平林古渡旁,大片枫林汇成深深浅浅的红色海洋,渡口边的一间简陋小茶棚里,坐着一位青衣的公子,右手指节轻轻叩着桌面,不时往西面山路望一眼,面上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像是要等的人久候不至,手边的一壶茶,已凉的一丝热气都没有了。
远远一骑飞驰而来,沿途带起一路尘烟。
戚少商勒住马缰停下来,向着顾惜朝招呼:“顾惜朝,走了。”
“哼。”顾惜朝拎起长剑,去解开自己座骑的缰绳,冷笑一声:“挥之即去,召之即来,好威风的大侠。”
戚少商别过脸苦笑一下:“你要能跟我一块儿去,又何必在这儿等着?”
“那边怎么样?”顾惜朝翻身上马,神色有些不自然。
戚少商摇摇头:“还能怎么样?穷山恶水,战乱不断。”他仰起脸,笑意里豪情万千,“不过还是一样人义水甜。两年没见,老八居然也有个大寨主的样子了,底下那些孩子,一个比一个能干。”
顾惜朝脸色微微一变,强笑道:“只要别像我这个大寨主就成。”说完一扬缰绳,双腿夹紧马腹,马儿箭一般狂奔而去,把戚少商一人抛在后面。
戚少商转头避开那一股扑面的尘土,抬眼看着顾惜朝的背影,叹了口气。
两人策马奔出数十里,被人拦住了路。
是个瘦小平凡的中年人,长相绝对是扔到人堆里再也找不出来的,留着两撇胡子,甚至有几分猥琐,可是他那么漫不经心的往路中间一站,仿佛有一堵无形的气墙立在他身前三尺之地,马儿嘶叫着连连后退,再也不敢向前一步。
来者不善,顾惜朝皱起眉,侧着头静静打量来人,用的是清晨菜场上大婶大妈们卖水果时挑三拣四的眼神。
先受不了的果然是那中年人,咬牙切齿的叫:“顾惜朝,天网恢恢。你总算撞在我手里了,今日就要叫你血债血偿。”
戚少商跳下马,朝着顾惜朝挑挑眉:“顾兄弟,这又是哪一笔血债啊?”
顾惜朝白了他一眼,冲着对面的人指了下戚少商:“他是戚少商。”
“戚—少—商!原来你也在,老天有眼,叫我把你们一网打尽。”中年人怒意更甚,恨不得把戚少商腰斩三段。
顾惜朝得意洋洋的下了马,也朝着茫然不解的戚少商挑了挑眉,果然还是原版的最精彩:“九后,九幽的师兄,嗜杀成性,吸人献血以练魔功,待会儿下手不用容情。”
戚少商脸色不快,右手握紧了逆水寒的剑柄,往顾惜朝身旁挪了几步:“这个九幽到底是哪一门下的?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他的师兄师弟跳出来要给他报仇?这还有没有个头儿了?”
“不过我们眼前的这一个,肯定是个最老实的。”顾惜朝清冷的声音里掺一丝笑意。
“你怎么知道?”戚少商奇道。
“既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步步设局,连暗中偷袭都不曾,就这么,就这么直挺挺的跳出来拦路。这行径,”顾惜朝悠悠望天,忍笑忍得苦,“倒像是你寨里的穆鸠平干出来的。”
戚少商也笑:“老八要是有这一身功夫,早从连云寨跑出来找你拼命了。”
顾惜朝转过头看看他,心下惊异:什么时候,他都可以拿这个来跟自己开玩笑了?
他们二人这边谈笑风生,浑不把眼前的人当回事。九后怒吼一声,目中凶光大盛,飞身扑上一掌正对顾惜朝直袭过来。
逆水寒出了鞘。这剑本来也只是把普通的利器,如果硬要说它和别的剑有什么不同,也许就是更宽一点更重一点。可这把又宽又沉的剑在戚少商手里出鞘的时候,已经不是一把剑,而更像是一颗流星或者一道闪电,一剑既出,势不可当。
可这剑遇到九后,就好像被卷进了茫茫的黑暗,流星划过了闪电消失了,黑暗还是黑暗。
杀意四溢。
这样剑气迫人,掌风砭肤的境况下,顾惜朝却只原地站着,目光闪烁,唤一声:“戚少商。”
“啊?”戚少商百忙之中尚自不忘回头答应。
这一回顾,便已遇险。
顾惜朝再不犹豫,手中长剑一抖,剑尖轻颤,风送浮萍般斜斜掠过去,解了戚少商的围,剑意似连似断,飘飘乎乎始终跟定九后身形。他向戚少商轻轻笑笑,唇边的弧度勾的戚少商心痒痒的:“打完了再说。”
此处省略打斗场面五千字,反正双剑合璧基本天下无敌。
“为什么说是基本?”戚少商抱怨一句,甩了甩逆水寒上沾到的鲜血,转过身看见顾惜朝捂着左肩,闭了眼一脸的痛苦神情,失色道:“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没有。”顾惜朝强忍着晕眩睁开眼,“是旧伤。”
旧伤旧伤,旧伤还是他下手砍的,戚少商惭然,不过那时候这人也真可恶……戚少商晃晃脑袋止住乱飞的思绪,转开话题:“你方才要说什么?”走近去想给他输些真气。
顾惜朝还未开口,却见到在地上的九后重又悄悄站起来,鬼魅一般欺近戚少商身后。他不及出声示警,神哭小斧已脱手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绝伦的银芒。
九后抬起双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