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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挣扎着想把他推下去,郁青掐住了我的脖子。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郁……”
我完全说不出话来,郁青的手就象铁钳一样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呼吸。我的眼前金星乱撞,肺憋得仿佛要爆炸掉,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里,把我的脸撑得发紫。
我想我就要死掉了,本来就暗的视野里模糊一片,郁青扭曲的脸正在淡去,似要溶进背景的深黑中。
忽然,力量消失了,郁青软绵绵地倒了下来,趴在我身上失去了知觉。我拼命地呛咳,从来没象现在这样觉得新鲜空气是如此宝贵。
等我喘息稍定,我勉强挤出了两个字:“谢谢。”
站在郁青身后的燕妹依然是面无表情,她弯下腰把郁青扶了起来,连拖带拽地把他弄到一边,往床上一丢就算了事。
这女孩的力气还真不小,我抚着被郁青压得疼到气紧的胸口,心想。
我不知道燕妹是怎么把郁青打昏了的,我有些担心地到床边察看了一下,郁青半边脸埋在床单中一副睡得正沉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还好,没有肿块。我这才放下心来平静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
这件事着实让我受惊不小,当天晚上,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惊魂未定时方才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燕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处于危险之中,又是如何进到那间房间里的?
前一个问题还可以解释为燕妹听到了我们扭打所发出的声音,可是后面一个问题就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了。郁青房门上的锁是特制的铜锁,顶上还有很粗的插销,如果从里面把插销扣上的话,外面的人是无论如何都打不开门的。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设计,但我十分确定我每次进去都是把它扣上了的,今天当然也没有例外。那么燕妹到底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到房间里,打晕了郁青,救我一条命的呢?
我辗转反侧,丝毫睡意也无,这个浮生山庄太过诡异了,我开始有了想离开的念头。
第二天,我没有去致园。
我告诉前来引路的雷我的决定时,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他那双澄黑得波澜不惊的眸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容离去。
晚上我接到了楚郁蓝打来的电话,雷似乎把什么都告诉他了,他在电话里向我道着歉。
“求求你,原谅郁青好吗?”
楚郁蓝软语相求,风光无限的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过话?
“楚郁蓝,是你自己说过的,如果我受到了伤害,我随时可以离开。”
“是的……可是请相信我,郁青他不是故意。”
正因为他不是故意,所以才危险。我无法预知下一刻他什么时候又向我发起攻击。
“明阳,留下吧,郁青他需要你。”
“需要我?”我皱眉,冷笑,“楚郁蓝,你不会不知道你弟弟是个天才吧?”
“明阳,你亦是聪明人,知道我所说需要的意思。”
我微微沉默,尔后轻哂:“既然只想找个陪他说话的人,又何必单单挑上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依他所出的价钱,自有比我更有耐心更好脾气的人愿意接这份差。
“你是不同的。”
若非余怒未消,我只怕已经大笑出声了。楚郁蓝这句话讲得实在有够糟糕,简直就是八十年代言情片中的白烂对白。
“明阳,你听我说。”楚郁蓝精明厉害,抓住我容易心软的弱点,杀手锏一道一道地抛过来,“郁青和我,不是一个母亲所生。他妈妈是我二娘,在知道怀上他的时候,二娘亲手在她住的致园里种下了那株芙蓉,希望郁青的生命能象芙蓉一样灿烂似锦。郁青三岁的时候二娘得病死了,郁青那时什么都不懂,晚上想娘想得嗓子都哭哑了。后来我带他去看那株芙蓉,对他说二娘没有死,而是寄魂在了上面,当芙蓉开花的时候,就是二娘来看他过得好不好。郁青相信了,才慢慢恢复正常。所以对郁青来说,芙蓉是有着特殊意义的花,明阳,你能理解吗?”
“原来我不小心触到了一个禁忌。”我自嘲,有谁能如我这般更明白郁青的心呢?失去亲人的孩子,孤独的心事。
楚郁蓝听出我的动摇,进一步穷追猛打。
“明阳,我知道你喜欢郁青,我也知道郁青很喜欢你。所以,就算不为了我,不为了钱,只是为了郁青,你也该留下来。他真的真的是很需要你。”
我忽然想起来楚郁蓝是上年度校际演讲比赛的冠军,勿庸置疑,他的确有副好口才。
“这样吧,我这里的事马上就要处理完了。我下星期就回来,如果你真的想走,至少等到那个时候,好不好?”
我终于未能走成。
郁青好象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诚惶诚恐地与我道歉。他受惊的黑眸湿漉漉地从长眼睫下面偷偷打量我的神色,直到我无可奈何地对着他大大叹了口气。
他们兄弟俩个都有擅长发现别人弱点并善加利用的本事,我甘拜下风。
“下个星期楚郁蓝就会回来了。”
这个新消息极大地振奋了郁青的精神,他对楚郁蓝似乎有种极强的依赖性。
后来我们不知怎么说起了大学里的女生,郁青对我有没有女朋友大感兴趣。
“许哥这么好的人,肯定有很多女生追啦。”
郁青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说。我笑着打了他一巴掌:“你小子倒会拍马屁。可惜,我们学校女生的芳心百分之八十都被你哥一个人给抢跑了。”
“是吗?”郁青哼哼,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
近二十天相处下来,我发现郁青亦是矛盾的。他急切地想要从我这里了解关于楚郁蓝在学校里的一切情况,可是每当我说到楚郁蓝有多么受欢迎,他却通常会撇过头去,表现得不屑一顾,或者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打击楚郁蓝的形象。
我和他的投缘在这一点上分外合拍,但仔细想下来,我多少是出于酸葡萄心理,而郁青呢?他这么崇拜他的哥哥,却又如此嫉妒他的好人缘。
有时候我会望着郁青想,若这个少年没有得病,而是置于校园之中,那么他的光芒绝不会逊于楚郁蓝。他会是所有人眼光的交汇点,会有很多人受他的吸引围聚在他的身边,他是出色的,这一点绝没有人能够忽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郁青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他不能控制地嫉妒独占了这一切的楚郁蓝,因为他本能站在阳光下与之比肩,但是现在他永远也不能追上楚郁蓝的脚步!
楚郁蓝在星期三的早上回到了浮生山庄。
雷带我去书阁,楚郁蓝蜷在太师椅里闭着眼睛,并没有被我们惊醒。
雷退下去后,我在他旁边坐下。楚郁蓝的眉心有一道细长的纹路,脸色看上去也有几分苍白。他一定赶了赶了一夜的路,未曾合过眼,所以向来注重仪表的他才会显得这样憔悴和虚弱。我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的楚郁蓝让我觉得更加真实,对他的恶感不知不觉淡化了许多。
我等了十多分钟,楚郁蓝方才睁开眼睛。
“明阳?”
他撑起身,有些歉然地朝我笑笑。
“不好意思,太累了。你该叫醒我的。”
“没有关系,你多休息一下。”
“已经够了。”
雷端了水进来让他洗脸,楚郁蓝问我:“郁青怎么样了?”
“他这几天很平静。”
楚郁蓝放下毛巾,他转过身来看着我:“对不起,我不曾想让你有危险的。”
“郁青……”我迟疑,有些话总不大好说,“为什么不送他去看看?”
“郁青讨厌医院。”楚郁蓝并没有因为我问题而不悦,他只是苦恼地笑笑,“再说他的病,也没有任何医院能够医治。”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这本来就是我们无法逃避的现实,亦是郁青自己的选择。”
一辈子都要不见天日地活着,永远只能在星月皆无的夜晚走出密不透风的房间,选择了这样生活的郁青,实在有我不能企及的勇气。
楚郁蓝长久地注视着远方山巅上蔚蓝色的天空,我的话似乎触动了他的思绪,他的神情是奇特的,目光深沉而痛苦。
“哥!”
我们刚进门,郁青便扑了上来,长手长脚地抱住了楚郁蓝,兴奋地在他胸前乱蹭。
一百多斤的青春少年再加上冲击力,楚郁蓝承受不住地向后趔趄了几步,撞在我身上。
“郁青,快放开,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楚郁蓝叫,他歉然地回顾我:“对不起,明阳,你没撞痛吧?”
“没事。”我笑,郁青趴在他肩头对着我扮鬼脸。
他们兄弟的感情好得让我羡慕,这样俊秀出色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也是一道令人赏心悦目的风景。
“哥,你不会再走了吧?”
郁青把手放在楚郁蓝的手腕上,急切地看着他。楚郁蓝微微低了头,对于郁青,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了这种无可奈何又纵容宠溺的神情,然后他猛然回过神来:
“啊……是,在开学之前,已经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了。”
“那太好了!”
郁青转头向我:“许哥,你也会留下来吧?”
我看看楚郁蓝,他同样期待地望着我,莫明其妙的,我就是无法拒绝他们兄弟这样的目光。
“好吧,我留下。”我微笑,举手投降。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聊到很晚。
楚郁蓝知多识广,楚郁青见解犀利,与他们兄弟聊天实在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只是我天生不惯熬夜,守到凌晨一点,终究是来不起,眼皮如系了秤砣,一个劲地往下坠。
“明阳,你回去睡吧。”
楚郁蓝心细,早发现我精神不济。郁青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哥,你再陪陪我,好不好?”
楚郁蓝有些为难地看看我,我连忙笑道:“你就留下吧,我自己识得回去的路。”
但楚郁蓝还是唤来燕妹,要她陪我回去。
“天太黑,园子里阴气太重,有燕妹陪着好一些。”
楚郁蓝对我说,我想起前院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役鬼,没有拒绝他。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几乎形成了规律。
楚郁蓝基本上都会留下来陪郁青,而燕妹则送我回去。
我并没有疑心过什么,郁青太寂寞了,而楚郁蓝能陪他说说话的时候,又是那么的少。
可是当我发现事实的真相时,我才知道我的这种想法是多么天真。
一天深夜,燕妹离去后,我正准备脱衣睡觉,摸裤子口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钱包不见了。
我想肯定是忘在了郁青那里,因为他执意要给我们表演他新学会的魔术,借了我的钱包当道具。本来第二天我去拿也没关系,但鬼使神差地,我决定当时就返回去。
我没有去找雷拿逸园的钥匙,因为楚郁蓝在回来后就给了我一把。我开了门,或许是因为有楚郁蓝在里面的缘故,那些役鬼们没有来纠缠我,整个前院静悄悄的,连风也仿佛静止。
出乎我的意料,燕妹居然还没有回来,通往后院的那道只能从里面上锁,开有暗格的铁门只是虚掩了一条缝。我一伸手,就推开了。
郁青的屋子门和窗户上都挂着厚重的黑帘,光既透不出来也透不进去,没有星光的夜晚,院子里也就显得特别的黑。
我站在台阶上,惊愕而尴尬地听到我本不应该听到的声音。
热切而痛苦的喘息,濡湿而低沉的呻吟,中间夹杂着郁青扭曲了的碎语:“哥……哥……不……啊……”。
我僵直地木立在门口的台阶上,进退不得。
纵然我曾对浮生山庄若有若无的神秘有过诸多猜想,却怎么也没有料到黑布揭开真相竟会是这样不堪入目。优雅文隽的楚郁蓝,竟然是这么丑陋的一个人!
他重重封锁起郁青的生命,到底是因为郁青所谓的病,还是为了他自己龌龊卑鄙的欲望?
我无法再想下去,但我也不能就此推门而入,我不想看见郁青明亮纯净的眼睛因为羞辱和难堪而黯淡。
我愤然离开,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楚郁蓝每天要花三个小时用可视电话和网络解决生意上的事,做道士不但先进到这样现代化的程度,居然还大会小会不断,有各种报表报告研究,比人家开国际贸易公司还繁忙系统,真真让人啼笑皆非。
在这三个小时里,楚郁蓝是不会离开书房的,我独自去了逸园。
我走进那间永远笼罩着黑幕,只有一盏昏黄小灯的房间,郁青从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