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依依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福翩翩-第2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尚活泉说:“我天天在外出苦力,晚上回家时腿都软了,连爬到老婆身上取乐儿都费劲,那些健身器材,谁他妈用啊!”
  王来贵说:“这地段的房价如今涨到四千块一个平方了,他们才给我们两千五,这不是打发叫花子吗?四栋高楼,我们老户回迁时住的又都是小间,一百多户连一栋楼都使不了,他们能卖三栋大楼,得赚多少钱啊!名义上是给我们改善条件,其实他们是靠我们的地皮发横财,咱们可不能上当啊。”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都是不想动迁。不想动迁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人嫌住在高楼里不接地气,人会生病;有人嫌自家赖以为生的架子车没处搁,耽误生计;有人嫌晚上归来时不能随心所欲地唱歌了,生活没了滋味;还有人嫌坐电梯头晕,等于天天踩在云彩上,不会再有好胃口了。
  动迁通知在六月份就张贴出来了,限老八杂的人在七月底以前,必须迁出。但大家不为所动,一如既往地过着日子。掌鞋的,依然安然坐在街角埋头做着修修补补的活计;做鱼肠粥的,依然用三轮车蹬着满桶香喷喷的粥,正午时到闹市区的写字楼前招揽生意;摊煎饼的,也依然在院子里支着黑铁鏊子,就着微红的碳火,摊起一摞煎饼,拿到夜市去卖。
  老八杂的人,但凡遇见难事,都爱凑到丢丢那儿请她拿个主意,虽说她是个女人,但却是老八杂人的主心骨。
  丢丢四十出头,长脖子,瓜子脸,细眯的小眼睛,喜欢戴耳环和梳发髻。喝松花江水长大的女孩,大都有着高佻的身材,丢丢便是。她有一米七,双腿修长。有的人腿长,但不匀称,可丢丢不是。她的小腿圆润,大腿结实却不乏柔美,似乎你摆到她面前一双舞鞋,她就能掂起脚尖,轻盈地起舞。丢丢有着男人一样的剑眉,可以看出她性格的凌厉和豪爽;她又有着敦厚的嘴唇,让人能感觉到她为人的厚道。
  老八杂那些暗淡破旧的房子,据说是旧哈尔滨的“马市”。那时城市的主要交通工具是马车,夏天是四轮马车,冬季是马拉雪橇,所以经营马匹的人很多,“马市”也就兴起了。那时的“马市”,相当于现在的“车行”吧。“马市”在,就有养马人。有了养马人,就要有娱乐。老八杂现存的半座米黄色的小楼,过去就是舞场,是一个俄国商人开的。它位于老八杂的腹地,主人就是丢丢。
  这楼是砖木结构的,二层,解放前的一场火,将房子烧掉一半,所以它是幢残楼。活下来的房屋共有四间,楼下一大一小,大间是当年的舞场,小间是门房。楼上的两间一般大,是卧室。房屋举架高,圆券高窗,对开的包皮门,螺旋式木楼梯。屋檐下有云纹和花纹的浅浮雕,门楣处是锯齿形的木装饰,外墙凹凸有致,有强烈的光影效果。
  楼的设计不仅美观,而且实用。楼上有拱形晒台,楼下有壁炉和通向二楼的火墙,上下均有一个小卫生间。最抢眼的,是楼下的三根雕花廊柱,呈品字形。老辈人说,有些舞女跳晕了,喜欢环抱着廊柱,歇上一刻。所以廊柱散发出的那股淡淡的木香气,被人说成是舞女身上遗留下的脂粉气。此外,底层还有一个阴凉的地窖,成了丢丢家天然的大冰箱。
起舞(3)
  老八杂的人,都叫它“半月楼”。说是这幢米黄色的小楼原本该是老八杂的一轮明月,它失了半面身子,只能是月色微明的半月了。
  半月楼前有一片高大的丁香树,春季,暖风裹挟着花香,给老八杂的人带来蜜月般的气息。被大火缭绕过的那面黑黢黢的山墙下种了藤萝,褐色的茎儿背负着纷披的绿叶,爬了满墙,生机遮掩了伤痕。
  半月楼的老主人,是齐如云。五十年代,她是哈尔滨一家劳保用品厂的工人,专事缝纫,做工作服、套袖、护膝、手套、鞋垫等。齐如云不漂亮,但她肤色白皙,身材俊美。好的肤色和身材,天生就是女人的一双“招风耳”,她也因此比那些面容姣好的女人要引人注目和耐人寻味。
  五十年代中期,苏联专家陆续来到哈尔滨,进行十三个重点工程的援建。譬如哈尔滨汽轮机厂、东北轻合金厂、哈尔滨锅炉厂、哈尔滨量具刃具厂等。那时候的报纸和电台,常有关于苏联专家的介绍和报道。齐如云在工歇时,喜欢到单位的阅览室看报。每每看到苏联专家的照片,她会慨叹着对同事说:“他们长得可真英俊啊”,所以当一九五六年的夏季,单位通知她去参加一个与苏联专家联欢的舞会,齐如云激动极了。齐如云是厂里的文艺骨干,她的舞跳得特别好。那天她穿着一条蛋清色的连衣裙,梳着两条油光光的大辫子,是舞池中最美的一只蝴蝶。
  那次舞会归来,单位的女工都很羡慕地围在齐如云身边,问她舞会去了多少人,舞池多大,灯是什么颜色的,哪个苏联专家最好看?齐如云似乎有些失落,她淡淡地说一共有二十几个苏联专家,个个都是大个子,高鼻梁,分不清张三李四。舞池有篮球场那么大。最讨厌的是灯,中央的水晶吊灯没有开,只亮着几盏壁灯,比蜡烛的光还微弱,没魂儿似的。而且,跳到最后,停了二十分钟电,舞场黑漆漆的,可她们这些舞伴,还得被人牵着手跳舞。
  那年夏末,齐如云突然结婚了,嫁给了肉联厂的灌肠工李文江。不过他们的婚姻只维系了两年,齐如云在五七年丁香花开的时节,生下一个男孩。这男孩虽然是黑眼珠,但眼凹着,而且黄头发,白皮肤,高鼻梁,把李文江气疯了。他受不了这侮辱,揪着齐如云的辫子,审她这小妖怪是谁的?他发誓要用菜刀剁碎那匹撒种的“大洋马”,把他灌进香肠,熏好了下酒,然后再休了齐如云,用水盆浸死那个小东西!可齐如云对孩子的来历守口如瓶。李文江便告到齐如云的厂子里,说是八国联军都滚蛋了,自己生活在新社会,却做了洋人的王八,咽不下这口气,请组织帮助他找到元凶!
  齐如云坐满月子,刚一上班,等待她的是领导的谈话和女工们不屑的目光。对组织的谈话,她提交了一份书面材料,说是有一天下夜班回家,路灯熄灭了,她走到一处僻静的街角,突然闪出一个黑影,把她给强奸了。由于天黑,她根本没有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李文江得到这个答复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齐如云,让她站着吃饭,坐着睡觉,不能喝开水,不能用温水洗脚。他一天到晚地吼:“我就不相信,谁搞了你,你会不知道!撒谎,撒谎啊。洋人身上有膻味,这样的公羊爬到你身上,你他妈的还闻不出来?”
  在厂里,齐如云依然气定神凝地坐在缝纫机前,不惧女工们投向她的冰冷的目光,安心做着活计。怕李文江真的会对孩子下手,她把他送到了双城的亲戚家。刚开始的时候,她给孩子报户口时填的名字是“李宽”,被李文江知道了,他拎着户口簿,冲到派出所,骂户籍警:“一个小洋鬼子,他凭什么随我的姓啊!你们这帮卖国奴!”没办法,齐如云只得让孩子随自己姓,给他起名“齐耶夫”。李文江依据“耶夫”二字,判定孩子的生身之父是苏联人。他说:“原来是个老毛子搞了你,养活了个二毛子!”
  李文江磨刀霍霍,费尽心机地在哈尔滨寻找名字中有“耶夫”字样的苏联人。就在此时,他听说了齐如云与援建的苏联专家跳舞的事情,便缩小了包围圈,泡了两天图书馆,在旧报纸中搜寻专家的名字,结果令他大失所望。就他所查到的,名字中带“夫”字的倒不少,但不是“诺夫”“托夫”,就是“佐夫”“可夫”,没有一个“耶夫”。这就好像是撒了一片大网,打上来的鱼没一条是自己想要的,让他懊恼。他再次去找齐如云单位的领导,说是他知道内情了,齐如云是在舞场被人糟蹋的,既然是组织上派她去跳舞的,他们就应该对她的安全负责。如果他们不揪出那个混在中国良家妇女中的色狼,他将采取报复行动,自制炸药,炸毁苏联专家楼,让那些高鼻子的老毛子统统见鬼去。
起舞(4)
  劳保用品厂的领导,并不相信齐如云提供的材料,他们也猜测齐耶夫来自那场舞会。可是这事情是在什么情境发生的,却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原本心虚,李文江又步步紧逼,这让他们很头痛,怕卤莽的李文江把事情闹大,影响了中苏友好关系,那他们就是历史的罪人了。正一筹莫展时,李文江的老母亲被儿媳妇的事气得生病住院,这等于是救了他们的驾。李文江是个孝子,他开始天天跑医院,报仇的欲望随之冲淡。之后,齐如云适时提出离婚,他也就答应了。离婚之后,李文江很快又找了一个在皮革厂工作的姑娘,她虽然麻脸,但转年为李文江生下了一个男孩,那孩子谁见谁都说是跟李文江一个模子扒出来的,一样的团脸、浅眉、蒜头鼻子、鼓额头、厚眼皮、翘唇,李文江觉得自己先前是一个半残的铜镜,如今另一半失而复得,完美无缺了,如得宝物,喜不自禁,早把齐如云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齐耶夫上小学时,中苏关系恶化,苏联将专家撤回,那些重点工程的建设陷入危机。齐如云那时住在工厂家属楼里,有一天,领导找她谈话,说是要给她调换一套住房,让她搬到四辅里的一座俄式小楼。原来住在里面的是厂子的工会主席一家,中苏关系破裂后,他说身为工人阶级的代表,不能住在敌人的堡垒中,一定要举家搬出。领导便想到了齐如云,觉得她和齐耶夫住在里面恰如其分。但她级别低,不能只住她一家,厂子便把新婚女工汪小美也派了进去。汪小美选择住楼上,这样,齐如云带着齐小毛住楼下。
  工会主席住在小楼时,把一楼的壁炉堵死,改造了烟道,另盘了火炉,这样既可烧煤取暖,又可以借着炉火烧水做饭。可齐如云入住后,请了个泥瓦工,将火炉撤掉,恢复了壁炉。壁炉不宜烧煤,齐如云就得自备柴草。那个壁炉说也奇怪,哪怕是寒风肆虐的三九天,只点上一把火,玻璃窗上的霜花就融化了,再烧一把火,屋子里就热气撩人了。齐如云储备的柴草,除了少许的木柈子,是秋天时她从郊区农民那里买来的几马车玉米秸杆,大垛大垛地堆在门外。玉米秸杆燃烧得快,散热也快,齐如云会握着一杯茶,坐在壁炉前,一边续火,一边喝茶。屋子里洋溢着秸杆燃烧时散发的甜香气,齐耶夫在一旁快乐地玩耍。汪小美的丈夫每每看到这样的情景,都要跟妻子慨叹:“这女人也真不是一般人,领着个二毛子,过得还那么快乐!”汪小美说:“坏女人哪有不快乐的!”齐如云在地窖里储藏了土豆和大白菜,那个地窖真是神奇,冬天时菜不会冻,开春时,土豆不会生芽,白菜也不会烂帮,跟放进去时一样新鲜。齐如云让汪小美把越冬蔬菜也放进地窖,但汪小美拒绝了。她想,地窖在你的居室,万一我男人下窖取菜,不是正中你下怀吗?所以,汪小美在这里只住了三年,当她生了孩子后,就跟单位提出申请,另分了一套房子,如愿地搬出去。以后也有人被安排进来,但与齐如云合住的人总觉得是与敌为邻,怏怏不快,所以没有住长的。时间久了,这房子就剩下齐如云母子了。
  文革开始了,齐如云因为齐耶夫来历不明的身世,被区革委会的人给揪斗出来,说她是苏修特务。齐耶夫在学校也受到歧视,同学们用石子砸他,撕烂他的裤裆,让他露羞,还用火柴去燎他的头发,说是要烧掉修正主义的黄毛,齐耶夫吓得不敢上学了。到了此时,齐如云不得不公开了齐耶夫的身世,说这孩子确实来自那场舞会,当时停电了,可是乐队没有停止奏乐,大家仍旧跳着。在黑暗和热烈的乐曲声中,她的舞伴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中,吻她,接着,那件事情就发生了。革委会的人让她交代细节,说,那件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是把你按倒在地,还是推到一个角落了?齐如云很轻巧地说,是跳舞时发生的。这让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说,跳舞时怎么能做那事?不要蒙骗群众,要老实交代!可齐如云回答的仍然是那句话:跳舞时发生的。革委会的人气得脸都青了,说,齐如云啊,你比旧社会的妓女还有手腕啊,跳舞时竟能干那事,真会卖俏啊!你说说,跳舞时怎么发生的?齐如云便不语了。又问,他对你是强奸,对吧?齐如云坦然地说,他吻我时,我也吻他了,不是强奸。革委会的人痛心疾首地说:齐如云,你丢尽了新中国妇女的脸啊。那个男人是谁,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样?齐如云说,跟我跳舞的人好几个,舞场里光线暗,我不记得谁是谁,他们长得都差不多。再说发生那事时停电了,我看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