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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草丛里躺了下来。
天空无限宽广,那些闪亮的光点好像在深蓝色的窗帘上开了许多小洞。突然,一个光点放射出惊人的光芒。看到这惊人的光芒,优希想,要是把天幕揭开,会是怎样一幅景象呢?天幕的后面,一定是双海儿童医院附近那波光粼粼的大海和浓绿满坡的明神山吧。
那年秋天,暴风雨过后的明神山的森林里,三个人合抱着那棵巨大的楠木,友谊的纽带紧紧结在一起。那天,三人发誓,无论如何都会活下去……
优希多想回到那个时候去啊!可是,天幕太远了,她是绝对够不着的。
起风了,越刮越大,黑云滚滚而来,闪亮的光点不见了。突然,巨大的云团一端分离出一朵黑云,飞快地降下来。降着降着,黑云变成了一匹黑马。黑马穿破深蓝的天空,朝着优希扑过来。黑马瞪着充血的眼睛,龇着脏乎乎的牙齿,口角淌着黄色的涎水,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扬起四只粗大的马蹄,踏向优希。躺在草地上的优希,在黑马的两条后腿之间,看见一个黑色的瘤子似的鼓胀的肉块。
优希吓得尖叫起来,可叫声只有她的心才能听见。过分的恐怖,使优希的手不由得抓住左侧的乳房,连同心脏一起从身体上扯了下来,双手捧着献给那匹黑马,饶恕我!马背上骑着一个人,揪着黑马那钢丝般坚硬的鬃毛。黑马在踏到优希之前的一瞬间改变了方向,马背上的那个人伸出手来,抄走了优希捧着的乳房和心脏。黑马好像要去追赶那远去的云团,重新飞向天空。
这时,优希的心脏变成一个婴儿,小脸长得跟优希一模一样。骑在马上的人留着美丽的长发。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优希看清了,那是年轻时的志穗!妈妈……想叫,却喘不上气来。优希憋得难受,坐了起来。
周围亮起来了,眼前的流水看得清清楚楚,河水细碎的波纹反射着阳光,天上没有什么黑马,也没有一丝云彩,晴空万里,碧蓝碧蓝的。
当然,她的乳房和心脏也是完好无损。但是,她却觉得好像丢了什么无上宝贵的东西,而且那东西再也回不来了。空虚感和恐怖感比昨天更强烈了。附近有狗在叫,优希慌忙站起来,小跑着逃开。往前跑了不久,看见一个棒球场,还听见了人们的笑声,优希觉得人们是在笑她。
优希从绿地走上堤岸的自行车专用道,背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优希躲避时差点儿摔倒,自行车嗖地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她好想哭,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等她的人在哪儿,愿意保护她的人在哪儿……而且是否有人在等她,是否有人愿意保护她,她都不知道。
优希躲在杜鹃花的荫凉里,好像在寻求什么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似的,把手伸进了运动服的口袋里。她的手触到一张卡片,啊,是中年护士送给她的那张电话卡,电话卡上的图案是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站在医院前边。看到这图案的一瞬间,优希想起了双海儿童医院。
“不回来的话,扣分……”
优希觉得应该给双海儿童医院打个电话。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抬脚向前走。在自行车专用道通向马路的拐角处,看见一个公用电话亭。优希走进去,摘下听筒,尽管想不起双海儿童医院的电话号码,还是很熟悉似地拨了号。
“你好!老年科病房。”
嗯?怎么直接打到病房里去了?可是科名不对呀。
“喂!您是哪位?”对方又说话了。
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啊,想起来了,是第八病房的护士长,好像是叫内田……
“喂……”优希终于说话了。
“啊!久坂吗?”对方吃惊地大声问。
“是我。”
“你现在在哪儿啊?没事儿吧?”
“……对不起。”
“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着班就跑出去了?快给我回来!大家担心死了,到处找你呢!我知道你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可是,你得处理好母亲的后事啊!可怜的母亲,她在等你啊!”
“母亲?……在等我?……在哪儿?”
“还问在哪儿……告诉我你在哪儿吧!”
优希四下看了看:“我不知道。”
“说不清楚吗?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优希没弄懂内田女士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那里说话有什么不方便吗?”
“不知道。我想回医院,可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优希说。
“患痴呆症的长濑麻理子的儿子,是你的朋友吧?昨天到医院里来了,说是如果你跟医院联系,让我们转告你,请你给他打电话。那个人是律师吧?跟他商量商量怎么样?”
怎么搞的?对方怎么忽然说起这些来了。
“长濑?……”
“对,长濑笙一郎,你弟弟在他的事务所工作。”
啊……是有个叫笙一郎的。不过,怎么叫他长濑呢?他不姓长濑,姓胜田嘛。
“喂!久坂!久坂护士长助理!”对方急切地叫着。
优希用手指按下挂听筒的挂钩,电话被切断了。她把电话里吐出来的电话卡重新插进去。笙一郎?他有电话吗?尽管对笙一郎是否有电话表示怀疑,优希还是随意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在等待对方接电话的时候,优希闭上了眼睛。
“喂!”电话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优希没说话。
“喂!喂!喂!……您哪位?”
优希还是不说话。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明白了什么:“优希?”
闭着的眼睑裂开细细的一条缝,光线挤进眼睑后面的黑暗中。
“我知道了,你是优希!”
光芒四射,驱走了黑暗,展现在优希眼前的,是无边的大海。优希闻到了海水的香味,明神山上吹下来的山风,拂干了身上的汗。
“刺猬?”优希终于说话了。
对方屏住呼吸,回答说:“啊……我是刺猬。”
“刺猬你……你在哪里?”海边一个人都没有,无边的沙滩,平静的海面,身后是连绵的群山。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浓密的树叶在风中摇摆。
“我在事务所里。你呢?你在哪儿?那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在医院附近,我也说不清楚。”
“什么医院?”
“双海儿童医院嘛。你在说什么呀!”一时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优希感到不安起来,“刺猬?”
“哎……我在这儿。”
“长颈鹿呢?”
“那小子不在这儿……我们都在等你,在找你啊!”
“看不见!我看不见你们!哪儿都看不见刺猬,也看不见长颈鹿……”优希回头看看山,又回头看看海,还是看不见人影。是太阳被云遮住了吗?海也失去了颜色,山也沉入了灰暗。优希感到害怕,“刺猬……我怕……”
“知道了。不要紧的!我一定去帮助你!你知道吧,我们一定去帮助你!”是刺猬强有力的声音。
优希受到了鼓舞:“……我知道,你们俩一定会来的。”
“那是什么地方,再告诉我一遍。”
“不是告诉你了吗?双海儿童医院附近,具体位置我说不清楚。”
“好,听我的,做几次深呼吸,要是闭着眼睛呢,就把它睁开,好好儿看着眼前的东西。”
优希虽然觉得有点儿害怕,还是照着刺猬说的话去做了。先做深呼吸,然后睁开了眼睛。
“看见什么了?”刺猬问她。
“电话。”优希老老实实地说。
“什么颜色的?”
“绿的。”
“好,慢慢抬起头来,肯定能看见地址和电话号码,念给我听。”
优希抬起头来,还真看见了地址和电话号码。地址是用汉字写的,不要紧的,都是在学校里学过的汉字。可是,优希念法有点儿奇怪:“宇宙的宇,奈良的奈,树根的根。”
“区号呢?”
“没有,只写着交叉路口。”
“好的,宇奈根交叉路口。电话号码呢?”
优希照着念了一遍。
“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在那等着,别动地方!”
“长颈鹿也来吗?”
“不……我一个人先去。”
“长颈鹿生我的气了?”
“没有,没生气,他也正为你担心呢。呆在那儿别动,我会不停地给你打电话的。电话铃响的时候,一定要接电话。记住啦?”
优希回答说记住了,这时,身后有人敲门,优希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女人,表情严肃,正在敲电话亭的门。优希不由自主地抬起左手,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小臂,啪地一声挂上电话,推门走出电话亭就朝河边跑。
“等等!你的电话卡!”身后传来那女人的喊声。
优希咬着自己的小臂,头也不回地穿过自行车专用道,朝着茂密的草地深处跑去。跑着跑着,颌部的肌肉没有了力气,总算松开了咬着小臂的嘴。由于运动服的布料又厚又结实,小臂才没被咬出血来。优希双手抱膝,一屁股坐在了草丛里。
眼前有几朵浅粉色的花,那是石竹花【注】,是表面柔弱而内心坚强的日本女子的象征。在一片深绿中开着有数的这么几朵石竹花,可怜又可爱。优希被这几朵花吸引住了,她把脸靠着花躺了下来。
【注】石竹别名洛阳花,石竹科石竹属,是宿根性不强的多年生草本花卉,多作一、二年生植物栽培。 花期自春至秋,花顶生枝端,单生或成对,也有呈圆锥状聚伞花序,花径不大,仅2至3厘米,但花朵繁茂,此起彼伏,观赏期较长。花色有粉、红、淡紫、白等。原产中国。分布很广。除华南较热地区外,几乎全国各地均有分布。——欧阳杼注
天空跟石竹花一样,也是浅粉色的,这不是在明神山森林里见过的天空吗?在明神山森林里,没有怀疑和责备,只有照顾和安慰,体贴和宽容。
“刺猬……长颈鹿……”优希轻声叫着。
“优希,不要紧吧?”一片寂静中,有人关心地问。
“好累啊。”优希诉说着自己的苦恼。
“啊,知道,你太累了。”
听到这充满了感情的话语,优希热泪盈眶。
“我……已经不想活了……不想活了,一件好事都没有。”一种想撒娇的冲动油然而生。
“嗯,可不是嘛。”既不是否定,也不是鼓励,而是诚心诚意的接受和理解,“不过,你不是已经坚持下来了吗?吃了那么多的苦。了不起啊,优希……你真的很了不起!”
听了这话,优希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飘了起来,飘向那无限的宇宙。
“刺猬?长颈鹿?”
“我是刺猬。”有人在她的耳边说。
优希感到有人在轻轻地摇她,于是说:“我想睡了,可以吗?”
“啊,睡吧。”
优希飘出明神山的森林,向大海飘过去:“……刺猬!”
“怎么了?”
“我喜欢你。”
“……别哄我了。”
优希笑了。耳边响起了海潮声。
5
优希从医院出走那天夜里,在幸区警察署开完搜查碰头会以后,梁平来到被烧毁的优希家的废墟前。
小路入口处站着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梁平掏出证件给他看过之后,走了进去。夜空下,黑乎乎的骨架依然耸立着,丝毫看不到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看着这片废墟,简直不敢相信优希的家曾经建筑在这么小的一块地皮上。
第二天,梁平仍然按照上边的搜查计划继续在多摩川搜索可疑物品。他想去找优希,可是作为一名警察,他不可能离开搜查现场,而且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看见有便衣警察在多摩樱医院前边盯梢。
这天晚上的搜查碰头会之前,伊岛对着梁平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苦涩的汇报,干部的呵斥,碰头会还是老一套。碰头会结束后,梁平从幸区警察署出来,站在了第二京滨路旁的一个加油站前。虽已接近深夜,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气温没怎么下降,一点儿风都没有,让人觉得憋得慌。
15分钟以后,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梁平身边。从车牌可以看出,是一辆私家用车。
车后门开了,后座上坐着股长久保木。久保木用眼睛命令梁平上车,梁平刚钻进车里,车就开动了,开车的是伊岛。他们没说到哪儿去,梁平也没硬问。
黑色小轿车顺着第二京滨路往北开了一段,拐进府中街道,又一直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武藏小杉车站。
梁平偷眼看了看久保木和伊岛的侧脸。
久保木懒散地坐在座位上,几乎滑下去的样子。他自言自语地说了句:“都是一身汗臭啊。”紧接着叹了口气又说,“伊岛,多少天没换衬衣了?有泽的衬衣都让草给染绿了吧?真把你这美男子糟蹋了。”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