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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分离出去的一部分生命……或许可以说,你是我真正的生命。”
雄作平静地朝优希走过来。优希好像被钉在了那里。雄作的双手搭上了优希的双肩。优希立刻停止了思想,一下子沉入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世界。
1月4号中午过后,优希被雄作送到了双海儿童医院。优希知道雄作把车停在了停车场,但接下来该干什么,她根本不知道。
“到了。”雄作说。他看见优希还是坐着不动,就探过身去,替优希打开了车门,“快下车!”
优希机械地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天。天是灰蒙蒙的。雄作抓起优希的手腕,朝八号病房楼走去:“今天晚上好像要下雪,注意别感冒了。”
优希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冷,甚至不知道什么叫做冷。来到病房楼前,雄作推开门,朝里边大声说:“新年好!”
优希也不知道怎么就站在了一位穿着白衣服的女性面前,总算糊里糊涂地知道自己在哪儿了。但是,为什么在这儿,在这儿干什么,其理由是什么,意义何在,一切都不能理解。只不过按照吩咐走动或站住。
“啊,这孩子什么问题都没有,表现不错,在家里又是做饭又是打扫房间。”优希听出这是雄作的声音,但那声音好像是从水底发出来的,“啊,这孩子在家里过了个好年。托你们的福,马上就能出院了。”
优希好像又听见一声“下星期再来接你”,雄作就在眼前消失了。她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在那位穿着白衣服的女性的指示下,优希换上拖鞋,走进病房。
经过楼梯时,她看见两个少年站在楼梯上,紧锁眉头在看着她。好像被墨水涂得漆黑的脑子里,朦胧地浮现出两个名字:长颈鹿,刺猬……
令人不愉快的记忆重新浮现出来,优希感到一阵恶心,赶紧低下头去。两个少年的身影消失了,脑子里那两个朦胧的名字也消失了。
进了病室,一个脸色青白的少女跟她打招呼:“你样子好怪哟。”
“怪?怪是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那位穿着白衣服的女性来到面前:“拿上你的日记本,到诊察室去。”
护士的话优希倒是听到了,但无法理解它的意思,所以愣在那里没动。
“忘了放在哪儿了吗?不是在旅行包里,打开看看。”护士说着指了指放在床上的旅行包。
优希机械地打开旅行包,日记本在最上面放着。
“拿上日记本,到诊察室去。”
优希拿上日记本,跟在护士后面走出病室。经过楼梯时,两个少年突然从楼梯上飞奔而下。
是长颈鹿和刺猬……紧接着,优希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棵大楠木。她想使劲儿摆摆头,把脑海里浮现出来的东西摆掉。可是,在她还没有摆头之前,一个声音闯进了她的耳朵。
“他又欺负你了?”
“那个坏蛋肯定又欺负你了!”这次的声音更清楚,更鲜明。
别再说了!优希想大声叫喊,可发不出声音,她用双手捂住耳朵,日记本掉在了地上。
“嘿!你们俩,干什么呢?”护士回过头来,批评了两个少年。
那两个少年根本不理会护士的批评,大骂着:“他妈的!杀了他个狗日的!”责怒的声音撞击着优希的耳膜。
护士把长颈鹿和刺猬推进食堂,拉着优希的手就走。优希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一间墙壁雪白的屋子里的沙发椅上了。她的正面,坐着一个又矮又胖的年轻男人。
“新年过得怎么样?”男人和蔼可亲地问了一句,朝优希伸出手来,“把日记本给我看看吧。”
优希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见了自己膝盖上的日记本。优希刚要伸手去拿,忽然觉得那日记本蠕动起来。优希跳起来,把日记本打落在地上。掉在地上的日记本继续蠕动着朝优希爬过来,一边爬一边可怜地叫着:“优希!接受我……优希……我是爱你的……
“别过来!”优希大叫着,拼命地用脚踩那个日记本。
那个又矮又胖的年轻男人过来阻止她,她推开那个男人,继续狠命地踩着。
优希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想确认一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现实世界。
优希发现自己和衣睡在狭窄而又坚硬的床上,盖着毛毯。她转动脖子,观察了一下周围。狭小的房间,白色的墙壁,墙角放着一盆很大的绿色观赏植物,旁边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只有两张床,诊察室旁边的紧急处置室好像就是这个样子。
优希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哪儿都不疼,左边的袖子被谁卷了起来,胳膊上好像打了一针,止血用的脱脂棉还留在那里。
优希的目光停在墙上的挂历上,1980年1月,挂历下方印着“双海儿童医院”的字样。“啊,这里是双海儿童医院,这个房间就是诊察室旁边的紧急处置室吧。”优希自己对自己说。她的脑子依然很乱,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进了这个房间。
优希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敲窗户,扭过头去,只见从下边伸上来一只手,还在轻轻地敲窗玻璃。
优希胆怯地走近窗户。外面,太阳已经落山,天暗下来了,白色的细小的颗粒反射着屋里的灯光,落到地上去。好像是在下雪。优希打开窗户往外一看,窗下站着两个少年。
长颈鹿和刺猬……那两个少年的名字再次从优希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大楠木下面那个夜晚的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响起。
“不要紧吧?”
“身上什么地方疼吗?”
两人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听着这关心的话语,泪水盈满了优希的眼眶。
优希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两人紧咬着嘴唇,满脸愤怒,仰头看着优希。
“宰了他!”长颈鹿说。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刺猬补充道。
两人头上的雪融化了,水滴顺着脸往下流。
“也是为了我们自己!”长颈鹿说。
“为了把我们三个人一起拯救出来!”刺猬说。
说完,两人同时看着优希,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优希抬起头来凝视远方。洁白的雪花,飘然落下。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美好的东西隐藏在那么黑暗的世界里?
“怎么样?”两人同时问道。
优希依然凝视着远方,沉默片刻以后,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1997年 初冬
1
火葬场的庭院里,飘散着金桂的花香。
志穗火葬的时候盛开的百日红已经落光,现在点缀着庭院的,是金桂树的黄花、卫矛树的红叶。
优希坐在庭院里的长凳上,呆呆地看着那些花木。在医院里动了手术也没能挽回聪志的生命。优希不准备为他举行葬仪,笙一郎说:“做佛事就不要省略了吧。”笙一郎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优希也就没有反对。笙一郎从寺庙里请来僧侣,为聪志做佛事,同时也为志穗补做佛事,法号就免了。
关于聪志的死,也是笙一郎负责联系的。优希的表哥夫妇从山口县特意赶来,在聪志的遗体和志穗的遗骨前面合掌为死者祈祷冥福。另外,聪志大学时代的同学、在笙一郎事务所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优希医院里的内田女士以及同事,也都前来参加了做佛事的仪式。
优希基本上什么也干不了,一切都是笙一郎张罗。她在应酬人们的吊唁的时候,脑子里也在回响着聪志临死时说的话。聪志在昏迷之前对在场的医生和护士说:“是我干的。”
医生问是怎么回事,聪志好像在说临终遗言似的说:“跟大家说,都怪我……”这是聪志离开人世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昏迷以后再也没有醒来。
优希想再对聪志说一遍,这不怪你,想像小狗一样摸起拳头,再一次抚摸聪志的头,想笑着对他说,不要紧的。优希眼前的卫矛树鲜红的叶子变得模糊起来,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啊,久坂小姐……”
听到有人这样叫自己,优希赶紧把差点儿从胃里翻出来的东西咽下去,回头一看,是穿着黑色连衣裙的真木广美。
真木广美表情消沉,轻声对优希说:“就要火葬了。”
优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聪志死后,优希对时间的感觉变得非常迟钝,已经在庭院里坐了两个小时了,可她觉得只不过才坐了十分钟。优希对真木广美说声谢谢,从长凳上站了起来。
广美说:“您弟弟,还那么年轻,真让人觉得惋惜。”
优希默默地低下头,朝火葬场的建筑物走去。广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优希逃也似的走了。
在收遗骨的房间里,表哥夫妇、笙一郎、梁平,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了。见优希进来,都无言地朝优希垂下了头。
聪志的遗骨比志穗的显得粗大,也显得整齐。在火葬场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人们开始轮流用筷子往骨灰盒里收纳遗骨。最后一个轮到优希。她收纳的是聪志的喉结骨和头盖骨的弯曲部分。遗骨收纳了近一半的时候,骨灰盒装不下了。工作人员说,剩余部分将由火葬场负责处理。
优希想把剩下的骨灰都抱回去,话都冲到喉咙口了,又咽了下去。优希抱着用白布包好的骨灰盒,朝火葬场大门走去。走到前厅的时候,表哥叫住了她。父亲雄作的葬礼以来,优希跟表哥还没见过面,那时候表哥还是个中学生,现在已经是某家大公司一个有威望的科长了。看他的表情,优希以为他又要说一些安慰的话,于是说:“不用再安慰我了,您从那么大老远的地方特意赶过来,真是太感谢了!”
表哥说:“啊,一家人不必客气。明天还要上班,我们今天就回去了,实在对不起……这个……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您说吧。”
表哥看了看前厅里的椅子:“坐下来谈好吗?”
优希说:“不用了。”
“也好。这话本应早些跟你说的,可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是这么回事,我姑姑出事以后,我一直没有对我母亲说。这次聪志又出了事,不说是不行的了,于是就把两个人的事都说了。我说他们都是因为交通事故去世的。”
“啊……”优希觉得这样说也无所谓。
“即便如此,母亲受到的打击也不小,一直沉默着没说话,但是在我们出发之前,她把我们叫到身边……”说到这里,表哥停顿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似的,“墓地的事,决定了吗?”
这事优希连想都还没有想过。表哥耐不住沉默,继续说:“当然,姑姑和聪志的骨灰,理应跟姑夫放在一起……不过,我母亲说,姑夫的墓太小,恐怕放不下,而且离开我家太远,扫墓也很不方便。”
优希一时没有明白表哥的意思,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表哥好像怕晃眼似的低下头去:“依照我母亲的意思……姑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奶奶一直很关爱她,即使结婚以后也是如此。你们搬到神奈川县以后,奶奶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我记得她老人家的身体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变坏的。奶奶希望将来跟姑姑睡在一起,听我母亲说这是她老人家的临终遗言。幸运的是,我家的墓地很大,如果你还没有决定把骨灰盒安放在哪儿,就把我姑姑的骨灰跟我奶奶的安放在一起吧……我是受我母亲之托跟你说这番话的。”
优希感到困惑,她还根本没有考虑过骨灰安放的事。对于志穗来说,骨灰安放在娘家也许是件好事,难道连聪志的骨灰也要安放在姥姥家吗?聪志被怀疑为杀死志穗的凶犯,还没有定论呢,而且守候坟墓的又不是自己。
表哥看了身后的表嫂一眼,回过头来谨慎地问优希:“怎么样?”
“死后人人是佛。”优希说。
表哥大概从优希这句话里揣摸到了什么,很干脆地微笑着说:“我是个不信神佛的人,说实话,除了盂兰盆节和新年,从来不去寺庙里参拜。所以我根本不反对把姑姑和聪志接过去……那样不是更热闹嘛。”说着朝表嫂扭过头去,“你也赞成吧?”
表嫂文静地微笑着表示赞成。
表哥转过脸来继续对优希说:“不过,这件事最终还是由你来决定。不一定现在就答复我……你只记着我跟你说过这件事就行了。”
优希向表哥和表嫂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表哥,也谢谢舅妈为我们挂心,请您代我向舅妈问好。您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优希又一一谢过了前来参加聪志的火葬仪式的人们,然后抱着聪志的骨灰回到了笙一郎的公寓。笙一郎叫了外卖寿司,梁平买来啤酒和饮料,三个人席地坐在了木地板上。笙一郎点着了烟,梁平抓起了啤酒。谁也没动寿司。喝了几罐啤酒以后,梁平一字一顿地说:“火灾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