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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知道笙一郎把房子和家具都卖了。
梁平又赶到品川笙一郎的律师事务所,这里的房子已经退掉,家具也都卖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忽然,楼下传来警车的叫声,梁平以为是来追捕自己的,赶紧藏到楼梯那边去了。从电梯上下来两个穿警服的警察,看了看事务所里边,用手提电话向上级报告说什么都没有,就坐电梯下楼去了。
梁平再次赶到自由之丘笙一郎的公寓一看,那里也停着警车。梁平悄悄地来到附近一个小公园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伊岛的电话。
“我是有泽。”
伊岛愣了一下:“你小子在哪儿?”
梁平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听到过这又粗又哑的声音了,怀念之情涌上心头:“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日后一定当面谢罪……我想问问您,知道关于长獭笙一郎的情况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梁平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长獭的公寓和事务所都有警察,你还以为是抓你的吧?”伊岛好像知道梁平的行踪似的。
尽管如此,梁平还是固执地问:“您知道他的情况吗?”
“那小子寄来一封特快专递,是寄给我的。”
“给您寄信?”
“信上写着是他杀了早川奈绪子。”
“……真的?”
“在奈绪子房间里采集到的指纹,跟信上的指纹是一样的。他还寄来了有他的血迹的便笺,血型跟奈绪子被子上的血型也是一样的。”
“……他是怎么杀的奈绪子,作案动机是什么,信上写了吗?”
“没有。只说是那天晚上奈绪子有事找他商量,一时冲动杀了人,说完全是他一个人的罪过,还提到奈绪子穿的是黑色连衣裙,还说两个人一起喝酒来着。酒瓶和酒杯上的指纹跟信上的指纹也是一致的。有泽,你为什么跟我说都怪你?”
“……我觉得我也有责任。”
“你早就知道是那小子干的吧?你打算掩护他是吧?”
“不,我没那个意思……”
“那小子知道你逃跑了吧?也知道警察在追捕你吧?”
梁平对这个问题感到意外,反问道:“为什么?”
“那小子现在给我寄信,并不单纯是为了自首。他在便笺上用他自己的血按了十个手印,十个手指头都按了,还说让我们好好儿鉴定。另外,信是特意寄给我的。那小子肯定知道你被怀疑了,所以才这样做的,你说是不是?”
梁平回答不上来。
“有泽!快给我回来!别再跟我玩儿这种破案电视剧里的游戏了,听见没有?”
梁平没有回答伊岛的问话,把电话挂断了。一阵稚气的叫喊声惊动了梁平,抬头一看,是几个五六岁的孩子。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这种偶然的组合引起了梁平的注意。只见两个小男孩正在用小铲子往小桶里舀沙坑里的积水。两个小男孩都想在小女孩面前表现自己,争先恐后地把积水舀起来,倒进小桶里。由于动作比较大,免不了你撞我一下,我往你身上泼点儿水什么的。
“别打架呀!”小女孩不高兴地说。
其实那两个小男孩并没有打架,只不过是玩儿得有些兴奋而已。但是,小女孩看不下去了,连声说:“回家了,回家了!”看他们还没有停止的意思,就拉住其中一个小男孩的手,对他说:“回家吧!”
没想到那个小男孩甩开小女孩的手:“就不回家!”说完跑到一边去了。
小女孩委屈地拉起另一个小男孩的手,走出公园回家。剩下的那个小男孩慢慢回到沙坑,照着小桶狠狠地踢了一脚,蹲在那里哭了。
梁平仰天长叹:“刺猬呀刺猬!……你真傻!”
7
优希在梁平走后不久,早早就去医院了。交班之前,她把辞职申请交给了护士长内田。内田吃了一惊,先是劝优希不要辞职,但从优希的表情上看出她去意已决,就不再劝说,关心地问:“将来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没有,不过,没关系的。”
聪志的人寿保险,加上卖房子的钱,生活上不会有问题。精神上跟笙一郎互相支撑着,肯定能活下去的。
内田对优希说:“先休息一段时间,想上班了再来。无论到什么时候,这里都是需要你的。”
“谢谢。”
“你打算从什么时候起就不上班了?”
优希说,把麻理子送到养老院去以后。
内田说:“最好上到年底。今天是12月1号,再上一个月吧。还得办手续什么的。”于是,优希年底辞职的事就算定下来了。
护理岸川夫人的时候,优希把辞职的事告诉了她。
岸川夫人笑了:“是吗?一个月以后,就跟你喜欢的人一起生活了,是吧?”
优希既感到不好意思,又感到难过,自己握着自己的手腕说:“不过,我还能照顾您一个月。”
“那么,我说什么也要再活一个月。”
“您干吗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嗯?能再活一个月,难道不是一件幸福的事吗?在这一个月里,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计划着利用有限的时间,可以过得很充实啊。”夫人温柔地笑了。
优希也笑了。
下午3点多钟,两个神奈川县警察本部的便衣警察来找优希。优希以为他们又是打听梁平的下落,没想到他们问的是关于笙一郎的事。
什么笙一郎是聪志的上司啦,笙一郎现在在哪儿啦,笙一郎有没有孩子啦,笙一郎是什么性格啦,认识不认识早川奈绪子啦,奈绪子跟笙一郎是什么关系啦,奈绪子是不是到医院里来过啦,问得非常详细。
对于警察的问题,优希除了“是”或“不是”以外,就是“不知道”,并不是想隐瞒什么,而是懒得说话。
“他的律师事务所里有个叫真木广美的,你知道吗?”警察突然问。
“知道。”
“她说长濑笙一郎的母亲在这里住院。”
“是,是在这里住院。”
“长濑笙一郎最近来看望过他母亲吗?”
优希犹豫了一下,心想早晚警察也得知道,就说:“昨天下午来过。”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又问:“说什么来着?”
“没说什么,只不过是来看望他母亲。”
“我们能见见他母亲,问问关于她儿子……”
“问也是白问。”优希打断警察的话,“再说我也做不了主,得经过护士长批准。”
警察找到内田,内田同意了。优希只好带警察去见麻理子。两个不认识的人把麻理子吓得藏在优希身后,不回答任何问话。
警察只好问优希:“长濑笙一郎定好什么时候再来医院?”
优希摇摇头说:“不会再来了,他母亲要转到养老院去了。”
“那转院那天他总得来吧?”
“不会来了。把他母亲送到养老院的事,他已经委托给护士了。”
“他母亲什么时候出院?”
优希把麻理子出院的日子告诉了警察,麻理子在优希身后使劲拉优希的衣服。警察们走后,麻理子对优希说:“不能告诉他们!”
麻理子怎么能想到这一步呢?优希感到惊讶不已。麻理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爸爸的事,不能告诉他们!”
优希的眼泪差点儿流出来,赶紧忍住,笑着对麻理子说:“不要紧的,刚才我是骗他们的,爸爸肯定还要来看你的,肯定还要到这里来看你的。”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麻理子听的,倒不如说是优希自己的希望。
优希上完白班正在交班的时候,伊岛来了。伊岛说在医院的院子里等着,请优希交完班来找他。优希来到院子里时,伊岛已经坐在长椅上等着了。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够冷的吧?到街上的咖啡馆里去吧。”
“不冷。外边空气好,而且我也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优希坐下以后,伊岛很客气地向优希鞠了一躬:“那天,太感谢你了!”
优希知道他指的是参加奈绪子的葬礼的事。
“奈绪子的骨灰被她哥哥带到北海道去了。”伊岛仰望天空,“想起死去的人,心情很复杂,一两句话也表达不清楚……”
优希默默地点了点头。
“长濑笙一郎来信了。”
“信?”
“写给我的。内容我就不便说了。”
优希想到今天警察来找她的事:“所以,今天警察……”
“听你这口气,你已经知道信的内容了?”
优希没有正面回答伊岛的问题:“有泽来过了,昨天夜里。”
伊岛并没有感到吃惊:“有泽说,奈绪子的死都怪他,是指他伤了奈绪子的心,有罪恶感吧?”
“……我想是的。有泽说,看着奈绪子平静的表情,可以想见她是希望死去的。这与他杀死了奈绪子并没有什么区别。”
“长濑给我写信,就是为了消除警察对有泽的怀疑……警察怀疑有泽,是谁告诉长濑的呢?”
“昨天他到医院里来了。”
“那时候,你告诉他关于有泽的事了?”
“是的。”
“这么说,是谁杀了奈绪子,你是知道的了?那时候,长濑都说了?”
优希没说话。
“你认为他还会到医院里来吗?”
“不会的。”优希把刚才对那两个警察说过的话对伊岛重复了一遍,并说将要把麻理子送到医院去的护士就是自己。
“这么说,他已经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了?”
“说是到国外去,去五年。”
“具体去哪个国家,说了吗?”
“说是去欧美,企业法的发样地。”
伊岛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过了好长时间才说:“有泽给我来电话了。”
“是吗!”
“你好像不感兴趣。”
“刚跟他见过面,该说的他都跟我说了。”
“你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我说什么也琢磨不透。长濑呢,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杀了有泽的情人。然后呢,为了替有泽洗清罪名,又亲自给警察写信自首。有泽呢,说是怪自己,从警察署逃走,一个人去追捕长濑。从电话里有泽的声音来判断,情人被长濑杀了,可一点儿都不恨长濑。处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你呢,好像谁都不偏向。你们三个人之间,大概是有某种相互理解的默契吧?”
“没有……”
“你们之间的谎言和秘密太多了吧?”
“……也许是吧。不过,有时候是需要通过谎言和秘密来逃避现实的。现实残酷得叫人无法忍受。”
“当然,这种情况不能说没有。有时候确实需要用谎言来掩饰生活中的某些方面。但是,说谎很容易形成习惯,习惯了以后,就害怕说出事实来了,哪怕是用不着说谎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说谎,结果造成很大的损失,这是不可否认的吧?”
优希回答不上来。
伊岛叹了口气,双手撑在膝盖上,一使劲儿站了起来:“老啦!脑子虽然还管用,可是这腰腿不行啦。你这个老年科的护士,对我这老年人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您没什么病吧?”
“那倒没有。我这人嘴厉害,我老婆总是战战兢兢的。不过我不怎么运动,说不定哪天就走不动了。”
“建议您多参加社会活动。人们常说孩子是社会的宝贵财富,其实老人也是社会的宝贵财富。”
“等我老得动不了了,也到你们这儿来住院,到时候请你多加关照。”
优希说,她马上就辞职不干了。
伊岛走后,优希回家休息了几个小时,又赶回来上后夜班。走进医院的时候,优希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警察盯梢。上班以后,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到了夜里两点多的时候,优希去给患者换尿布,好像听见防火楼梯那边有动静。优希走到楼梯那边往下一看,没有人影,又抬头往上一看,只见有人正在上楼。
“谁?”优希叫了一声,随即追了上去,“站住!”
那人站住了,苦笑了一声:“你还以为是笙一郎呢吧?”——是梁平。
“为什么在这里?”
“那小子肯定会在这里出现。”
“他跟你联系了吗?”
“没有。那小子给警察写信自首了,他知道自己的罪有多重。住在又黑又窄的牢房里,他肯定受不了。总而言之,他肯定要在这里结束一切。”
“结束一切?”
“这意思你还不明白吗?他不会一个人悄悄结束生命的。我们在双海儿童医院的时候谈论过死。我们关于死的概念就是黑暗。死和黑暗比较起来,那小子更怕黑暗。一个人走进黑暗,他是受不了的。但是,在明神山森林的洞穴里,你抱着他的时候,他就能安静下来。我认为他肯定到你这儿来,永远跟你在一起,他就不害怕了。”
优希听了梁平的话,紧张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警察找过她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