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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并没有说出来那是什么事。摇红有次问了,她也只是喃喃地道:“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他毕竟是你爹。给他一个新生的机会吧。”
这段期间,父亲反而跟“拿威堂”的孙出烟,孙拔河、孙拔牙一门三父子:“天地人三枪”言归于好,合作无间。不再冲突。摇红只隐约发现,每次初一、十五,都有个奇怪的人来找父亲,可直入爹爹之书房或密室,交谈、密议良久,那人去后,爹娘多发生争执。
不知那是什么人,来谈什么事?——可是在摇红的心中,当然极不喜欢这个人,但她又从未见过那人的样子。
那人虽然并未蒙面,但好像不想让她或“一言堂”里其他的人留意看他似的(当然,当时身为孙疆左右手的公孙扬眉是例外).他一直很少让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不知怎的,每次这人经过,或者她经过这人的时候,尽管相距甚远,她都必定生起两种感觉:
一是熟悉。
那种熟悉就像是一件多年的衣服,已多天穿在身上,而今就算闭着眼睛穿上,也完全熟悉它的颜色、布料、质感……
二是悚然。那是午夜梦回乍醒,你发现有一条虫钻进你被窝的感觉。
可是她一直不识这人的庐山真面目,只知道他每次来过之后,爹就变得更暴戾了,几乎每必与娘生冲突,公孙扬眉更会忙得不见瞬影。而且,在地窖“浅水湾”那儿,传来凄厉且令人心悸的哀号狂呼声,不但不绝于耳,犹如人间地狱,有时还“浮游”在九鼎厅。绯红轩一带,如泣如诉,鬼号神泣,不知是人是兽——莫不是那只“怪兽”已逃出了地牢?
摇红心中是既惊疑、也恐惧。
然而,摇红发现公孙扬眉己杀人太多,而且已杀了太多不该杀的人,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尤其她在一个十分偶然的情景下见到那只“怪物”之后:更不能容忍了。
她已不能再忍受一个她看好和深爱她就变得的人,变成了一个杀人狂魔,奸诈的小人。
那一晚,她下了决心,在“绊红轩”里,在那些倾国名花和无名草木间,与他详谈劝说,便表明心迹。
“你再这样堕落下去,你就不是你了,至少,不是我所爱的你了。”
她大意是向他这样说的。
公孙扬眉初听的时候,仿佛非常拒抗。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公孙的回答,令摇红疑惑莫解。
“为什么?”
“你爹答允让我娶你,但一定要替他完成这些事。”公孙扬眉苦恼的说,“不然,他甚至不让我接近你。”
“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而做的,”公孙扬眉一双剑眉而今并未飞扬,反而沉郁的聚厌着一双炯炯有神的俊目:“而你却………”
摇红这才明白了。
她的心跳得很快。
花影绰绰。
树影斑斑。
她的脸很热。
“你……不值得为我这样做。”
不知是因为公孙扬眉悟性高,还是他完全能领会孙摇红的心意,但摇红姑娘说到:
“你再这样下去,是沉论,而不是飞升,我喜欢的是一个堂堂正正、任侠的你,我要嫁的是这样的你。你再这样助纣为虐,你只会失去我对你的……”
公孙扬眉已表了态:“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做。今午诸葛先生跟大捕头无情来过“一言堂”,也私下跟我谈过这事。他们也希望我说临渊勒马,不要自毁前程。我也知道你爹所作的不会有好结果。我跟铁二捕头也有过命的交情,他也是一方豪杰,他师父和师兄自然也是人中龙凤,他们说的,我听得进……不过,山君知道他们找我谈过,己十分不悦,他们一走,已向我作了做告——如今,你这样跟我说了,你的意思我懂了……”
然后他就说出了他的决定:
“我明天就跟你爹说请楚。他那些事,伤天害理,有损阴鹫,我也劝她放手了吧!这事已惊动京里官差,武林垂注,他再强持,恐遭反噬。他……”
他很有感情的说:“我是支持他的。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万一有事,我也只好帮他到底。”
摇红听了,深心感动。
那是个很晚的晚上。
那天夜里,十分夜晚。
风很大。
夜很柔。
花影很乱。
更乱的是摇红的心。
因为更近的是扬眉的呼息。
看到他深情而略带忧郁的双目带点暗红,她突然明白了,开悟了。
她完全明白过来了。
完完全全的彻彻底底的明明白白的明白过来了。
她一直以为他是很骄傲的。
至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
他极度自信,已经自信得有点接近自大。
可是,原来,那些只是最后也最脆弱的掩饰,他那样顽持,只是因为那是他最后的阵地,最深入的雷池。
他已不能再输。
因为他一见到她之后,早已输掉了自己。
他是因为大注重她了,才特别要强持那一点自尊,以及恃别自重。
其实,他几乎是为她而活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甘心为“山君”效命。
他在她面前,只剩下一件葱衣般薄弱的外壳,甚至经不起转风微吹。
而她也一样。
他以为她是天之骄女,追逐于她裙下的不知凡几,她眼高于顶,像紫禁殿上的凤凰,未知会对凡夫俗子加以青睬。
可是,那也只是她的外衣。
薄若蝉翼,所以才要诸般修饰,遮掩,希望不致于让他一眼看透。
其实,她的心一早已属于他的了。
她钟迷于他。
情钟于他。
也许,爱情是一场各自匿伏后才互相发现的游戏,而今,他们已互相证明,心心相印,已不再需要匿伏、躲藏。
甚至已不需要润饰。隐瞒。
他爱她。
她爱他。
如此。
而已。
她以一身简洁俐落中,诉说了说不尽的风情,他却以忧倡的眼神与她相遇。交融。
他们两人的影子,已叠合在花影中。
气息温柔着气息,心跳催动着心跳.他的眼剑望入她的眼鞘,他焦的的唇在寻索着她的红唇。
他要一头栽进去的爱她。
得到她。
他已义无反顾,也退无死所。
要是不能得到她,他已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爱她的。
她也是。
今晚他们已证实了这一点,这一个事实。
可是他们更须切契合的一点是:
他们之间已不分你我,不分她和他。
他们要合一。
合而为一。
狂热的爱人需要合体的浇灌。
大爱无悔,挚爱无恨。
然而谁都不知道黯里有不只一双幽恨的眼,目睹他们从花团锦绣爱情的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人没有光的所在,终于,步入一条绝情的路。
绝路。
四、悲伤的情人和伤悲的人情
那一晚之后,她是他的。
他也是她的了。
他一向傲慢孤寂,而今,他却不是一个人孤军作战了。
因为他心里有了她。
她一向矜持自洁,如今,她最爱的却不再是自己了。
因为她身体和灵魂都属于他的。
垢诡的是,那晚之后,他有了她,她也有了他,但他们却不再在一起了,不再在一起过,不过,尽管如此,也并没有改变这个事实。
幸运是难以控制的,但心情却可掌握。
尤其是情。
此情不渝。
今生无悔。
命运往往非常残酷,而且往往在它最残酷的时候,你才会分外感受到它是确然存在的。
那一夜,不朽若梦。
梦幻虚空。
他在她体内爆炸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走到了世界的尖峰;幸福的绝顶,他觉得淋漓尽致,欲死欲仙,纵粉身碎骨亦无悔无憾。
她也是。
所以她哭了。
像一场雪融。
也许公孙扬眉并没有完全能了解摇红的哭泣是因为感动而不是伤心,所以他毅然表达了他的决定,以一种宣誓式的姿态:
“你父亲正受人指示,也跟人合作,要研制出一种方法,训练出一批极厉害的杀手,只听令于主人,决不会违抗,完全混灭人性,唯命是从,而武功精进,神志集中,力大无穷,超于人的极限——如果能成功,谁拥有这样一大批杀手,谁就可以称霸武林,无敌于天下,因为,他要清除任何障碍,都绝无障碍;他要办什么事,都没有办不成的——而又决不必担心会有手下坐大,倒戈的情形。”
摇红惶惑的问:“爹要那么兽性的一大批人来……千什么?”
“他……”公孙扬眉叹道:“他本来是个很有志气的人——这种人如果受人怂恿和让人操纵,很可能就变成了个极有野心的人:
“他想称霸东北,染指中原。”
“像你——”摇红问,“也是?:
“是。”公孙扬眉长吁一口气,答:“我确也像是他那种人,好的时候是雄心壮志,不择手段的时候就心狠手辣。
“可是,你为什么……?”
“开始我是因为要接近你,才为你爹效力。随后,我也为这个壮举而动心,全力投入。
不过,我也慢慢发现这计划中牺牲太多、太大、也太恐怖,一个常人一旦参与,一定受耳儒目染,荼毒同化,成为兽性大发,恶毒无比的人。今晚,有了你的鼓励,我一定要抽身拔足,并会尽一切所能,劝你爹早日收手。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制止这个恶孽在‘一言堂’滋长下去的!”
可是孙摇红还是很担心。
“爹一向很固执的,近年更加顽固……他会听你的话吗?”
对这点,公孙扬眉非常自信。
“他会听的,他需要我和袭邪。他若要训练出‘人形荡克’来,一定需要袭邪的配种方法,还有我们‘安乐堂’的独门秘药,以及你爹的残酷训练方法。三者缺一不可。”公孙扬眉衡量局势,似乎很有信心,这是摇红第一次听到“袭邪”的名字。“如果他不同意,我就不告诉他药方,他就无法办成此事,最终仍是会妥协的。”
“……如果他坚持到底呢?”摇红仍是担心。
“那我就不惜与你爹一战。”公孙扬眉依然有信心,“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爹爹的。我也一定不会败在他手里的。我只是要告诉他,我已下决心,不惜一切,也要他停止这灭人寰的残酷计划。”
“为什么要用药物。配种、特别调训这些办法呢?”摇红曾不解地问:“以德服人,或晓以大义,岂不更好?”
“弊在人有二心。大业未成,还会同心协力,奋发图强,可是一旦宏图开展,很容易就生异志。愈是有思想的,一旦羽翼已丰,愈难纵控,这正是你爹和影响他的人所忧虑的。”
公孙扬眉说明了问题的结症,“更何况人有七情六欲,易为分心,又有私心,很难一心一德,专诚一志,为一人效死到底。我们三者配合,就可以制造出一种姑且称之为‘人形荡克’的怪物,绝对鞠躬尽瘁,死而后己,且终生只知执行任务,摒弃情欲,谁手上有这批悍将,死士,谁就拥有最强大的力量,足以摧毁一切,足可独霸一方,甚至雄霸天下。”
摇红听了,也不禁吁了一口气,“难怪爹会为此而闹得个心力交瘁,性情大变了。”
“本来男儿志在四方,有雄心壮志,也没什么不好。”公孙扬眉补充道,“只不过,因为我参与了这计划,分外感受到,若要完成它,得要牺牲太多的人,残害太多的无辜,大过扭曲和泯灭人性!我最近全心投身在里面,也期待它能成功,因为太过热切,而忽视了它的后果与代价!”公孙扬眉以一种扬眉剑出鞘的勇决道,“今晚,我有了你,才清醒过来,才醒悟自己造了孽。不,不行,我一定要终止它——这‘人形荡克’太可怕了,它好像是一种毒物,让人吸取了它,会快活过神仙,然而,事实上,它却是食人血髓,令人沉沦,直堕入十八层地狱里去!”
这是摇红第三次听到“人形荡克”,这名辞——虽然她依然不大弄得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人?还是兽?
——是人形的兽?还是兽形的人?
她没有细问。
也不及细问。
她只是担心。
担心公孙扬眉会出事。
“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万一不幸,也不会同任何威迫下透露药物名称。收集的方法和下药的份量,我不能让这灭绝人性的计划再继续下去。”
像看出了摇红的惴惴不安,公孙扬眉解说并安慰道。
“如果万一……”摇红不知怎的,觉得很有些伤悲,她看着他时,也不知为何,依稀感觉到任何一句话都是最后一句话了,随便一眼都是最后一眼了。
她甚至感受到这个本来飞扬淬厉的青年,而今温柔温存的男人,却是一个悲伤的情人,她的未来和今生,好像要欠负他许多伤悲的人情。
她不了解自己这种感触是因何而来,如何滋生的。
“如果万一你出事了,”摇红问,“我应该怎么办好?”
“你什么都不要办,就告诉你娘好了。你娘是我最佩服的女子,她为阻挠这个计划,已触怒了您爹,但她还是持正执言,受屈无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