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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晚饭后都是一个煎熬,在寂寞无奈中她拿起笔却什么也不敢写。随意地在纸上画着,不经意中却画出满纸的山峰。那悬崖陡壁,那缓坡曲径,每一笔都画的是对自己恋人的深切思念。她很高兴,用这种方式,没有人能知道她的心思。她想象着这重山叠岭就是她心爱的人驻守的地方,在大山的深处,在茂密的林中,在美丽的山城重庆,她的黎军手握钢枪,威武挺拔。她幻想着黎军此时在做什么。她要画很多房子,让黎军和他的战友有休息的地方,房子的周围还应该开着美丽的鲜花。高耸的山,繁茂的树,还有一条通向那几排营房的林中小路。部队的营房外应该有高楼大厦,著名的嘉陵江上应该是帆船点点,江边有店铺林立的商业街和古老而又幽静的欧式建筑,她努力地想象着山城的美丽,画了满满的一张纸,画毕,肖晨望向窗外的雨夜,在纸上信手写出一首陆游的诗句: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上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她看着画,大声地、反复地读着这首诗,心与这诗融到了一起。那个柳秀美回到了屋里,趁她去倒水的功夫,把桌子上的这张写了字的纸拿上就跑了。虽然肖晨觉得无所谓,但还是对着她的后背大声骂道:小市**拿去找你爹领赏吧!
想着陆游的那首诗,在背诵中她突然想到;为什么不把这首诗试着谱上曲来唱呢?于是开始尝试着谱曲,唱了两遍,感觉不错。她放开喉咙大声地唱起来。一遍又一遍,缓慢、悠长中带着凄凉,就像是为自己这么长久的痛苦找到一个流淌的出口。沉沉的暗夜随着那声声高亢悲怆的歌声在轻轻地颤抖,如诉如泣的歌声穿透苍苍夜色向遥远的天际传去。泪水又一次充满了眼眶,涌出眼窝顺腮而下。
负责外调的人拿来几张相片,这些照片是和朋友们去颐和园在佛香阁后面一个叫智慧海的地方照的;有她坐在一个圆石桌上,双手合十好像在念经,还有几张都是大家跪在佛像前的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其实她并不信这些,只是觉得好玩,她相信所有的朋友们都不信这些,都是觉得好玩儿,才叫旁边的游人帮他们一起照的合影。但现在这是她的一条罪状;流氓团伙宣传封建迷信,为封资修呐喊。还有两本所谓的禁书《死魂灵》和《茶花女》平放在桌子上。肖晨知道,他们到她的宿舍里搜查了,这两本书是她特意放在宿舍的衣箱里的,本来早就该还给人家了,就是因为认识了黎军以后,一直没有腾出时间还回去,现在落在他们手里,就算是被没收了。读黄色书籍这是低级趣味的证据,看外国小说更暴露了她一心想往国外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的肮脏思想。王昌龙把照片推到肖晨面前:这些你都认识吧?这不是开玩笑故意女扮男装的吧?说!这些都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要把这些人都是在哪里怎么认识的?叫什么?多大岁数?在哪里工作?一样一样交代清楚,写出来。
肖晨看着眼前的相片心里很纳闷。因为这些相片都是她和朋友们出去玩儿时照的,她都放在家里的抽屉里锁上的。即不在宿舍,也不在车间的更衣柜里。这是怎么跑到他们手里的?她看着这些照片,心里很难过,特别是看到照片中的黎军时,心里像是被谁狠狠地抓了一把。说都不认识,是不可能的,但说实话就更不可能了。因为,坐在肖晨面前的这些人的工作,就是要把照片上的每一个人,是什么情况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才行。肖晨不愿意连累这些朋友,也不愿意让大家都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更不可能把黎军的情况告诉眼前这些人。她只能胡编乱造。但是,她一个头脑简单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这些有着多年的对敌斗争经验的老共产党员们。她的谎言很快就被戳穿了。她的这种不老实的态度,只能给她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现在光是专案组的那些人来对付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因为,他们感到面对的是一个狡猾、老练的流氓团伙头目。所以又调动了他们的后备力量,团支部三人。11:1的悬殊力量的较量,每天都在进行。其实,他们太高抬他们的对手,肖晨根本就没有任何防线可守,更谈不上狡猾、老练。面对他们轮流的审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
天气越来越热,窗外的柳絮杨花就像六月的雪,在干燥的空气中扬扬洒洒无处不落,肖晨睡觉的房间没有纱窗,屋子里到处都是一团团一簇簇的这东西,她想打扫一下,可稍有一点气流这东西就会像一群受到惊吓的飞鸟轰然而散。所以,房间里像是堆满了雪。
这些日子,两个监视她起居的人已经撤走了。现在肖晨睡觉的房间是紧靠二楼一头的大房间,这间房西南和东北本来有两扇窗户,大概是不愿意让她朝外观看而把东北那面的窗户钉死了。因为,楼下是一条浇注生产线,所以这里不但热,而且灌进来的有害烟雾散不出去都窝在房间里,气味难闻极了。目前,生产线又在一天24小时的抓革命促生产。楼下钢水浇在模具上散发出的糊味混合着模具里的尿素味,带着蓝色的烟雾把她住的房间充得满满的,熏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整天咳嗽不止,有时恶心呕吐。在这种烟熏火燎的日子里度过半个月后,她患上了很严重的咽炎。她每天晚上,只能开着没有窗纱的窗户睡觉,由于屋子里有灯光,所以一到晚上,这间睡觉的屋子里很热闹,各种飞虫都到这里欢聚一堂,甚至还飞进来过两回蝙蝠。第一次看见硕大的蝙蝠在屋子里乱飞,把她吓坏了,她的尖叫声,引来了楼下的值班人员。那人站在门口看了看满屋乱飞乱撞的蝙蝠,冷冰冰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走了。肖晨尖叫过后知道不再会有人来帮她赶走入侵者,她只能强做镇静乍着胆子站在屋门口,等着蝙蝠飞累了停下来找一个木头箱子,把它扣在箱子里,第二天再乍着胆子把它扔出窗外。在做这些时,她咬着牙为自己壮胆;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黎军回来就好了,他什么都能为我做。现在,我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坚强!她很后悔自己尖叫时表现出的软弱。
更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这天,专案组拿来她的通信记录本,还有戴领章的军服、带帽徽的无檐女式军帽,写有某部队番号的军挎、军大衣。所有的罪证都摆在她的面前,让她一样一样地说清来路。那个年代军装是社会上最时髦的服装,也有一层身份象征的含义,她的这些东西都是黎军送给她的。但是,肖晨心理明白就是为此坐监狱也不能把黎军暴露给他们。肖晨真觉得很庆幸,这上面没有黎军、步兵和海军的部队番号和名字。她想好了,非说不可时就全说瞎话,要不就一言不发,他们爱问什么就问吧。
肖晨在这里已经被囚禁了整整三十天,除了一天三顿饭下楼去食堂,其它时间,她不能随便走动。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写检查,写揭发材料,还有接受审问。揭发材料她是写不出来的,除了接受审问,只有不停地写检查。在党支部不怀好意的诱导下,她开始接受政治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斗私批修。她的心里意识防线很薄弱,不会有效地保护自己是她致命的弱点。从斗私批修开始,她自作聪明地承认自己在资产阶级世界观的引导下,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热衷于低级趣味的生活。反正只要是与无产阶级对立的观点和言行,她都稀里糊涂地揽在自己身上。她认为自己是在保护自己和黎军,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检查越写越深刻,她的问题也就越来越严重。
太阳异常毒辣晒透了二楼的房顶,房间的空气在不断地升高,窗前的杨树叶子被阳光烤得蔫蔫的。六月的天气不应该流火般的炎热,但这年的六月就热得叫肖晨坐卧不安。她开始呕吐,恶心,吃不下东西。脑子昏昏沉沉,总想躺下,而且现在越来越感到浑身无力有说不出得难受。她时常感觉肚子很饿,却吃不下去东西,总觉得没味儿,勉强吃下去一些还翻江倒海般地全部吐出来。她老想吃酸的,特别想喝醋,可是她找不到想吃的酸东西,更没有醋让她喝。她没有人身自由,不可能出去卖自己想吃的东西,她的这种身份人人都避之不及,也不可能会有人来帮她去买。她心里总是像像猫抓一样,几乎看见什么都会马上有一个想法;那要是酸的就好了。
沉沉的黑夜漫长极了,她几乎睡不了多一会儿就会醒来。奇怪的是她总是重复地做着一个梦;那辆冒着烟的火车正在缓缓地启动,步兵和黎军在握手道别。而她的身后总有个看不清长相的人在追赶着她,为了不让追赶她的人发现步兵和黎军,她转身跑向地下出站通道,追赶她的人就向魔鬼的影子,总也甩不掉,每回都是在下楼梯时一脚踩空惊醒的。
第十五章 阵阵的暖意
更新时间2011…7…15 21:27:06 字数:3654
不管多晚睡着只要醒过来,不用看表她也知道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左右,每天这个时间都会从远处传来火车的长鸣声,这声音让她有一种遥远的亲切感。她很想吃块糖最好是酸酸的橘瓣糖,可是空旷的大房间里除了窗台上有一暖壶白开水外什么都没有。长夜恢复了宁静,黑漆漆的夜包围着她,听着枕头下手表的滴答声,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流淌。每天都要到黎明时分才有困意袭来,然而刚刚睡着就被会被叫醒。一个月的精神折磨加上严重缺觉,使她憔悴万分。现在她很愿意坐在那里,因为她一站起来总觉得头重脚轻。她每天都是神情恍惚,连去食堂都像是走在万里长征的路上,很吃力。她的步伐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轻盈。
这是第三十三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那五个人的对面,被他们嘴里喷出的浓烟紧紧地锁住。隔着桌子看着那五张吃人一样的大嘴轮流地张张合合,却突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感觉自己呼吸很费力,心跳猛然间加快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只是一瞬间,她感到胃里什么都没有,饥饿感使她的心里发慌,紧跟着就觉得腹腔里空洞洞的,好像连肋骨都在那一瞬间被突然冒出的饥饿融化掉了。她想用手支撑一下自己要歪倒的身子,但一种从未有过的绵软无力使她的手臂和身体一起从坐的凳子上软软地滑下去。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倒在了地上,但无论如何没有力气站起来,她想用力地睁着眼睛看看那些人是什么表情,却感到眼皮似有千斤重。她想也许这样更好,可以让自己趁机休息一下。看不到却听到有人在大声喊,是叫人抬她去保健站。楼道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感觉有人把她背起来还有人在一旁扶着一起下楼,下楼后她被像麻袋一样放在一辆有槽帮的平板三轮车上。
外面的空气真好有风在流动,三轮车在向前,她躺在摇晃不定的板车上,听到旁边有人气喘吁吁地跟着车在跑动,他们的三轮车直接冲进了门诊楼的走廊里面。有声音在喊,大夫快来,有人晕过去了。
来苏水和福尔马林的味儿包围着她,大夫的手翻动着她的眼皮,衣服袖子被捋起来血压计在手臂上慢慢绷紧。大夫说她的血压过低。冰凉的听诊器在身上移动着,她听到大夫在对她说;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能睁开眼睛吗?她想点头又想摇头,但都做不到。她感觉自己现在身体轻软,就像树上挂的吊死鬼,一点力气都没有。感觉到轻轻的一下刺痛,有针扎在她胳臂的血管上。恍恍惚惚中似乎是在火车上,那一路凄凉的风景飘然而至,身体随着车厢在晃荡着。是有人在轻轻地摇动着她。醒醒,你能睁开眼睛了吗?眼皮像是被山压住了,她睁不开……
她睁开眼睛时大夫正在摘除点滴吊瓶,温和地告诉她没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严重的营养不良和过于劳累引起的虚脱。还告诉她一定要注意休息好。
你给她查查妇科。这是柳秀美在说话。
她是营养不良引起的虚脱,查那门子妇科!
我的意思是,是,她是不是怀孕了。
大夫侧过脸对站在一旁的柳秀美以一种不加掩饰的反感口气说,你懂还是我懂?该查什么还用你来指点。人家还是小姑娘就给人做孕检,这不是侮辱人吗!
大夫的一番话倒给肖晨提了一个醒。她开始认真回想到从黎军走后自己这两个多月的月经似乎不正常,上个月只有一点点红色,而这个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她心里有些紧张,但很快又排除了自己怀孕的可能性。她相信黎军对她的爱护,相信黎军不会让她怀孕的。因为他们除了第一次没有采取措施,后来都有避孕措施的。而且,黎军说第一次一般是不会怀孕的。她认为自己一直心情不好影响食欲,所以才虚弱以致引起月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