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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水不断润泽在她纤弱娇躯上,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乍然明白了一件事:近几个月来,由杜菲凡做到的,只是让她摒弃过度封闭的心,愿意开放心胸去接受更多一些的人与事,但仍是停顿在“接受”的原地,而非如她所错认的改变了自己,去当一名正常人。
她仍未学会主动,也末曾主动做过什么事,因为她向来不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无所求。毕竟唐彧给了她太舒适的生活,什么也不缺,任何事都有人代为打点,她根本不曾体会过“匮乏”的感受。
直到今日,发现到心中好空,空虚得发寒与疼痛,才知道何谓“需求”;体认到了心中一旦有所求时,那种折磨与无助,并且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已不是静坐原地等待,便会有人奉送来给她挑选的情况。她已伤他太深,他恐怕不会再做这种被拒绝的事了。
以自己的心去度量他曾承受过的,她根本不敢去想如果自己回头去追求唐彧的心,一旦答案是被拒绝,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可是她却花了好多年的时间一直在对他那么做!
如果他不接受她,也是她活该要承受的。但她一定得做,即使下场是伤心,因为欠他太多,也因为她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正常人,有付出,有回馈,不再一味的等别人有所动作。
这才是真正的改变。
虽然很困难,也不知该从何着手,但她决定不让每一个“明日”成为与今日相同无意义的名词。
“我……我想知道你今天有没有空。”鼓起勇气,她努力把心中转了数十遍的话问了出来。
唐彧微挑着眉,不无讶异素素居然会主动问他问题。向来如果她心中有话,也会等到有人询问才敢开口的。
“我今天没事。”他淡淡说着,将手中的报纸折放在餐桌一角,等着看她有何表示。
“那……那你可不可以……呃……陪我去看电影?”终于艰难的跨出第一步了。她凝重的神情渐渐因松了口气而回复一贯的平和恬然。但在等他答覆的时间里,心口却又悄悄揪紧。
他看了她一眼,眸子内添了抹深思:“最近有什么好片吗?让你居然会想出门去看。”
这样回答,到底是答应还是拒绝呢?素素心中很是忐忑,但幸好他看来心情很好,所以她勇气没有消失,只是双手互绞握成死白而不自知罢了。
“电视上报导“铁达尼号”很好看……”天晓得她对此片的认知只限于一艘沉船而已。花三个小时去看一艘船沉下去,硬说“好看”实在今人想不透。
唐彧摇头:“不行,那部片子你看了会哭。”他记得曾听仲诚说过与未婚妻去看的结果是报销了一件西装外套,被眼泪鼻涕从头荼毒到尾,彻底做了一次水灾。
“不可以吗?”她失望的问着。
他低头瞄了瞄报纸上各院线正在上映的电影,最后决定道:“看“飞天法宝”吧。”
“学谦说那是演给小孩子看的。”虽然她对此片亦无概念。
“适合你看,看了心情好。”
“喔。”那是说他答应了?她小心的求证:“那是说……你要陪我去看了?”
他深深看着她,轻问:“你真的希望我陪你吗?”
她急切的点头,深怕他不相信的点了好多次。
“把吐司吃完吧,我今天一整天是你的了。”
萧素素吸收完这个好消息后,连忙听话的拿起吃了一半的吐司咬了一口,才怔怔看着他起身。
他走到她身边,轻啄了下她的唇:“半小时后我们出发,我先到书房处理一点事。”
她依然只能乖乖点头。当一股燥热飞上脸颊之后,她才匆忙低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接下来一整天,唐彧不仅带她去看电影,还带她去修剪长发,买衣服饰品,直到夜幕低垂,他载她往回家的方向,但并不是为了要直接回家,而是趁着今夜星光闪亮,满满镶缀了一整片天空,带她来到了大肚山最佳的观星地点,吃着烤肉野味,看着星星与夜景,交辉着最美丽的夜色。
“会冷吗?”他问着。
她的身上早已套上了他的大外套,坐在他的身边一同看着夜景,刚下车时的冷意早已不复见,何况她还喝了一小杯的酒,不太感觉到冷了。
“不会,这酒苦苦辣辣的,喝到胃里,全身都暖了起来。”
“以前一直想带你来这里。”他轻笑着。在疯狂追求她的那半年中,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唯一的约会地点居然只有在她家或她家附近的小公园,并且她的父母必定站在五步以外守护。连单独相处都不可能了,更别说在夜晚与她出游,简直是妄想。那时真的是冲昏头了,一切全视为理所当然,没看出萧氏夫妇几近病态的爱女儿,造就出了萧素素停顿在幼儿期的心智,从未有机会成长。
“这里好漂亮。”她转头对他笑着。
“你更漂亮。”他吻着她,无法在她这么接近他的情况下把持自己。
她低喘咻咻,使他停住这个过度冗长的吻。
“对不起。”忍不住低咒起自己的孟浪。
萧素素在他怀中摇了摇头,咕哝了一句。
“什么?”他低头想听清楚。
“我喜欢……你亲吻我。”她细声告白着。
唐彧用力搂住她,即使这是她的醉话,他也心满意足了。这是他多年来一直对上天乞求却不可得的恩赐。希望她喜欢他,即使只是喜欢他的钱,他的……吻也好。
不能自欺了!他仍是非常非常的渴望她的一切,如飞蛾命定了要扑火,他的狂热未曾比当年稍减数分。
仍是源于好色吗?还是真心喜爱她?或者是因为她的爱难以得到,所以狂热的心不肯终止?
二十来岁与三十来岁并无不同,他对江芷蓝理智多于情感并不是因为他成熟了,而是对象不对。能令他疯狂追求的永远只有萧素素一人。
热切的情感使得他渴求的回报如此低微。再一次的扑火,若仍是落得心碎神伤,也只能笑自己的痴傻,他恐怕是注定要在感情上笨一辈子的男人了。
很公平不是吗?活了三十二年,他是世人眼中的幸运儿,若没有挟带一些终生的遗憾,如何能让人相信上天是公平的?
这一次……他仍忠于自己的情感,会有所不同吗?
他不敢想。
“素素,我带你出国玩好吗?”他问着怀中的人儿。
“我……不会外文,要搭飞机呢……”忧虑立即浮现,她慌张的说着。以前有父母代为阻止,现在她该怎么办?她好怕那些不同人种、不同文化的外国人。
“我们到加拿大,那边有自己的房子,很安静,景色清幽美丽,人也不多,不怕的。”若是以往,他可以直接下命令,但近几个月来她已有些改变,他希望她自己下决定。他唯一做的是诱哄:“我们只是去度假。小谦快放寒假了,我们一同到国外过年。想想看,他七岁大了,却没有与父母一同出游的机会,不是很可怜吗?”
“嗯,上次他告诉我班上每一个小朋友都出国玩过了。”她暂忘了自己的害怕,想着儿子的事。
“我承诺过今年教他滑雪。如果你也去了,他一定会很高兴。”
“真的吗?”母爱令她的心更加动摇。
“放心,有我与学谦在,你什么也不必怕。”他笑,出国的事,就此定论。亲着她稍显苍白的小脸,决定在冬天过后,为她的面孔添上一抹红润。
为了舒解她对出国的恐惧,唐彧决定带她上台北住几天;当她习惯随遇而安之后,面对各种环境就不会再感到忧虑。
他告诉她决定在她住在台北的时间内,让儿子通勤上下学,那她每天都可以看到他了。
“可是我会认床,我不习惯住陌生的地方。”
陈嫂已将她的衣物收妥打包,而她也换上了外出的衣物,一切都已齐备,只有担忧的心仍在摆汤起伏,不知如何是好。
“一切有我,没关系。”他拍着她的手安抚。
“那……”她想到了杉林溪那一夜因为有他所以安心沉睡。“那么你可不可以陪我睡一张床?”
唐彧微微点头,却不敢对自己的自制力有太大的信心,只能在心底对自己苦笑。
“走吧,让我们给学谦一个惊喜。”
“嗯。”她终于放下心,愉快的露出笑容,让他扶入车内,不再让忧虑占领整颗心。
台北给她的印象既是模糊,也是可怕的。她记得他们的婚礼便是在台北的五星级大饭店举行,好多人来来去去,全都来到她面前品头论足,自我介绍,她被看得好害怕,连回应的勇气也没有,低着头缩在唐尸身边发抖,眼泪暗自落下。
最最过分的是一些年轻男女的起哄,一些捉弄新人的把戏不断的提出,什么以高跟鞋喝酒、脱下她的贴身衣物……幸好唐彧出言制止,其他人也不敢造次。但光是这种恶意已然让原本就极端畏生的她,更加排斥他的亲友群——何况亲友群的人数多到不可思议,不在她能负荷的界限内。
台北的人,成了她的恶梦。她知道那些人对她的评价也没有多好,有人还叫她”木头娃娃”呢。
如果此次上台北,只需与儿子相处就太好了,希望不会有一大堆人来看她,她怕死了被当成异类打量,也怕那些人要求她扛起唐家少奶奶的职务,成为唐氏宗族内的当家主母。
他应该不会再有这种安排了……吧?
悄悄看他一眼,忧心的事一波一波涌来,实在是七年前那些天对她而言是毕生的大灾难。
“怎么了?”他问着,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心事。
“到台北……住哪儿呢?会不会有很多人……?”
“不会,住在天母的公寓,这些年我大都住那里,上班方便。倒是没有佣人会比较不方便,我只让清洁公司一星期派人来扫两次。”
“不住阳明山?”她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对婆婆也是感到很戒慎,因为婆婆虽然对任何人都很亲切,但大概是她太内向懦弱得不像话,婆婆对她并不热络,笑容也是极为客气保留。有这种感觉印在心中,对唐夫人更是有着无法解释的害怕。
“不了,妈妈最近与朋友跑去日本玩,我们不必上阳明山拜访她。”他轻拍她的手,明白她的改变必须慢慢来,不会急切的要求她去接受她曾害怕过的事物。
当年就是这样起了错误的一大步,造成了一连串的遗憾,不是吗?
聪明的男人不会犯同样的错,他准备慢慢来。看到素素暗自吁了口气,他浅笑的搂她入怀,见水司机场已然在望,他拍了拍她:“机场到了,半小时后就到台北。想想看,学谦会多么高兴。我们直接去学校接他怎样?!”
似乎他总是能明白她的心,知道她怕什么,抗拒什么,也不再强迫她做任何事了。
心中再也不曾浮上什么令她害怕的事了。
但……他能明白她的心吗?还是明白了,却不想接受?
不要想,想多了一定会退缩!她命令着自己。
也许上台北的那些天,她可以让他知道她的心,也可以更清楚的肯定自己的感情是出自于恩情还是爱情。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试不行。
难道她想枯等到他宣布爱上别人之后再来哭泣吗?如果生命中连他也离她而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依靠什么支持生命去延续。
当心中的答案逐渐明显之后,心也更加患得患失了起来。所有的“如果”汇聚成一股恐慌进占胸臆……
不能退缩!真的不能退缩!
别问我为何爱你;它就是突然来了。
像惊蛰大地的春雷不曾预告却。
轰然来袭;于是我知道;我爱上了你一如大地回应以绿野。
第八章 『这次来真的 』 作者:席绢
第一次过着“正常”的家庭生活,唐学谦深深感到困扰。
当然,乍见父母同时来学校接他,他开心的扑入母亲怀中,狂喜得忘了自制与得体。但早熟与安静毕竟是他的本性,在冲昏头的感觉稍褪之后,他疑惑的看着父母言行间的亲密,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居然不再那么怕父亲了。当然,以前也都是父亲在发号施令,大家乖乖的听从。不过母亲从来不敢抬眼看父亲的,更别说如果父亲碰到她的手或身子时,她一定会下意识的畏缩了下,而不是如同他今天所看见的,任由父亲牵手、搂腰也不感到害怕,甚至还会露出淡淡的笑容呢,美丽的脸也会变得红红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