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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他一面嚼汲着手中金杯里的浊酒,一面嘻笑着回答我,
“竟然考起父皇来啦!嗯!应该是饥饿吧!世上有谁能忍受那吃不果腹的饮饿呢?哈哈!皇儿来与父皇干了此杯!来!来!”
当我把答案告诉父皇时,发现自己的胸腔迸发着欲裂的尖锐疼痛。
“父皇!错了!对于一个穷人而言,他最痛苦的事情却是曾经富贵。失去了一切然后要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的苦难都来得沉重,都难以忍受的残忍!从未得到,反而根本不知道这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咣!”的一声,那是父皇手中金杯落地,于是酒洒了一地。而我闻到的却不是酒的香气。
而是窗外的枯叶和着秋日里死虫子的尸体,腐烂着死亡的酸臭。这种阵阵恶心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消沉的朱雀宫,令我的情绪开始变得异常的波动。
“酒杯!朕的酒杯何去了!”
父皇像一个失去拐棍的瞎子匍匐着爬在地上,在时明时灭的烛火中不停地摸搜着自己失手落地的酒杯。
他那狼狈的样子,使我无法去相信眼前这落泊的酒疯子,他是我曾经易如反掌地玩转乾坤的父皇,是大理曾经所向披靡英武倜傥的段帝。
“看看!父皇你看看呀!”
我揪起父皇龙袍的前襟,将其拖到宓婕皇后的丹青像前,我森冷的厌恶声在深远的宫殿竟有了回响,
“看!她看着,因为她恨你啊!恨你摧毁了她的一生!父皇听!听到了吗?是哭声!是父皇你还有未睁眼看过人世的孩儿,他在哭啊!他们在恨!在恨!在恨你独断棍打鸳鸯!”
接着,在经过长久的静默几近欲窒的折磨过后,我们父子二人都不约而地哭了。我们悲悲戚戚的声音,让人听起来仿佛是那些荒郊野岭的鬼哭狼嚎。
突然间,父皇却发狂笑起了。他再次找到自己的酒杯,欢天喜地笑叫嚷着,
“找到了!找到了!朕的酒!来!皇儿与朕共饮!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来!饮!”
他说着笑着,更尽一杯酒。
我无奈地离去,步履浮动地回到交泰殿。
在那一夜里,我无法自己安静下来。深深的宫闱是那么寂静无声,除了飒飒的秋风吹落叶,及间或响起的夜漏梆之声,整个太泰殿都是一片可憎的死寂。
在锦榻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后来我终于在疲倦中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急促的锣鼓声和人声杂吵中醒来。玄武殿的宫人飞奔至我的榻前,他们急得满头大汗语不成句,
“太子!太子殿下!玄,玄武殿的朱雀宫起火了!圣上!圣上他,他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呀!”
父皇生死真的成了永远的未卜,因为朱雀宫的熊熊烈火将这个答案吞去了。
九月初十,子夜,段锋帝暴病而薨了。
事后,我再次来到梧桐轩,面见了母后。
我用自己的眼神去诘问母后良久,希望得到这个关于父皇生死的答案。
可出人意料的是,换来的回答是母妃前所未有的失态,她大笑着不肯竭止,笑到自己的咽呜噎到了,
“松岚!我的皇儿!你知道,你知道母后此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亲手去点上朱雀宫的那一把大火!哈哈!”
然后,她凄厉哀怨的哭声洗涤了整个沉睡的梧桐轩。
但我直觉告诉自己,母后她并没有说谎!因此父皇的驾崩,也就成了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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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轼君宫变
(起点更新时间:2004…5…12 9:51:00 本章字数:3126)
西宫太后 琅瑾:
松儿登基的那一日,那是一个秋风萧萧却又太阳黯然的日子。
站在大理皇宫的城楼上我举袂迎风,听着满朝文武及黎民百姓跪在下面不断朝拜。我端坐在皇儿的龙座后面,无尽的冷风无法将心底的高燃的温度冷却。
因为我第一次心境如此之坦然,当这后宫的戏子当得太久了。这戏让我也快到人戏不分的时候了,若不是那一场大火我会在这戏里窒息直至死亡的那一天。
在登基大典上,虽然阳光黯然,但我却陷入一片绚烂夺目中。我的微笑被头上无数种花饰的璎珞、珍珠等,及那一身无比华丽的太后朝服所辉映着。
倾听着朝下的文武百官唤我的儿子“吾王!”的时候,我的心头骤然涌起万千的感概。我不断微笑着去迎接去倾听那一声声动人魄的“万岁”!
我想或许在日后,大理史籍会如此记载:
是年段帝峰薨,太子松岚继位。即封其母琅氏为西宫太后,尊铁皇后铁氏为东宫太后。还有,差点忘记了!
那就西宫太后琅瑾自此独揽段国大权。
无论将来的世人如何去撰写我,我但还是会无悔地面对,没有良心的忏悔。再说,我这人从来就已经没有了良心……
这是我自个缔造的一个胜利,或者可以如此说,那是我在一场生死悬殊的强手之战中赢得了让自己能活下去的机会。
踏着月色,看着松儿离开以后,我一人独自步入了朱雀宫。
在手中提着一壶段帝最喜饮的女儿红,我放了一味中药在壶内。这不过是一味提气活血的中药,但如果这味中药与另外一些中药放在一起的时候,那就有另当别论的药效了。
在过去的数月中,我定时地给段帝的饭菜或酒中加入其它的几味不同中药。如果再加今晚的此味,很快,我的皇儿松岚就可继之成为下一任大理的段帝。
“圣上,请让臣妾替你满上一杯吧!”
“琅瑾,何故啊?”
段帝他突然用手遮住金酒杯口,定睛地看着我,此时此刻,朱雀宫的四周气氛充斥一种诡异的宁静。
轻轻地我推开段帝的手,把杯子拿到自己面前,然后将酒满上,一饮而尽。
我那美丽的笑容在闪烁的烛光里,依旧是那么的动人,
“臣妾不明白,不明白圣上所出此言。”
“琅瑾,何故啊?”
面对着段帝再次拒绝,我递过去的第二杯女儿红。我也再次微笑着更尽了杯中醇酿,竭力让不解的疑惑出现在如花笑妍上。
段帝那几近乎于野兽般的敏锐触觉,开始让我的心狂疯地跳起来了,
“何故?那死去的宓婕、生不如死的奕珩皇弟、与生俱来孤独的松儿、生活在无边寂寞中的铁氏……他们,他们都可以恨我。唯独,唯独你不可以!因为你得到所欲之全部…琅瑾,何故对我此斯怨恨啊!何故?”
段帝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我精心盛妆的面容上。我们之间那远逝的华年已经一去不返了,多久了,多久了我没有再与段帝象此夜这样推心置腹了。
可惜,这一次竟然是最后的唱晚。
因为此后,我与他两人之间只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出这朱雀宫。
“因为你看不见自己的眼中,有一股杀气,还有怨恨。所以,朕方才问何故?”
原来,在这个被地狱之火薰涂的后宫,能呼风唤雨的我,最强的对手,不是宓婕,更不是那自负聪明的铁氏皇后,而是坐在我面前的一向都被我忽视了的段帝。
我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刻的这般恳切、真诚而哀戚,并且凄厉。
“圣上!您还记得臣妾十三岁的那一年吗?”
段帝点点头,无限愁怅地说,
“朕,朕记得当年,若无你兄长为朕护驾以身殉国,就无今日的朕。”
“那时,兄长握着圣上您的手,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临别托孤,他请圣上为琅瑾找一个好归宿。圣上说朕君无戏言,朕一定会替瑾儿觅一个幸福的归宿。”
那历历在目的往事,翻涌起我他二人内心的种种离愁痛忆,
“可是,圣上你却把年仅十三岁的我带入了后宫,带入这人间最华丽的地狱。”
段帝深遂的眸子闪耀着被压仰的内在,他示意我接着倾诉下去,
“初入宫中的三载,你我少年夫妻,恩爱无比。圣上对我的六千宠爱令我差点妄想忘记自已那低微的出身,琅瑾还天真地幻想着如与你我至爱的段帝相爱皆老。可是出访中原,圣上带回了高贵美丽的汉族郡主。合欢尚知时,鸳鸯不独宿;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于是我就从高高的云端,一下栽到落入永不超生的炼狱。落得我,落得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
一声已断别离心,旧欢抛弃杳难寻,恨沉沉。
我的泪,无声无息地从眼眶滑落下来。
不由自主地我又再次饮尽了杯中的女儿红。我越发激动的亢愤,就越发更显得宫里宫外如死寂一般。
“我尊贵的圣上啊,你当然无法去想象一个出身低下的弃妇,她是如何在这跟红顶白,趋严附势的后宫中度日如年的!度日如年的!”
我的手扶着墙,一如当年寂寞扶着我。
“在每一个静寂得像死水一般的夜晚,臣妾都用锈花针去刺自己纤纤的细指。十指连心啊,臣妾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痛。因为,生活在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背叛的无边痛楚之中,麻木了,所有知觉都让无情变得麻木……”
我闭上了眼睛,自己神情也渐渐从激动而变回平静。
再次睁开眼来,我冷冷笑了一声,听着自己的笑声仿佛听到的是一块封冻的冰摔到地上支离破碎的声音……
“生又何哀,死又何苦!过去整整二十多载了,可是那种情景,却成了琅瑾每夜挥之不去的梦魇。”
“松儿,在他出世懂事后的每一日,我都给他讲同一个关于穷人的故事。告诉在穷人眼里,最痛苦的是什么?对于穷人而言,最痛苦的是曾经的富贵,然后从极乐的云端跌下来,那比任何苦难都来得沉重,难以忍受!从未得到,不知道过中的滋味,饥饿已经是习已为常。”
当我将所有淤积在胸中的怨气如潮水的倾倒出来时,我如释重负。
长久以来,在我底深处就燃着一堆火,那是从地狱窜出来的火。每时每刻,这火都在煎熬着我的肉体,焚烧着我的灵魂……
我听到段帝,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挣扎着地迸出三个字:
“冤孽啊!”
接着,掌风拂面而来,我发觉自己眼前一黑。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躺在朱雀宫前面的临水榭亭中,火光中的朱雀宫第一次让我觉得是那样的宏伟美丽……
在灵堂充满着袅袅青烟和着燃烧的冥纸的味道,在如梦如幻的烟幕中,我看见了一盏灯笼。
那一夜,我初入宫。朱雀宫的宦官兴冲冲地跑来梧桐轩,我记得当时他们喜泱泱地告诉我,
“琅嫔娘娘!快!快去梳妆!圣上他今夜要召您伺寝。”
心如雀跃地走在通往朱雀宫的青石板路上,那一盏糊了红纸的灯笼在前方一直的飘着领着我踏着云彩去极乐的天堂……
在那遥远岁月里的那个十三岁的妃子,她如何风华绝代,她跳着舞着,她又是如何的天真懵懂,她不谙世途奸险。
我闻到自己身上那美妙而伤感的气味,那幽幽动人的女儿香,粉额上的胭脂,玉指之蔻丹,孤衾上冷清的泪及鸾凤相缠让人神往的味道。
宫中浮沉的多载岁月,它何其漫长,可到头来一切却又恍若黄粱一梦。
我的梦醒了,却已经早生华发心境荒无。
疲倦的我在段帝的灵堂一侧小憩。不知不觉,我的清泪打湿了手中的素帕,南柯梦去,我知道这是年逾四十的西宫太后矜贵无比的泪,再也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少年妃子的泪了。
“太后吉祥!”
我安置在段钧那一方的线眼,带出来段钧班师回大理的消息。
“太后容禀!微臣更探知那睿王妃已经怀有六甲。”
“嗯!本宫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好!娄甄有了段钧的血脉!好!好!如此一来,她再没有机会与松儿非份之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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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 兄弟争妃
(起点更新时间:2004…5…13 8:38:00 本章字数:1449)
段帝 段松岚:
“嘿!我听说那段锋帝是被太子殿下毒死的!”
“啊!不是吧!我明明看到那皇榜上不是写着段锋帝是暴病而薨的吗?”
“哎呀!瞎子都知道那夜里玄武殿的火光冲天吗?哎哟!那场大火足足烧了两天两夜……那段锋帝就是在那儿给活活烧死的!”
“可是段锋帝的皇位不是明摆着要传给太子的吗?太子用得着如此吗?段锋帝那身子不熬不了几年了。”
“太子能不急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