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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皇后-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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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心想的都是要是皇上看中了她,她该怎么好好的表现。她甚至还想过,皇上可能会给她什么位份品阶。谨妃不就是宫人出身吗?她不过生了一个病歪歪的女儿而已,现在也是一宫之主,正儿巴经的妃子娘娘了。自己将来可能比她还要强……

“姐姐,好姐姐,你饶了这一回吧,我以后再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儿服侍,一心一意伺候主子,要是我再起旁个念头,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青珠怕的什么话都往外说,语无伦次,眼泪把脂粉都冲花了。

青荷平时对这些宫女能照顾的也就照顾一二了,但有的事她绝不能忍。

就象眼前这件事,青荷就忍不了。

她在宫里年头不少了,青珠她们又天天都在眼前,青荷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一眼就能看出她现在的话根本不是真心,就是为了求情,说的再好听也没有用,一转头不等抹开泪她就会把这些赌咒发誓都忘了,野心和妄想也不会就此打消。

两个有力的中年女人进来,两人十分熟练的把青珠从地上拽起来,一个从后面扭住她的臂膀,一个堵住了她的嘴。

青荷吩咐她们:“青珠今晚睡觉窗子没关严实,着了凉了。永安宫里有小主子,她得挪出去,否则把病气过给小主子谁也担待不起。”

青珠喉咙里呜呜直叫,脚也胡乱踢腾。

她又不是头一天进宫,一听这话就知道青荷要怎么处置她。

要是打一顿罚一顿还好,可是现在就是要她的命了。一病,再挪出去,等着她的就是最后报一个“病殁”,连个葬身之处只怕都没有。

☆、二百二十二 放人

看着她眼睛都要突出来了,那目眦欲裂的样子,青荷一点儿都没有心软。

她只是在想,她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方尚宫教过她,千里长堤,溃于蚊穴。她因为主子的缘故也识字,也曾经在主子练字的时候看见过这句子。

但是一直到现在她才真的认识了这句话。

如果一开始她就能从一些小事联想到青珠爱慕富贵性子轻浮,如果在她刚刚有苗头的时候就把那苗头掐灭,把她调开去别的地方当差……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能放青珠一条生路了。她对永安宫里里外外太了解了,心也已经歪到邪道上去了,都能做出当着主子的面勾引皇上的事了,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今天放过她,明天她就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青荷毫不动容的看着青珠被拖出去,地下还有一只鞋,在桌围那里,不仔细可能就看不见。

也不知道青珠刚才挣扎太厉害踢掉的,还是有意想把鞋留下。

不管是哪一种,都白搭。

青荷把鞋捡起来扔进炭盆里。细布鞋帮上面还有红丝线绣的梅花,一见火就着了。青荷看着鞋子完全烧没了,才用长的火钳拨了拨,将灰都拨散了,这才丢开手站起身来。

来年这时候想着给她烧点纸钱吧,怎么说也带了她一场。

青荷擦净了手,洗把脸又挽了一把头发,今晚上她还得值夜。

皇上和主子其实都很省心,夜里很少唤人,但青荷几年下来已经养成了睡觉警醒的习惯。夜半时候主子醒了一回,青荷赶紧披衣进去伺候,给主子倒了半杯温水。谢宁有些迷迷糊糊的,喝了水才想起来问:“青珠呢?”

往常要是青荷带着青珠上夜,好些活儿青珠都会抢着干的。

“青珠晚间着了凉了,我已经让她去歇着了。”青荷面不改色的说:“主子没看见吗?她给皇上递块手巾都没有拿稳。”

谢宁在溅水那事的时候就觉得奇怪,现在听青荷说她病了,倒是释然了:“那就让她歇着吧。这几天天气冷,过年事情又多。你多照看一些,要是她病的重,赶紧找药给她服,要不就请人来给她看一看。”

青荷一口应下了:“主子尽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青珠要是能听见主子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羞愧难当?只怕不会的。她能干出今天这样的事来,足见她有多么忘恩负义了。就算听见主子说的这些话,也绝不会真心感恩。

主子一天有多少事,现在宫务慢慢都上手了,每天从用过早膳送走大皇子,主子也清闲不下来。用过午膳之后,下午还得陪着小主子们,连读书练字的时间都得挤出来。青荷想起以前在萦香阁的时候,主子带着她和青梅一起琢磨三顿膳食吃什么,裁彩纸做窗花,还用收集来的芦杆柳条编东西。

现在的日子当然不是过去能比的,青荷只是觉得,主子那时候虽然一无所有,可是却不用现在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第二天谢宁用过早膳还问起青珠来,青荷和方尚宫已经统一口径了,两人一致说:“青珠发起烧了,怀疑是什么恶疾,只好先挪出去。”

谢宁吃了一惊:“恶疾?”

“主子不用担心,下处的几个人已经都查过了,没人有病状。现在是与不是还在两可之间。因为小主子们多,近来时气又不好,才将她挪出去的。倘若过两天好转了,自然就会再让她回来。”

谢宁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疫症的可怕谢宁知道,这几年京城大疫没有,但每年到春天了,也总会有那么一波病症爆发,让人惶惶不安。

“青珠挪出去有人照看她没有?外头的铺盖、炭火、吃食、衣裳这些,那些人未必会替她打点,你要多想着些,可别让她在外头受罪。”

“主子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

方尚宫这话让青荷满心里佩服。

这就是老江湖,话说的滴水不漏。在主子听来,那自然是安排好了。可是方尚宫一个字的实话也没承诺,她说的安排好了和主子说的安排好了完全是两码子事。

可你也不能说方尚宫说的瞎话。

她只是没跟主子说全部实话而已。

这样再过几日,大年下不好让她就“病死”,等出了正月十五告诉主子青珠没了,也就是了。

永安宫的这一点动静不大,外头的人不可能知道,但这可不包括白洪齐师徒。

对白洪齐来说这样的事情他在宫里多年可没少见。皇上为人板正,这样的事也没少碰见。白洪齐既然是贴身伺候的,当然也跟着见了。皇上刚登基那几年,在皇上面前崴了脚的,隔着花树唱歌的……那些造作的媚态看得白洪齐这个太监都觉得反胃。

昨晚那个宫女把水溅到皇上身上,要换在长宁殿,这种事绝不可能发生,白洪齐管的多严啊,皇上不会对御前的宫女、女官们动心思的,这个白洪齐可以担保。先帝那时候实在太乱套了,有好些事让皇上都恶心着了,御前的宫女、尚宫们个个都老实着呢,她们不敢有什么心思,就算有,在白洪齐的眼皮子底下也绝不可逞。

这事儿肯定是方尚宫所为,要不就是她授意人干的。白洪齐看的十分准,方尚宫看似和气好说话,实际上把永安宫的一亩三分地看得死死的。想毒死贵妃的人为什么非提得挑那么个时候下手?还不是因为平时找不着机会嘛。永安宫被把持得密不透风,周禀辰来了之后更是双多了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日夜盯着。没法子,这里不但有贵妃,还有三位小主子,哪一个有闪失他们都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贵妃出了这一回事之后,以后只怕那些人再也找不到一丝机会了。

小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在白洪齐耳边说了句话。

白洪齐脸色一变:“怎么出的事?”

“刑司的老姜一疏忽,被他咬了舌头了。”

白洪齐没有多问,进了书斋。

皇上正在里头同人说话,声音并不高。白洪齐一直等着,直到里面的人出来,白洪齐还和人笑着打了个招呼:“吴大人。”

“白公公。”那人对白洪齐也十分客气。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白洪齐这样的人最得罪不起,皇上身边的人给你使起坏来,那才叫防不胜防。明面上的招数没什么,暗地里的阴招儿层出不穷。

白洪齐招呼他徒弟把人送走,自己进了书斋向皇上回话。

虽然是底下人没办好事情,可是那些人又到不了皇上面前,白洪齐进去以后先跪下请罪,轻声把事情回禀了。

“姜顺久已经把口供送来了,两个人都咬死了是高婕妤指使,一个受刑不过已经断气了,之前没人知道他有心疾,后来查清楚这人就算不受刑,也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了。另一个……瞅人不备咬舌头自尽了。皇上并没发怒 ,反而露出了笑容:“你们查了几天,就给朕来了个死无对证?要真是高婕妤干的,他何苦供出来才咬舌头?”

白洪齐连忙说:“奴才无能,请皇上责罚。”

“罚是要罚的,不过暂且寄下,先把眼下的事情办好。”

白洪齐心里明白,皇上说的肯定是宫里放人的事。

白洪齐叩了个头退了出来。

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高婕妤和陈婕妤,现在活口没了,白洪主觉得那种似曾相识的憋屈的感觉又浮上来了。

去年整倒了淑妃之后,白洪齐觉得已经一雪前耻了。

可是想不到宫里还有一个比淑妃更内敛,更细密,更有城府会布局的人物。

这样老辣,难道是高婕妤故布疑阵?要不然就是别人有意嫁祸了。

方尚宫正和谢宁一起翻名册,商量放人的事情。

方尚宫笑着说:“这事儿不难,主子也不必想的太多。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也不可能一件事是让所有人都得利的。您看,宫里历次放人,都是捡着年纪大的往外放。因为这些人老了,油了,干活儿不行使坏一流,谁也不愿意身边净是这种人伺候不是?可这些人,恰恰不想出宫。因为能出去,有着落,有能耐的,人早就出去了,这些人要么是宫外无处投奔,要么是在宫里混得好,他们哪里想出去?出去了说不定立刻落魄街头了。就拿奴婢来说吧,我就不想出去,家里没人了,无亲无故,出去了之后靠着那一点遣散银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这把年纪要谋生计也难了。”

谢宁让方尚宫这自嘲的说话逗乐了:“瞧您说的,必不会把您放了的,放了您我这里可现抓瞎了。”

方尚宫也笑,接着说:“太监十有**都不想出去的,宫女、尚宫们还好,毕竟不象太监一样。想出去的人要么是年轻,还有嫁人的本钱,要么就是有家人可以投奔……可这些人,宫里一般不放。”

☆、二百二十三 上元

方尚宫说的有理。

这些人能出力,不象才进宫的新人,做事不熟手,也不象已经那些进宫多年人,已经年老力衰无法再出力了。

这样一想谢宁顿时笑不出来了。

“离开的人,都会去哪儿呢?”

“有老家的回老家,回不了的就谋个生计。”方尚宫了解谢宁的心事,安慰她说:“还有个去处,就是皇家的寺庵。”

那里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谢宁再看手里的名册,顿时觉得重逾千斤。

她和方尚宫都明白,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自幼进宫,多年来连宫外什么样儿都忘了。放人的风声传出去,保不齐就有人寻短见也不肯出去。反正出去了也没着落,在宫里没了,指不定还有相识的人肯花几个钱给他一领草席埋了呢。

“主子,可是这些人盘根错节,已经尾大不掉,皇上出此下策,也是没有办法。”方尚宫开解她:“大不了您多慈悲些,遣散的银子再给加个两成就是了。其实这些银子,出去后只要会打算,做个小买卖,置上几亩薄田,糊口是尽够了。更别说这些人里头多办都有私蓄,这些他们可都是能够带走的。”

谢宁问:“我以前在后苑的时候,从荣安堂门口经过,就是……没进去过。”

方尚宫点头:“荣安堂也得有点关系才能进去。可是那儿虽然有个睡觉的地方,有一日三餐,要不是走投无路的人,也不愿意进去。要是宫里的奴才过了五十都进荣安堂去,那里也早就撑爆了。”

谢宁点点头。

荣安堂里时常有些怪声响,象狂笑,又象哭。谢宁有次还听见有人在里面弹琴唱曲,唱的还相当不错。

可是在那种地方听到情致缠绵的曲子,简直比听到尖叫声还惊悚难受。

听说里面的人有病的,有疯的,有瘫的……谁也说不清里面有多少人,也不知道那些人几时进去的,几时死去。

这座宫城看上去锦绣辉煌,但这锦绣之下枯骨累累。

方尚宫轻声说:“其实当年,我也差点就进去了。”

谢宁微微一惊。

“您?”

“主子想也知道,我当年也伺候过主子,就是现在旁人说的贺太妃。贺太妃曾经有孕,但是孩子没能生下来。之后她身子就垮了,我伺候完她最后一程,守了灵送了终,当时宫里风雨飘摇的,想要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着实不易。要不是当时有人伸手拉了我一把,我可能就收拾个小包袱进荣安堂了。谁都知道进去了出不来,就是在里面象活死人一样耗着。什么时候耗到油尽灯枯了什么时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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