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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尚宫又说起今天打听的来的消息:“云光楼已经修整好了,奴婢打发人去看了看,连念书的正堂带后头的院子都精致齐整,肯定没少花银子。”
谨妃只是嗯了一声,马尚宫看出她心里不喜听到这个,马上又说:“陈婕妤病的听说又重了。”
谨妃哼了一声:“这宫里头总少不了个药罐子。”
以前有贤妃,现在又有了陈婕妤,病的七死八活,白抛费银子吃药吃补品,有什么用处?还不是都填了无底洞了。
还不如早早去了好呢,自己也少受罪,旁人也少闹心。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谨妃马上不这样想了。
她觉得自己的女儿那该享用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过最骄奢富贵的日子。小孩子身子弱难免的,既然大皇子能调养的好起来,那玉玢肯定也能好的。
“对了,慎妃怎么说病就病了?什么时候请的太医,居然一点儿都没听说。”
马尚宫确实有些意外。
“奴婢确实不知。要是昨天的事儿,奴婢肯定会得着一点儿风声。要么就是今天的事?”
“看着病的很重啊。”不象是短短一天两天的事。
马尚宫赶紧说:“奴婢这就让人问一问去。”她转念一想,笑着说:“恭喜主子,现在可是大好机会,合该主子要出头啊。”
谨妃也露出了笑容:“嗯,但愿真如你所言吧。”
天黑的很早,永安宫已经掌灯了。小太监们拿长竿将廊下挂的灯笼取下来,点亮之后又逐一挂起。灯笼的光亮映着被风吹着斜飞的雨丝,明明是夏天里,却让人感到仿佛入秋的凉意。
☆、二百七十一 大雨
皇上来时是冒着雨来的,他下了步辇之后走的很快,袍子的下摆溅了雨水,头上和身上也都沾了雨珠。白洪齐举着伞一溜小跑也没跟上。皇上比他高了一个头还有余,白洪齐跟的实在吃力。
谢宁站在门前相迎,皇上一见她就摆手:“快进去,外头凉。”
谢宁握着皇上的一只手,两人就这么手挽着手的走进殿中。皇上怕身上的寒气激着她,进了屋就将她的手松开,去偏殿换下淋湿的外衣,将头脸的雨水擦净。
谢宁就站在屏风边看着皇上更衣净面,目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他。算一算,她也有三天没见皇上了。
象人家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她这都已经隔了九秋了。
见不着皇上,她也照常吃喝、起居,但就是觉得心里慌。胸口有块地方是空的。
现在见了他,那块地方才被填补上了。
皇上转头就看见谢宁那么看他。
谢宁轻声问:“皇上用晚膳了没有?”
皇上怔了下,谢宁干脆换了个问法:“皇上的上一顿是什么时候用的?”
过了午时之后吧,皇上心里净是事,一点胃口也没有,膳房这些日子也是挖空心思,知道皇上为河汛的事焦虑,膳食也不敢用那些贵重难得的食材,汤汤水水的也不敢往上端。皇上记得他上一顿应该是午后用的,午后什么时辰不清楚了,而且也不记得吃了什么。
谢宁一看就明白了。
“臣妾这儿备了宵夜,正好晚膳时也没吃什么,正好再跟皇上一块儿用。”
皇上这才觉得有点饿了,点头笑着说:“好,来你这儿总是亏不着嘴。”
谢宁抿嘴一笑。
等晚膳端来的功夫,谢宁一刻也没挪动,就挨着皇上坐着。大皇子和玉瑶公主都让人过来了一回,知道皇上还没用晚膳,就都没有过来,怕一来了说起话,扰了皇上用饭了。
膳桌抬了进来,皇上替谢宁盛了一小碗汤:“你喝了吧,下雨天驱驱寒气。”
谢宁则给皇上舀了一大勺烩鱼羹放在碗里。鱼羹里搁了胡椒和醋,鲜香美味,酸辣中透着鱼肉特有的滑嫩,至于鱼刺那是不可能有的,倘若让皇上在鱼羹里吃出一根刺来,膳房从总管太监到烧火的没一个能逃脱得了罪责。
皇上吃了一口鱼羹,烫热的鱼羹和才蒸好的御粳米饭堪称绝配,一口饭咽下肚,从舌头肠胃好象都给烫的苏醒过来。
能闻到饭菜的香,能感受到身体的饥渴与疲惫。
谢宁自己其实不饿,但是皇上吃的香,她也跟着用了不少。
这个时候用膳,不可能弄什么肥鸡大鸭子的,让人腻的倒胃口。除了鱼羹,还有一道极嫩的豆腐、两碟子凉拌的小菜,另外就是一道汤了。这样有些气闷的雨夜里,这么一顿晚膳皇上用的很舒心。
等晚膳撤下去了,谢宁问:“应汿和玉瑶都想念皇上,叫他们过来喝口茶说几句话吧?也省得他们惦记着。”
皇上也想念孩子们了。
大皇子和玉瑶公主很快过来了,下着雨,大皇子到门前时头上戴了一顶青色的竹编斗笠,玉瑶公主则是自己撑着一顶素灰面绘烟雨河岸柳的纸伞,连二皇子也被乳母抱了过来。他已经困了,两只肉肉的胖手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靠在皇上身旁就开始瞌睡。
皇上打量着另外两个孩子的气色,看他们样子都好,招手让他们近前来坐下说话。
他问了几句大皇子的功课。
其实皇上并不想问儿子功课,他更想问的是大皇子这两天身子是不是康健?过的是不是舒心?但是一看他的气色神态,就知道谢宁把两个孩子都照看的很好。
而对大皇子来说,他勤学好问,皇上问他功课他反而高兴,因为这是他的爱好,也是他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长处。他也想快些长大,能替父皇分忧,可现在他还什么都做不了。
谢宁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见玉瑶公主伸手去碟子里拿糕,就示意青荷在玉瑶公主取了一块之后将碟子端走。
快到就寝的时辰了,这会儿吃了东西怕积食,糕点又甜,怕她坏牙。
玉瑶公主看着盘子被端走了,有些后悔刚才没有多取一块。
谢宁听皇上和大皇子一问一答。皇上神态十分慈和温煦,而大皇子眼睛闪亮,唇边也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笑容。
谢宁明白,皇上最在乎的其实不是大皇子的学业,他问这些主要不是为了考校儿子,而是因为大皇子好学,他想向皇上证明自己。
等皇上和大皇子说过话,让玉瑶公主近前来说话。
玉瑶公主这几天已经正式开始念书了,日子是太史令择好的。皇上问她感觉如何?念书是不是吃力,师傅教的东西她喜欢不喜欢。
玉瑶公主很聪明,就是不大有耐性。她识字非常快,以前底子就很扎实,现在授课的师傅一教她就会。
就是玉瑶公主没耐性写字,偏偏谢宁和方尚宫商议之后,还请师傅每天给她布置写字的功课,就是为了磨一磨她的性子,让她不要别这样急躁偏激。
“师傅还好。”玉瑶公主说:“就是人看起来很冷淡。”
除了两位宫中的尚宫,一位老翰林学士,她还有一位师傅就是那位杨若林杨师傅。
杨师傅守了多年望门寡,就算原先的性子不冷淡,现在也变得冷淡起来了。她不苟言笑,行事说话一板一眼,穿的又格外素净。头一回见面时,玉瑶公主也要向师傅行礼的,她就侧身受了礼,并且又向公主行礼。那天她穿的一件青灰对襟衣裳,下头是暗棠色的裙子。这颜色式样玉瑶公主都不喜欢,看着就象那些出家人一样。
即使玉瑶公主聪颖过人一学就会,这位杨师傅也只冷冰冰的说一句不错,哪里象谢娘娘一样,笑的又温柔,还从不吝惜夸奖赞美。
“师傅就是要严格一些才好。”皇上说:“要是师傅跟你说话诚惶诚恐又或者嬉皮笑脸,那就失了为师之道,不配教导你了。”
玉瑶公主本来也没有告状的意思,她虽然说不上喜欢这位师傅,也没想要把她给换掉。反正她每日就上午过去,一上午总共上一个时辰的课,中间还有休息吃茶用点心和玩耐的时间,与师傅在上课之外也没有多少话要讲。
大皇子和玉瑶公主也都懂事了,知道皇上连日操劳,说过话也就都告退了,让皇上能早些歇息。二皇子早就睡着了,也被乳母抱了出去。
殿内就剩下了皇上和谢宁两人。
谢宁取了木梳来替皇上拆散发细细梳顺。
皇上本来绷的紧紧的,这会儿被她这样慢慢的梳着,梳齿刮过头皮,整个人慢慢的就松驰下来了。
谢宁说的也都是一些琐事。
这些天总是阴雨,衣裳晾不干,青荷她们就用烫斗装了炭,将衣裳慢慢的熨干。
“结果干着活儿的时候走了神,青梅将一条谢宁的裙子给烫糊了,吓得长跪不起,磕头请罪。”
皇上笑了,闭着眼睛,握住谢宁没有拿梳子的那只手:“烫坏了哪一条?不要心疼东西,朕让人再给你做新的。”
谢宁只是笑:“臣妾现在可邋遢了,每天恨不得头都不梳,粉也不涂,新衣裳做了我也不穿,还是等来年再做吧。”
皇上唔了一声,闭着眼就这么靠在那儿。
谢宁再梳了片刻,就发现皇上睡着了。
这些天他可该有多累啊。
谢宁坐在那儿,就只这么看着他,心里就觉得格外满足,比吃了仙丹妙药还要舒服。
要是她能帮上忙就好了。
可惜她见的、经的、懂的都太少了。
哪怕皇上告诉她,他所烦忧的事,她大概也只能够将将听懂,更别提给皇上出什么主意了。
看着皇上眉头中间的竖纹,谢宁真想伸手给他抚平了。
皇上来的晚,早上走的却早。谢宁是被外头的雷声惊醒的,醒时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肚子渐渐鼓起来,谢宁的习惯也就变得越发有些懒散了。
她问:“皇上几时走的?那时雨大不大?皇上用了早膳没有?”
青荷说:“皇上走时雨已经下紧了呢,早膳也没有用。大皇子殿下走时雨倒是下的不紧,胡荣跟了去送的,他说殿下刚进书房,雨就下大了。”
谢宁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难免有些替皇上忧心。
她忧心皇上的身子。
雨下得大,各处都显得格外冷清,大多人都缩在屋里躲雨。但是却也有人冒着这样大雨,悄悄出门办差。
谨妃那里已经是等不及了,马尚宫其实已经提前好几天在打听方尚宫的旧事。虽然宫里经过一遍又一遍淘澄,老人已经剩的不多,但是在一些旮旯犄角的地方,还是有些旧人留下来了。
马尚宫在宫里待的年头也不算浅了,拐弯抹角总也有那么几个熟人和关系。
她在大雨里到了东六宫的翠华宫,她当然不是要进翠华宫去,而是绕过宫墙,去了翠华宫后头的一处院落。
☆、二百七十二 迷惑
翠华宫过去住的是丽妃,丽妃当时极得先帝宠爱,还有人说,丽妃要是生下皇子,那准保连皇后都得给她让位。
可是丽妃红颜命薄,受宠没有两年就去了。宫里人都说,她就是脸生的太好了,命里没有那么大富贵,皇上抬爱她受不起,生生的折了寿。
可是看看后来的事,不得不说丽妃还算是有福的,她走在先帝前头。先帝没了之后,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美人下场有多凄惨?倒不如丽妃,还得了个善终。好歹她早就落葬了,太后心里不舒坦,也没有把她从妃陵里挖出来鞭尸啊。
现在的翠华宫,可不一样了。
在大雨天里,翠华宫看起来破败荒凉,翠华宫后头的小花园也缺乏精心照管,里面的花树长的野,密密匝匝的不见花,全是叶子,看起来黑黢黢的一片。
马尚宫快走两步到了门檐下头,把伞收了。雨大,撑着伞身上也淋湿了不少。她拿手巾出来抹拭,一回头看见裙子下摆都沾上了泥了,湿的都快能往下滴水。
马尚宫索性弯下腰,把裙子攥起来拧起来把水绞出去,再跺跺脚上的泥。
身后的门就在她弯着腰的时候打开了,有个佝偻着腰的女人站在那儿眯着眼看她,半天也没看清楚眼前的人。
马尚宫笑着同她打招呼:“老姐姐,是我啊。”
门里头女人眼睛看不清楚,听着声音才敢确认是谁。
“哟,是你啊,这么大雨你怎么过来了?”
她听着门口的动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就是因为下雨没有派差事,得了闲儿才过来的。”马尚宫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迎面一股泛潮的霉味儿冲的呛人。马尚宫跟着慎妃,住的也是新屋子,这种已经有年头没有修缮过的旧屋子她也住过,但现在一进来就觉得不惯。
马尚宫不是空手来的,她使了些钱备了几个小菜,带了两件娘娘赏的没穿过的衣裳来的。来了见了这屋子,又觉得自己想的不周到,说:“胡姐姐这屋里铺盖也该换了。”
住这屋的女人虽然年纪比马尚宫还大,但是混到现在却还只是个宫女,不过是在翠华宫这里洒扫看院子。东六宫的差事都清苦,份例领不足,苦熬日子。
“哪里要换,还能盖呢。”
酒菜摆上来,马尚宫亲自给她斟了一杯:“按说咱们不该吃酒的,不过这样的天气,连娘娘们也要吃一杯酒去去寒气。”
胡宫人原来有些顾忌,可一想也是,这么大的雨,谁不猫在屋里头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