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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说罢深深地向孙露鞠了一个躬,转身便走出了大帐。眼看着萧云离去的背影,孙露的心头泛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感。无论是亲人也好、战友也罢,这天地似乎没有一个人能了解自己的想法。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明白自己的追求。那自己战斗了这么多年,奋斗了这么多 年,为的又是什么呢?忽然间孙露有了一种想放声长啸的冲动。但她终究是没那么做。因为就在她黯然神伤之时,那个秘密访客走进了她的大帐。
“子慧,好久不见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拉回了孙露的思绪。能在这时候这么叫自己的只有一个人。想到这儿孙露猛然抬头一望,却见陈子壮俨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颇感惊讶的她忍不住就脱口而出叫道:“老师,您怎么来了。”
“怎么首相大人不欢迎老夫的到来吗?”陈子壮笑吟吟地摘下了斗笠道。
“啊,不,不。老师快快请坐。”孙露连忙将陈子壮请上了坐,紧接着又关切的询问道:“老师不是留在了南京吗?怎么又会来徐州呢?”
“托子慧你的福,老夫可是给人特地‘请’过来的啊。”陈子壮抚着胡须道。
“啊,”被陈子壮这么一提醒,孙露似乎立刻就明白了些什么。却见她又一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咳,没想到连老师也同萧参谋长他们走到了一块儿。”
“子慧此言差矣。吾等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又何分彼此呢?”陈子壮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接着他又将话锋一转向孙露询问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萧参谋长应该已经将事情的原由如实向你回报了吧。”
“这倒没有。萧参谋长刚才进来只是说有一个重要的人要见我。其他就没有多说什么了。”一想到萧云给自己的这么一个“惊喜”,孙露也显得颇为无奈。在许多时候萧云似乎总是在脱离自己的掌控做一些决定。而那些决定有时候在她看来是难以接受的,可萧云总能找到适当的理由加以说服。但这一次他似乎确实做得过分了些。想到这儿孙露说话的口气也不禁带上了嘲弄的味道:“其实就算他不说,我现在也能猜个一二了。”
“这个萧云倒好,把包袱全丢给了老夫。”陈子壮发了发牢骚,又一脸正色的向孙露解释道:“其实这件事并不是萧参谋长一个人的决定。你若真的执意要追究,那就请将老夫等人一并算上吧。”
“老师请别这么说。其实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已无意去追究谁的责任了。我现在只想知道老师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相信事到如今老师您也能全盘托出了吧。”孙露一脸诚恳的说道。
“不瞒你说,老夫也只能告诉你老夫知道的那一部分。至于具体实施的那一部分,你还是去让萧参谋长他们慢慢解释吧。”陈子壮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孙露一眼,长叹一声道:“咳,这事说到底还是要怪子慧你啊。你既已身为首相,一直以来却对属下的种种试探置之不理。那日在密室之中阎尔梅如此直白的劝进,你却给了一个模认两可的回答。为此沈大人他们也专程来找过老夫商讨此事。诸位大人对于你的这种态度很是担忧。其实他们的这种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历来权臣都难有好下场,能有幸功成身退的更是凤毛麟角。至于在我朝被诛杀的功臣勋将那就更是数不甚数了。就算你本人能在有生之年功成身退,也难保子孙后代能相安无事。想当年的张居正张首辅是何等的位高权重。可他死后张氏家族还不是受到了皇帝的清算。子慧啊,我等现在的所作所为比之当年的张居正变法还要激进。只要朱明皇室把持龙庭一天,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就要无时无刻地防备着朱明皇帝的清算。子慧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明白这种情况下怎样才能一劳永逸吧。”
“是的,老师。这一点子慧也明白。”孙露低着头回答道。对于陈子壮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孙露也是早有准备的。看来萧云他们这次是真的想让陈子壮来做自己的说客了。于是,她又紧跟着开口反问道:“这么说来,老师你们从一年前起就设计好了今天的计划了咯。”
“子慧你误会老夫等人了。一开始老夫与沈大人他们也只是担心而已。沈大人他们本想让你利用手中握有的重兵继续把持朝政。待到李皇后怀上先帝的龙种后,拥立李氏之子为帝。这样一来就可以通过外戚关系进一步巩固地位。然而天不遂人愿,最终怀上龙种的不是李皇后,而是钱谦益进献的兰妃。而钱谦益那老匹夫又在这个时候倒戈投靠了皇上。所以我等在商讨了多次后终于决定更换龙庭。”陈子壮说到这儿,脸上不自觉地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作为一个深受三纲五常熏陶的士大夫,陈子壮也不想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清楚的知道那么做是在谋反。但在此之前他们其实已经做了不少触犯皇权的事。什么议会啊,宪诰啊,等等的一切在原本儒家的教义中都是大不敬的罪过。也正因为如此,包括陈子壮在内的不少参加复兴党的士大夫,在心中才会日日受着负罪感的煎熬。当然熟读典籍的陈子壮等人知道唯一破除这种负罪感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废除现在的皇帝,另立一个更为贤明君主。这样一来他们先前的所作所为便都有了正当的理由。
看着陈子壮略带苦涩的表情,孙露能深刻地理解他说出这些话时的矛盾心情。这是一种在现实与自身信念中做出抉择的痛苦表情。虽然孙露与陈子壮为的并不是同一个信念,但相同的现实却将他们栓在了一起。于是,孙露理解似地点了点头,又继续询问道:“那么你们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备此事的?”
“应该是从你宣布亲征北伐起吧。那时侯多数的大臣都不同意你率军亲自北伐。众人一来觉得太过凶险,二来则是因为当时南京的局势已经出现了倪端。沈大人他们对于朝堂上的情况很不乐观。但是子慧你还是一意孤行地做出了亲征的决定。后来沈大人他们又来找老夫,要老夫劝你放弃亲征的计划。恰逢此时,萧参谋长忽然找上了门,并将子慧你的计划一一告之了我等。”陈子壮说着,抬头望了望孙露,又继续说道:“子慧你知道吗。正因为看了你的计划,才使吾等彻底立下了决心。”
听陈子壮这么一说孙露心中也是大骇。她没想到这其中竟然会绕了如此多的圈子,而自己就这样被蒙在了鼓里。这或许是当时的自己太过注重被伐与帝党的活动,从而忽略了自己最亲近的盟友吧。想到这儿,孙露感叹了一声反问道:“既然老师你们知道了我的计划。又为何要对我隐瞒呢?”
“子慧,如果老夫等人没有理解错误的话。照你的计划应该是想先离开南京,以便引帝党出洞,在利用北伐得胜的威势回京铲除帝党,彻底清除异己吧?”
面对陈子壮的提问,孙露只是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对于隆武帝的小动作孙露其实早就有耳闻了。就帝党方面来说唯一出乎她意料的大概就是钱谦益的倒戈以及芝兰的身份吧。对于前者她自然是厌恶之极。但对于后者孙露的感情却很复杂。但无论怎样,正如陈子壮所言,孙露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一举捣毁隆武帝苦心经营的计划。让朱聿键彻底死了那条“亲政”的心。可现在看来萧云、沈犹龙他们远不满足于这样的结果。果然,紧接着陈子壮就摇着头叹息道:“咳,子慧啊。你怎么如此天真呢。除去几个跳梁小丑又能怎样?只要朱明皇室做一天的皇帝,你做一天的首相,那就必然会有帝党的存在。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难道你想这么一直清洗下去吗?”
“所以你们就直接篡改了我的计划咯?”孙露立刻针锋相对的问道。
“也不算篡改。只是将某些情报给隐瞒不报了。另外在南京则尽量给帝党创造机会,好让他们能适时的爆发出来。由沈犹龙大人暗中坐镇南京,萧参谋长则负责安抚你。到时候木已成舟,也就由不得你不与皇帝决裂了。要说当初你遇刺时,我等还真乱过阵脚。好在皇天保佑,你总算是平安逃过了一劫。只可惜,皇上却在这时突然驾崩了。我们那时以为要空忙了一场。”陈子壮惋惜的回答道。
“恩,这么说来。现在南京的事同你们无关咯?”孙露听陈子壮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又糊涂了。
“这次南京的事确实同我等先前的计划无关。我等本以为隆武帝一死,帝党元气大伤应该不会再有动作了。可谁曾想到兰妃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竟然敢劫持朝廷重臣,搞出如此大的事端来。留守帝都的沈犹龙似乎先前也得到过风声。所以他与汤来贺并未出席当日的内阁会议。事发后也是他第一个向老夫与萧云报信的。从现在帝党顺利占领南京城来看,沈犹龙应该是按照先前的计划将计就计下去了。”讲到如此峰回路转之处陈子壮本人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们也跟着将计就计来逼我就范了吧。”孙露自嘲的说道:“真是好计啊。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没想到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
“其实关于这事,陈尚书等人以及除萧参谋长外的众位将军也不知道。子慧,你应该知道我等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大家好。”陈子壮沉声辩驳道。
听到军部的将领们没有参与此事孙露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追究什么。但这么大的一件事被蒙在鼓里的滋味毕竟不好受。于是她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是萧云要求将这事向我隐瞒的吗?”
“不,不是萧参谋长。其实是老夫要求萧参谋长他们向你隐瞒的。”陈子壮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老师?为什么!”孙露不解的问道。
“因为老夫知道,一但你知道了此事定会全力阻止的。你本就从未打算过称帝?更从未打算过辅佐一位明君不是吗?”陈子壮意味深长的反问道。
“你本就从未打算过称帝?更从未打算过辅佐一位明君不是吗?”
陈子壮的一席反问无疑是道出了孙露的心声。更出了她事先的预料。她原本以为陈子壮等人做出如此举动完全是因为对自己的不了解。但从陈子壮的这一番话中,孙露却发觉自己的心思似乎早就被他看透了。难道说陈子壮同自己一样也已经明白了议会制与君主制矛盾的关键?明白了强势君主对民主推行的危害?于是她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哦?老师何出此言?”
“子慧啊。你我就不要再拐弯抹角了。其实,老夫也知道在你心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君臣之分。若是你真在乎什么君臣之礼,那你这几年就不会做出如此多以下犯上的举动了。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再忍让隆武帝,乃是为了当初心中的那副‘画’,不是吗?”陈子壮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被一语道破心计的孙露默不作声的低下了头。她不得不承认陈子壮确实很了解自己。而看着孙露一副默认的模样,陈子壮突然起身,双手负背,望帐外清澈的天空喃喃自语道:“子慧,记得那一日你我在云山小筑会面之时也是在这么一个晴朗的午后吧。”
“是啊,老师。算起来那也该是八年前的事了吧。”孙露不自觉地便跟着接口道。她不知道陈子壮为何要突然扯开话题,开始追忆起过去来。
陈子壮却依旧自顾自地感叹道:“哦?一晃八年都过了,时间过得还真快呢。子慧,你还记得那日你我二人间的谈话吗?”
“那时的轻狂之言老师还记得呢。”孙露苦笑着回应道。一想起自己曾经的那些豪言壮语,此刻孙露心中依旧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激动来。可现如今的她却再也发不类似的豪言了。究竟是当年的自己无知者无谓呢?还是现在的自己变得懦弱了?这个问题似乎孙露都很难回答。
“那可不是什么轻狂之言啊。老夫虽然年事已高,但依旧能清楚的记得那日你慷慨激昂的措辞与表情。你曾经对老夫说过‘绝对的权利造成绝对的腐败’。并倡言说‘就算是一国的统治者也需要有力量来约束他的权利’,这样才不会出现昏君误国的现象。而这种力量就掌握在天下人的手中。”陈子壮说到这儿,回头冲着孙露微微一笑道:“所以老夫才敢肯定你既不想夺权称帝,也不想辅佐出一个明君来。因为你的目标既然是削弱皇帝的权利,自然就不会再想要搞出一个‘圣明之君’来。否则的话,又何来限制皇权之说呢?”
孙露没想到陈子壮竟然还能如此清晰地记着自己当初的话语。并且还能想到自己极力限制皇权的用意。这么说来他是明白自己想法的咯。那他为何还要同沈犹龙他们一起逼自己称帝呢?心中满是疑惑的她不禁脱口而出道:“既然老师已经明白了学生的心思。又为何要苦苦相逼,陷我于两难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