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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大人。”冒辟疆干脆而又简明地回答道。
“那你又如何肯定镇海公出来时心情不错?”黄宗羲跟着追问道。
这一次冒辟疆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他还是直言相道:“是下官的内人说的。”
黄宗羲听罢神色古怪地瞥了冒辟疆一眼。不过也仅是如此而已,紧跟着他便当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向冒辟疆嘱咐道:“辟疆你先回京师去。通知陈大人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这边的消息再说。”
“是,大人。”冒辟疆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揖之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眼看着冒辟疆的背影消失黄宗羲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火气低声忿忿道:“好个陈家明竟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枪!”
不过这种失态转瞬即逝,当黄宗羲走出房间时他俨然已经恢复了一个首相因有的冷静。他虽不知陈家明从女皇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新买卖。但从对方在见过冯贵之后便披星赶月着回京师便可知嘉定的事势必会对这桩“买卖”产生不利的影响。故而陈家明才会一反常态跑来找自己。甚至不惜将商会在海外地秘密经营状况和盘托出。毫无疑问冒辟疆提供的信息就像一根丝线一样帮助黄宗羲将先前诸多不明之处一一串联了起来。
“首相大人。”站在长廊尽头地陈家明朝着信步走来的黄宗羲躬身做了个揖。
“真是抱歉,让会长等了那么久。”黄宗羲不动声色地拱手道。
“那里,陛下还在同王议长等人论经呢。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我们啊。”陈家明的口气十分轻松似乎根本就没在意黄宗羲刚才的离开。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打扰了陛下的雅兴呢。”黄宗羲抚摩着胡须笑道。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之时。董小苑适时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却见她恭敬地微微欠身道:“两位大人请随妾身来。”或许是先前听了冒辟疆的述说,此刻黄宗羲看董小宛多少有那么点不自在。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神情淡然地同陈家明一起紧跟在董小宛的身后前往女皇地御书房。
刚从御花园回来地孙露身上尚还沾染着零星的花瓣,可眉宇间却已不见先前的那份悠然自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君王应有地果断与冷峻。虽然事隔仅一日,可眼前再次碰面三位君臣的心境却与前一日大相径庭。还未等两个各怀心事的臣子开口,这边孙露倒是率先开口道:“两位卿家今日匆忙赶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面对女皇的询问原本已经打好腹稿的陈家明刚要开口,却不想反倒是被黄宗羲抢先一步进言道:“启禀陛下,臣刚从督察司闻知有不法之徒在嘉定县假借香江商会之名招摇撞骗。臣恐此事会殃及朝廷组建央行,还请陛下定夺。”
“哦?有这事?”孙露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地陈家明问道。
“是的陛下。臣也是刚从商会那里得知此事。正好黄首相所言此事恐怕牵涉甚广。如若处理不当极有可能累及商会乃至朝廷地信誉。”陈家明连忙接口道。言语之间他自然是尽量地强调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据他的了解女皇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君威”却绝对不参容忍朝廷的信誉受到任何的损害。
然而这一次出乎陈家明意料的是,孙露听罢并没有着急于可能对朝廷造成的损失,而是沉吟了一下反问道:“那此案对百姓造成了多大损失?现在是否还有百姓上当受骗?相关的损失能否被追回?”
面对女皇的三连问黄宗羲与陈家明这才意识到他们从一开始就将一个重要群体的给忽略了。那就是百姓。无论是意图以嘉定之事牵制陈家明的官僚佯装。还是害怕嘉定事件会对帝国金融市场造成不利影响的陈家明,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把正在受骗的老百姓放在心上。或许他们中途也曾想到过女皇所提的这些问题。但在权利争斗面前这些小问题很快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只是此刻被女皇突然提起两人脸上不免有些烧烧的。
“回陛下,此案尚在调查取证过程中。估计从案发到现在应该已经有四个多月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所以督察司并没有将案情对外公布。”黄宗羲硬着头皮向孙露汇报道:“不过相信随着调查的深入,朝廷应该能够尽量减小百姓地损失。只是总有无知之辈贪图暴利而落入陷阱,对此朝廷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减小损失言下之意就是有损失。俗语说得好,骗死人不偿命。说的就是诈骗本就是一个互动的过程。施骗方固然可恶。可受骗方也不见得无辜。特别是像这样的金融诈骗很大程度上都源于受骗人本身的贪念。因此老实说不管是黄宗羲,还是朝廷的那些大员们对这些受害人的结局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最后能追回赃款返还给受害人那当然是最好。如若不能那朝廷也只能爱莫能助了。要怪也怪这些人自己贪得无厌才会遭此报应。须知这事若是放在前朝别说是追脏款了,朝廷没一股脑儿地将赃款一并没收充公就足够让那些斗升小民谢天谢地了。当然这样的话是绝对不能在女皇面前提起。故而此刻的黄宗羲也只是一再地强调因那些受害者的贪念而致使调查取证困难地问题。
“关于案件的调查朕也相信督察司能秉公处理。”孙露听罢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又向陈家明问道:“听起来这次地事有人借商会的名义进行行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本打算把黄宗羲拉来一同“受过”的陈家明没想到对方两言三语之下就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倒是自己这边显得疑点重重。于是他立即以极其惶恐的表情向女皇告罪道:“回陛下,据臣所查对方乃是利用一份商会的废弃文件经过一系列的加工伪造后来进行行骗的。此事还请陛下降罪。”
“仅是如此而已吗?”孙露扫了两人一眼后肃然地问道:“商会内部本有规章如果是重要文件一经废弃立即就该销毁。如若只是一份普通地文件又何以被人利用犯下如此恶行?至于地方官府这三四个月来为何就没有半点地反应?”
这一次陈家明与黄宗羲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只见他二人立即齐声叩首道:“臣等知罪。请陛下责罚。”
“好了,这种场面上的话多说无意。”孙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两位还是说说你们打算怎么解决眼前地问题吧。”
眼见女皇口气强硬,陈、黄二人自然是不敢有半点的怠慢。却见黄宗羲一个箭步上前进言道:“依臣看来不如将组建央行的事先放一放。等嘉定的案件查清楚,给了百姓一个说法之后再做定夺。这样一来便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这桩诈骗案对央行组建造成地不利影响。”
黄宗羲的这招以退为进可算是打乱了陈家明地阵脚。要知道一但将组建央行的计划延后。这就意味着那帮官老爷们将有足够的时间与精力来给香江商会扣屎盆子,并且扣得越多越重对朝廷插手日后的银行事务就越有利。这种情况当然是陈家明极不乐意见到的。但眼瞅着黄宗羲唱起了高调。自己这边也不能没有表示。因此就算心里暗骂黄宗羲狡猾无耻。此刻陈家明也不得不一咬牙抛出了更为实际的承诺:“陛下,臣以为组建央行之事不宜拖延。毕竟此事关系重大,得由国会投票同意之后方能付诸实施。万一错过就又得多等五年。故而为一桩诈骗案而推延央行的组建实乃得不偿失。至于此案可能对央行所造成的影响,臣以为不如这样吧。既然此事因香江商会的一纸废文而起就由商会出面对受害者的损失进行补偿吧。”
没想到陈家明一出手就如此阔绰的黄宗羲此刻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按先前的计划与对方一唱一和。从眼前陈家明的表现来看他已完全能肯定嘉定的事绝对是对方的一大软肋。自己要是真信他的鬼话这会岂不是平白放弃了压制商会的大好时机。
可就在黄宗羲洋洋自得之际,孙露却并没有一口应下陈家明的建议。却见她黛眉一挑反问道:“这么说来此事确实是商会有错在先咯?”
给女皇这么一问陈家明自是越发地尴尬起来。明明这事只是一场意外却被那伙官老爷们弄得越描越黑。郁闷不已的陈家明只得赶紧向女皇解释道:“陛下圣明,此事与商会无关。说起来商会也是受害者啊。”
“既然商会与这件事无关,又为何急着跑出来支付赔偿呢?”孙露望着对面低着头的臣子满含笑意的反问道。
“这……臣一时糊涂还请陛下指点。”陈家明把头低得更低了。确实如孙露所言他刚才的那个建议仔细想来简直糟糕透了。这等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口承认了之前那些官僚们泼在商会身上的脏水。
难得一次见到堂堂的陈会长、马六甲之狐在女皇面前手足无措的模样。一旁的黄宗羲心里顿时就乐开了花。在他看来这无疑是给气焰嚣张的陈家明最大的一个下马威。不过接下来女皇的一席话却是让他这个首相怎么都乐不起来了。却见陈露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陈卿家不是朕说你,有时候也该好好管管手下的人了。这次商会虽无意坑害百姓。但商会的文件被人利用却是不争的事实。倘若有人以此为由起诉商会。相信商会亦会以生意人的诚信与良知妥善处理此案。陈卿家,对吧?”
“陛下英明。”陈家明听罢心悦诚服地向女皇深深地做了个揖。而更为重要的是只是女皇对自己这边还存有圣眷那一切都好说。想到这里自信一下子又回到了陈家明的身止。
另一边孙露并没有去搭理心潮澎湃的陈家明,而是回过头来对着黄宗羲语重心长地说道:“黄首相。我朝金融市场初立尚未成熟。许多规矩也还没有定下来。可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依法办事。此次朝廷发放国债开放股市,诸卿大多洁身自好并未沾染其中。对此朕甚敢欣慰。百姓心头都有一杆秤,朕希望诸卿这次也不要让百姓与朕失望呢。”
“臣遵旨。”黄宗羲恭恭敬敬领命道。然而他此记得心情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从表面上看商会少不了会为嘉定的事赔上一大笔钱。至于陈家明本人也会因这次的事而被商会内部所垢弊。可这同时也意味着陈子龙等人之前的种种布置都付诸了东流。不仅白忙活一场,而且还极有可能会在之后的大选上受到来自商会的报复。真可谓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欠谁。
第二部 第三百六十一节 遇说客黄太冲探底 收残局阎尔梅布阵
话说黄宗羲与陈家明在女皇面前双双吃了哑巴亏;自是没有兴趣再在汤山行宫多做停留。于是在一番礼节性的道别之后两人便上了各自的马车。只是出乎黄宗羲意料的是此刻他的马车上突然冒出了两个人。其一就是先前向他通风报信的冒辟疆,另一个则是久未谋面的阎尔梅。
“大人不介意老夫搭个顺风车吧。”坐在牛皮凉席上的阎尔梅未等对方开口便大大方方地打起了招呼。论起在复兴党中的辈分来阎尔梅远在黄宗羲之上,加上他当年又是女皇身边的首席幕僚。自然不会像寻常人等那般在首相面前卑躬屈膝。
“那里,阎老可是稀客啊。”经过最初的迟疑之后黄宗羲打着哈哈上了马车。首相的专车为了满足开会的需要在空间上本就比一般的马车要大上些许。因此就算车里突然冒出两个人来也丝毫没有影响到车厢的舒适性。外边的车夫眼见正主上了车立刻扬起了马鞭,车轮伴着马蹄有节奏地滚动起来。
车厢内黄宗羲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冒辟疆发现他正低着头默不作声,便心知阎尔梅已从其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情况。于是他当下不动声色地向对方寒暄道:“阎老学识广博,这次承蒙陛下召见,想必定是语惊四座吧。”
“老夫不过是凑个数而已。若论学识怎及得上陈老。”阎尔梅朝天拱了拱手随即嘿嘿一笑道:“倒是大人您这几年政绩斐然,内定国债、外平印度洋,世人皆称大人为我中华的良相啊。”
照理说给阎尔梅这么一捧黄宗羲多少该有些得意才是。可这会儿他刚从女皇那边碰钉子回来。一想到陈家明离去时神定气闲的模样,黄宗羲便觉得这“良相”地称谓多少有那么一点的郁闷。于是他苦笑了一下摆手道:“阎老说笑了。一切都是陛下的圣断。黄某只是尊旨办差罢了。”
“那陛下对嘉定的事又有何决断呢?”阎尔梅冷不丁地问道。而一旁一直低着头的冒辟疆也跟着抬起了头微微伸着脑袋似乎急切地想知道来自女皇的决断。
“法办。”黄宗羲只是简单地吐出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背后所包含的意义却是远比千言万语还要深。无怪乎,冒辟疆一听是这两个字立即瞥了一眼阎尔梅然后颓然地垂下了脑袋。想来刚才他已同阎尔梅讨论过相关问题。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