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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过去,夜晚降临,方树人例行的得出去交际,临行前用“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去”的深情眼神注视我数秒,我回他以麻木呆滞的眼神,只差没有嘴角流涎来证明我的智商不足以理解眉目传情。这是有点儿影响形象,可我坚持了两天没跟他说过公事以外的话,宁可被人认为智力低下也不能功亏一篑。
晚上他回来得还算早,装出一副啥都没发生过的亲切态度——就这态度都能说明并不是啥都没发生过——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嗯,脸部肌肉有点僵硬就是了:“还没睡?”
这不废话呢嘛,现在九点都不到。我表情平静地望着方树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嗯,不错,说得比相声演员都溜。
方树人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瞬间的迷糊,但立刻就又是一副“什么我都清楚”的样子说:“想家了啊?也是,要过年了,是该回家去看看你爸妈。”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望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这次问号明显得象写在方树人脸上一样,他用一种象酒喝多了的晕晕的口气顺着说:“……嗯,你的诗朗诵还不错,抑扬顿挫,挺有节奏感的。”
呸,我还有音乐感呢。再来!不信晕不死你个小样!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方树人居然四顾了一下,你要真能见吹草低见牛羊那不是青光眼就是白内障了。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方树人摆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老大,难道我看上去很象古代那些喜欢打灯谜的才子吗?再来一首。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你要干嘛?”嗯嗯,有进步,似乎脑子清醒点,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走了。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
“你……生气了?”
Bingo!终于开窍了,来首热烈点的表扬一下他好了!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惨,后面两句记不得了,啥啥满地的?不管了,赶快换一首:“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嗯,的确够热烈。
方树人似乎醒过味儿来了,现在看起来不迷糊了,改欠扁了:“基本都没背全哦。你还能背多少首?”
TNND!我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三字经兼比中指。这些唐诗宋词全都是中学时候的老本,早就蚀得差不多了,你不老实承认错误也就算了,还幸灾乐祸等我露怯啊?这态度也太不端正了!我愤怒地拿眼睛剜他,要是这能成实体,估计现在他已经变成红豆刨冰了。
被我连续不断的眼刀砍在脸上,方树人终于醒悟过来,收敛了欠扁的样子,干咳两声:“背得挺不错的,都是名句啊。继续,继续。”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现在已经气竭了,没法继续,只好继续努力地拿白眼翻他,他装出——绝对是装出来的——很关心的样子说:“眼睛抽筋啊?没事吧?”
我眼睛倒不抽筋,就是有点儿想吐血。最后一点内疚感消失无踪,我决心今儿就整死他,绝不会象昨晚上一样手下留情了。
一咬牙我站起来:“那,我先去洗了啊。”走到门边,用妩媚——至少我想象应该是妩媚的——的眼神丢他一眼:“我在床上等你……”这转变有点突然,希望姓方的色迷心窍不要太警惕。
事实证明,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即使是方树人这样英明神武纵横睥睨走一步看五十步的奸商也丧失理智,我上床不到一分钟他也急吼吼地爬了上来。
他只围了条浴巾,也不嫌冷,估计欲火焚身都烧心了。钻进被窝就往我身上贴,先来一顿狂啃,两只手直划拉我的睡衣。这一阵事情多,要么累,要么没心情,有个把月没那什么了,碰一起简直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搞得我居然一时忘却阶级仇恨。
到最后我俩都坦诚相见了,方树人顶绅士地问我一句:“可以吗?”我迷糊着就要脱口说可以,幸而话到嘴边,想起来还有阶级斗争没解决呢。闷了半分钟回想我下功夫背的那些东西,方树人居然也就耐心地等着。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方树人的眼睛瞬间张大了三分之一:“啊?!”
“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
“什么?”
“我们不但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我们还将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
“我怎么听不懂?”
“如果他们要打,就把他们彻底消灭。事情就是这样,他来进攻,我们把他消灭了,他就舒服了。”
方树人张口结舌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家伙,毛主席语录都不知道,亏他还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简直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哦~~~~~~毛主席语录啊!”他恍然:“我说是什么名言这么有杀伤力呢,害我一下就软下去了!”还故意挺挺腰,让我检视他现在的状态,倒把我弄了个大红脸。
“我说,那件事我是不对。”他很认真地把我的脸扳过去和他对视,这让我觉得不自在,可他的手很用力,我只能把视线调开,任由他在我耳朵边絮絮地讲:“你这人看起来成天笑嘻嘻的,好象一点心事都没有,其实你心里的事藏得紧得很。从最开始到现在,你不表示拒绝反抗,也不象是完全接受。你对我是怎么想的?恨不恨我?想不想逃跑?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我想得都快爆炸了,最后……明知道不应该,还是忍不住想试探。”
他又把我的脑袋搬近一点,直到额头抵着额头,眼睛对着眼睛:“你很生气?”
虽然该干的不该干的早就干过了,而且还有比现在更“亲密无间”的时候,可我就是觉得不适应现在这种气氛,大哥,头抵着头还要睁着眼睛会对眼的啊。至于问题,我选择忽略,要知道我现在还在生气期呢:“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就是帝国主义和世界上一切反动派对待人民事业的逻辑。”
方树人长叹。
“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直至胜利——这就是人民的逻辑。”
他突然很贼地笑了起来:“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好象是你啊?”
“你才是帝国主义反动派!”
“嗯,那也是,斗争,失败,再斗争,再失败,再斗争……这也挺象你的……那么说,到底是反动派还是人民,得看谁胜谁败了,原来毛主席也是典型的成王败寇论。”
我把自己捂在被子里拼命忍笑,身后一阵悉索,他躺下来,把我紧紧箍在他怀里:“什么时候你才愿意跟我坦白呢……”
我忽视他的问话,也忽视心里的骚动,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29
'不论你最后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接受。'
我把脑袋靠在人行天桥的栏杆上。
脑子里象被轰炸过一样乱,不知道去想什么,也不敢去想什么,只有方树人那句话幽灵一样拂之不去,在我脑中轰鸣。我应该后悔,我恍惚地想,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做出那样的选择……可是,我没有后悔的感觉。我应该后悔的,最可怕的事终于发生了,我应该后悔,后悔我没有决定一刀两断。
但我现在只觉得害怕,没觉得后悔,也许是因为恐惧掩盖了其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的心脏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下一秒钟,我不假思索地把它丢了出去,看着它在空中划出黑色的弧线,砸在下面的路基上,散成了几个部分。
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我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了。
我重新把脑袋靠在栏杆上,不锈钢的栏杆冰凉,要是再凉点就好了,也许可以直接冻僵我嗡嗡作响的大脑,让它停止运转。最好是让整个世界都停止运转,那我就不用被迫面对不想面对的一切。
我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下面的车往来穿梭,一直看,一直看,直到脑子里再也没有什么东西,直到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栏杆旁边拖开。
“喂!你?你在做产业间谍啊?”
我大脑已经陷入停顿,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来人。他大概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口气温和起来:“难不成你是在选择最佳坠落地点?”
这人很熟悉,我开始吃力地运动我的大脑。
他的声音又温和了一点:“先上我那儿去再说吧。”拖着我就走。
我终于想起来他是谁:“……扬子江。”
他脚步不停,也不放开我,手跟铁箍一样扼得我胳膊生疼:“哼,多谢你,还没把我当扬子鳄。”
我没精神搭理他,由着他拖着我走得飞快,一直拖进一间咖啡店偏僻的角落里,把我摁在位置上杨子江才松了手,熟稔地跟侍者说:“一杯黑咖啡一杯热巧克力。”
一会儿杨子文恶狠狠地把泥浆样的饮料用力往我面前一墩:“喝了它!”这语气好象正在逼我服毒。
我想说我不喜欢吃这玩艺儿,可觉得没力气跟他争,索性拿起杯子当吃药一样灌下去。跟着一杯一模一样的东西又用力墩在我面前:“喝了它!!!” 这次感叹号都变三个了。
我又喝下去,然后还有一杯一模一样的东西:“喝!!!!!”
就这么着我一口气喝了五杯,把我腻味得鼻歪眼斜的,终于不得不放弃虚弱状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杨总裁,杨大哥,杨大爷,您就行行好饶了我吧,我上有房屋贷款下有游戏电脑……”
杨子文双手抱臂横眉冷对:“醒过来啦?不装文艺小青年啦?”
“你就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上了,我可是真的痛不欲生啊。”说着我不由得鼻子发酸。
“得了得了,吃了五杯热巧克力你还不能从失恋的痛苦中走出来?”
“……谁说我失恋啦?”
“那你摆着副苦大仇深的脸站在天桥上冒充不畏寒的青松算怎么回事?”
“………………你怎么刚好从那儿过啊?”
“因为我听到了你内心深处的呼喊,所以飞奔而去。”
杨子文和方树人虽然同为奸商,但还是有区别的,最大的区别就是,方树人要他说句情话比签个一亿的合同还难,杨子文则是随时打算恶心死人:“少来啊。我又不是移动机站。”
“那就是我俩天生有缘……”
“孽缘?”
杨子文叹了口气:“你看你,遭受了打击就接受安慰嘛,真是,一点不浪漫。”
我朝自己身上一比:“没见我全身上下写满‘现实’两字?”
“好吧,好吧,说穿了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公司就在那立交桥附近,正好是你一直傻看的那方向,”他指了个方向,再划个圈:“我秘书中午出去吃饭就看见你在那儿迎风傲立,吃完了回来看你还在那青松挺且直,还以为你是来当产业间谍的,就跟我汇报了。”
这一准是杨子文手下最年轻那个,长得挺漂亮就是皮肤有点儿黑,在一些啥啥晚宴上见过。
“那你该叫几个保安拿上电棍来才对啊。”
“那岂不是唐突美人?”杨子文上下打量我:“再说,就凭你——”那意思,保安来还不把你骨头拆喽。
“也是,反正杨总的大力鹰爪功功力深厚,哪会怵我一棵小青松呢。”我朝他晃晃胳膊:“现在还麻着呢。”
“事急从权,你该感谢我救了你。”
“我又没打算往下跳。”
“真没有?”
“真没有。”我拼命睁大眼睛让他看到我的诚实。我当时心里真是乱得要命,现在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可绝对没起过轻生的念头。我是俗人,我怕死。
“那你在那儿一站半天干嘛呢?真是来当产业间谍的?”他仔细观察我的脸色:“有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就算帮不上忙呢,好歹拖个人下水一起郁闷吧。”
提起这事我觉得脑袋重得支撑不起来,只能把下巴搁桌子上,想一会儿不知该怎么说,干脆单刀直入:“我们的事……被我朋友发现了。”
“你是说你和你们方总的……关系?”
我声音跟苍蝇的嗡嗡声没啥差别,就这样杨子文居然也能听懂,我怀疑他是不是真有点啥心灵感应的特异功能:“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