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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他说。
“刀在哪里?”
“在柳若坚手里”他淡淡说,同时眯起了眼看我。
我笑意僵在脸上,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问:“平安候柳若坚?”
“这世上难道还会有第二个柳若坚”他冷笑。
“你胡说”我推开他,冲口而出:“他怎么会杀十王爷?你该不会是存心想要冤枉他吧”。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沈昀的脸色变了。
“颜夕”他真正发怒起来,纵然隔着水晶片,我也可感到他那双紫眸此刻是燃着火的:“你真以为世上只有你这么一个女人了?这本来不关我的事,不过是因为我曾经占了你的便宜,觉得对不住你,才特地来补偿你的,你真以为我会为了你去冤枉柳若坚,你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丑事我根本没兴趣。”
他捏着拳头一气说完,换了口气,又恶毒地加上一句:“你现在多大了?二十五还是二十六?你已经老了,身上又有那么多疤,叫我哪只眼睛还能看得上。”
我睁大眼,被他骂得傻掉,这几句话就像是在我脸上连砍了十七八刀,其实刚才一开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我已准备好他骂我是贱人或蠢女人,我都会承认的,可他居然骂得这般彻底,西域人是真正会骂人的高手,他这一记完全打到了我的痛处。
“你去死”我嚎啕大哭了出来,扑过去就打:“你给我滚”。
他自己也愣住了,被我连打了几下才回过神来,忙用力拉住我手:“小心伤口。”
我是气疯了,满脸是泪,完全不顾一切,扑在他身上手抓脚踢,肩上的伤口裂开也不觉得,简直是决心要与他同归于尽了。
他虽高大有力,无奈我却是舍了性命的纠缠,他又要顾及我的伤口不能用劲,情急之下,他奋力将我往身后顶去,如一个大字一样贴在墙上,我四肢被制住,扭动着身体也挣扎不出,索性张大嘴一口往他肩上咬了过去。
他被咬得“啊”了一声,可还是没放手,我也就死死咬着,直咬得满口鲜血。
许久,我总算乏了,喘着气松口,他才小心翼翼地将我抱了下来,我瘫软在他身上,泪水仍是流个不停,这个男人太可恶了,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我呢。
“混蛋,王八蛋…”我用尽剩下的力气捶了他一拳:“你不得好死。”骂完又哭,痛恨自己原来终究还是个中原人,学不到西域人那种出神入化的骂人本领。
“好了”他忍不住笑起来:“你打骂够了吧,我说的是气话,你可别当真呀。”
我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虽听懂了他的话,可还是手脚发抖,这时才觉得伤口在痛,不由呻吟起来。
“你怎么样”他问,忙看我的伤口,耳听他吸了口冷气,马上撕下衣上布条替我包上。
然后他开始哄我:“乖,别生气了。”慢慢将我横抱起来“我们回客栈好不好。”
我是用力过度,早虚脱了,哪里还说得出话来,任由着他把我抱了回去。
一进大门,迎面遇到睛嫂,看到我们身上又是土又是血,她吓得叫起来:“出什么事了,绮丽姑娘她怎么了?”沈昀朝她作势止声,可也晚了,苏闻声赶下楼来。
“怎么回事”他大惊失色,抢上来接住我:“遇到王府里的人了么?”又一眼瞧见沈昀的肩膀,皱眉:“你也受伤了?这是什么兵器所致?”
“是咬的”沈昀苦笑:“江枫,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嘲讽女人的容貌,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苏好笑又好气:“哦,原来是你们二个在打架呀。”
我们一同进房疗伤,模模糊糊,我听到苏在轻声对他说:“这一口咬得够深,差点肉就下来了。”
他倒是皮够厚,叹道:“谁还敢得罪女人?我才说她身上有疤,她就差点在我肩上咬掉块肉,看来以后也是块去不掉的疤,我算怕了她了。”
玫雪奇怪地看看我,又看看他,仍是不很明白这是为什么,她与苏俱是清雅文秀之人,何曾见过这般打打骂骂的丑样,我很是羞愧,不敢抬眼去看她。
待他们收拾妥离开,沈昀又坐到了我床边。
“怎么样,气消了么”,他问:“刚才是我说错了话,可你也不至于这样激动吧。”
我狠狠瞪他一眼,想起他说的话,又是一阵伤心。
“其实你也真够笨的”他柔声道,“我这么千里迢迢地从西域赶来,不是为了你会是为了什么?上次你从我身边溜走,把我找的快疯了,还以为你是死在沙漠里了呢。”
见我半信半疑的眼神,他忽又生起气来:“看来柳若坚以前吊你胃口真是吊得时间太长了,你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心。”
我的脸顿时白了,他这算是讨好我的话么?
他也不管,又道:“我若是心里没有你,早回西域当子王享福了,何必到这里来风餐露宿的,又要时时抵防着王府里的人,你当真一点也看不出来”。
我其实心里早就有些明白了,这下总算又得了个下台阶,可嘴里一下子还是软不下来,“有可能么?”我冷笑:“我都那么老了,身上又有伤疤,你怎么会看得上我?”
他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为了这个呀”,边笑边伸手抚我脸:“这怕什么,还记得你那句话是怎么说的?‘风韵犹胜二八佳人’,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不就已经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吗?现在我看你也是风情万种,我见犹怜呢”。
话未说完他已是止不住地狂笑,我却是张大了嘴,瞪圆着眼,脸上复又气得雪白。
正文 第十三章 客栈(三)
第二天我很早就下了楼,见了众人,面仍上羞答答的,睛嫂早就笑弯了眼,“打打也好”她这大概算是在安慰我:“我和我那口子也常打架,这感情可是愈打愈好的。”
我红着脸,强自镇定坐下,对面苏笑嘻嘻地看着我,眼里全是欣慰,我更觉不好意思,咳了一声,伸手取筷掩饰。
“你不等沈昀了”玫雪奇道:“还在生他的气呀”。
我一怔,忙不迭又丢下筷子,忽觉不对,一抬头,对面二个人果然已经笑成一团。
我只好苦笑,这几天被他一口一个‘蠢女人’骂得太多,我是蠢了不少。
说话间他也下楼了,气色异常的好,我忍不住偷偷看他,这样英俊的一个男人,用起情的时候真是非常动人的,一时心里暖洋洋起来。
“都这么早呀”他笑眯眯道,“对不住,昨晚是太累了,睡过了头”。
我很想做个聪明的女人,适时地抛个媚眼过去,可又实在克制不住自己,那眼风才抛到了半路就变成了一记白眼。
他呵呵地笑着坐下:“今天早上的菜这么多”。
“是睛嫂特地准备的”苏笑叹“她可真是个热心人”。
“对”他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她这是特地给我补补身子的,昨天还真流了不少血,我到现在还眼花呢”。
我有些坐不住了,这个人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吃饭”我厉声道。
玩笑归玩笑,正事也不能忘了。
“看来还是先要把紫缨刀找出来”我正色道:“总是蜗居在此也不是办法,我希望苏和玫雪能堂堂正正地拜堂成亲。”
苏叹气,已暗中在桌下拉住玫雪的手:“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呢,绮丽,我想还是算了,我们能够在一起已经很满足了。”
“这是什么话”?我不以为然:“连你们都不能成亲,这世上就没有人配成亲了。”
“这倒是真的”,破天荒地,沈昀也来帮忙。
我倒不习惯了,闭了嘴,等着,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我已明白要耐心等着他后面一句。
他没声了。
“没了”我忍不住,“你就这一句话?”
“哦,你还想听呀”他笑道“那么我就再说一句,我发觉你真算是个奇怪的女人”?
“如何”我好奇,没有好话也总比没有话好。
“遇到别人的事情你总是会勇往直前,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可独独遇到自己的事时,你第一件想起来的永远就是‘逃’”。
“啊”我呆住。
他含笑看我,不过是这次眼里却没有嘲弄,只有温和。
苏忙上来打岔:“刀现在是在平安王府里,要拿到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停下来,眼光不知放在了何处“我倒是情愿带着玫雪回西域,那里民风淳朴,又没有熟人,只是她身子单薄,恐受不了风沙侵袭”
“不要紧的”玫雪也紧紧回握住他手:“到哪都可以,枫,我不怕。”
我感动极了,这样的良人,看着他们受苦真是催人老。一回眸竟见沈昀自努力地在挟菜,好像一点也没看进去。
心里大怒,桌下一脚狠狠踏了上去。——死人呐!
他被踩得叫了起来,苏与玫雪一吓,又引得睛嫂又向这张望过来,他亦吃惊地瞪着我。
我不等他发话,忙举筷亲自为他挟菜:“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菜也挟不牵”,脸上恶狠狠地笑“你不是在西域很有势力的么?也不出出力!”
他苦笑放了筷子:“到了西域当然万事好说,可现在我们走得出中原么?王府的人会放了我们?”
我迟疑,低下了头,终于,轻轻问:“小侯爷为什么杀十王爷?他图的是什么?”
“也许不图什么”他正色起来,没有再乘机取笑我:“十王爷是先皇最信任的手足,他手中有一把可以上斩皇孽下斩奸臣的御龙剑,就是皇上昏逆起来,他都可以斩杀,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我脸上变色,盯着他说不出话来。
“对了”他低声,一字一字道:“平安侯想谋反。”
是,我终于明白过来,怪不得他处心积虑地拉帮结派,上至皇室,下到群臣,内达武林,外及西域,一直以来,他所存的是这条心。
我不由青白了唇,人自作孽不可活,这次,他是贪得无厌得狠了,没有人能够拉得住他。
“那么这个替罪羊苏是当定了”我极力平静下来,淡淡说:“看来我们几个人都没有活路了。”
沈昀也不响,他静静地看着我,眼里不是没有佩服的。
“也许”,他说。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这里本来没有你什么事的,苏是逃不掉的,玫雪一定会陪他,我又是他手下的叛奴,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过是来中原玩玩的,在西域你有自己的地位。”我狠下心来不去看他的眼:“本来还以为你有点用处,对你忍气吞声罢了,现在既然定局已下,你为什么不走,说实话,每天这么看着你还真够叫人讨厌的。”
我静候着,等他再一次骂我,可是没有回应,连苏与玫雪也不说话了。
我叹气,苦笑:“你莫要以为我是说气话,我这个人最是现实,人越多目标越大,你何苦令我们更加危险,我们…”
他蓦然伸出手来,我一惊,闭眼屏息不动,难道又是一记耳光?
唇上一热,却是他捂住了我嘴。
我再睁开眼来,他的脸上已不再是那种软硬不吃的样子,那是一种真正的感动。
“你这个愚蠢的小女人”,他轻轻地,极尽温柔地低语:“你以为听这么几句话我就会走了,我既然来了,就不走了。”
我突然想哭,这么多年了,终于让我听到这么关心体贴的话,我一直知道自己没有玫雪命好,但老天可怜,总算也让我等到了这一天,也许这世上本没有男人值得女人相信一辈子的,可这一刻,我相信他。
他伸出手臂将我拥入怀里,又一次嗅到他身上那股清朗的气息,我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再抬起头来,苏与玫雪已经不在了。他微笑地看着我:“你好点了么,还是先吃饭吧,别打扰人家做生意。”
经他提醒我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有许多人正古怪地看着我们,睛嫂与小二故作若无其事的穿梭其中,我的脸顿时红了,啐道:“哪来这么多人”。
真的,这几天小店里的人真是不寻常的多,我理了理头发,又四处看了一眼,男男女女眼睛怎么都在往这里瞧。慢着,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记得刚来时店里本没有几个人的,才过了年,竟会有这么多人在外面吃饭?
“看什么?”他笑。
“佐尔,出事了”我却已是浑身冰凉,轻轻拉住他:“一定是小侯爷找到我们了,你看这里的人。”
“我看没什么”他不在乎,又拿起了筷子:“吃饭吧,颜夕,你就是想得太多。”
我想得太多了?我不信